第27章
鄭冶就這麽被變相的拘在了長樂宮中,中間曾暴起反抗過幾次,但是最後都被姬和無情鎮壓了。
一來二去之後,他在姬和面前變成了被拔了利齒爪牙的小老虎,溫溫順順、服服帖帖的,只有在殷夏在場的時候才敢虛張聲勢的作一作妖。
他看似不得自由,其實卻借此躲過了一場禍事。
他們三個小屁孩起争執的那天,後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懷胎三月的寧昭儀不慎落水,不僅失了骨肉,連命都差點丢掉。她連哭帶嚎的命人請來了皇帝,氣若游絲的對他說,是淑妃狠心害她,害她失了骨肉。
她歇斯底裏的求皇帝為她做主。
皇後出面主持大局,調查清楚之後,确認是淑妃故意将寧昭儀引到了濕滑的池塘邊,害人之心昭然若揭。
淑妃百口莫辯,伏在皇帝腳邊喊冤,然而最後還是只換來無情帝王一句:“愛妃先在西門宮中住一段時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過錯吧。”
西門宮正是皇宮之中最荒僻陰寒的冷宮。
淑妃失勢,她所出的五皇子必然受到影響,而鄭冶作為五皇子伴讀,只不過是他的附屬,地位自然也一落千丈。
若是往日,他或許還能仗着皇帝念舊情的心,一如既往地在宮中橫行,也能連帶着護一護牆倒衆人推的五皇子。
可是好巧不巧,那天他剛好趁着大家被寧昭儀流産、淑妃害人的事吸引眼球的時候,一拳把最嬌貴的七皇子的小臉打腫了。
要知道這小人兒打從娘胎裏就被百般呵護,從小到大都沐浴在別人春風般的關懷裏,小手破一道細口,都要打殺那天看護不周的奴婢,此番鄭冶居然敢一拳錘他臉上,可見他是不想活了。
這兩檔子事加在一起,皇帝必然會罰他,那時,他的好日子可以說徹底到頭了。
因為這是一個風向标,代表皇帝的态度變了。
而鄭冶在宮中再沒有別的可以依仗的人了。
到那時,他以前得罪過的,或是長久以來看他不順眼的人,随随便便使點手段,就能讓他一日比一日凄慘。
但是此番他因為姬和的私心被拘在了長樂宮中,他的确是出不去了,但是旁人也進不來。
皇帝問清他小兒子臉上的傷從何而來,要發怒拿人的時候,姬和剛好在場。
于是他順着他的話說:“這事交給我來辦如何?”
“雖然那鄭冶跋扈,但是他的父親聲名在外,罰他并不是單單懲戒一下小孩子那麽簡單。邊遠将領不知內情,聽到皇帝因為幼子一點小傷,便冷落死于沙場的将軍的幼子,怕是會寒心的。”
“正巧他也受了些傷,我宮中有個丫頭會一些江湖上的旁門左道,可以照看幾分。”姬和一副真心為皇帝分憂的樣子,微微一笑,“當然,這治傷過程中,他會吃不少苦頭。”
“等過些日子他好些了,我定然讓他服服氣氣的在瑞兒面前低頭認錯。”姬和蹲下身摸了摸七皇子的發頂,看着他的眼睛說,“瑞兒覺得怎麽樣?”
段承瑞眼珠子一轉,想到鄭冶被那奇怪的宮女拿針縫傷口時,緊緊捏着拳渾身發抖的樣子,覺得挺好的。
又一想那素來不拿正眼瞧他的小霸王,可可憐憐在他面前低頭認錯的樣子,他心裏頓時更暢快了。
他覺得這個主意妙極了。
皇帝見七皇子開心,又兼之姬和說的有理,便面色稍霁的點了頭。
不管姬和的動機是什麽,鄭冶這算是被他春風化雨的解決了危機。
而旁人就沒這麽幸運了。
那日寧昭儀的事驚動了滿宮嫔妃,貴妃也露了面。
七皇子便被交給宮中的老嬷嬷照看。
段承瑞本與謝源之逗貓逗得不亦樂乎,最後那貓被撸煩了,幾步竄上樹躍上宮牆,回頭高冷的看了他們一眼,施施然的跳了下去。
然後便落到了鄭冶手裏。
謝源之出去找貓,段承瑞也噔噔噔的追了出去。那老嬷嬷眼瞧着傍晚下涼了,去屋中拿了件狐裘,回來便找不見那兩人了。
她沒敢聲張,自己出宮悄摸摸的找,想着在貴妃發現之前把人好端端的帶回來,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她本想着把人帶回來并不難,畢竟這宮中八成的人都認識七皇子,他又不會隐形,多問幾個人也就知道了。
可沒想到因為出了事,宮中氛圍緊張,除了那些步履匆匆有要事的,道上竟沒什麽人。
她好不容易逮着了個見到七皇子的小宮女,卻聽到那人說,他正在禦花園西頭的涼亭旁,和鄭冶打成一團。
那老嬷嬷差點跳起來:“哎呦我的小祖宗,怎麽和那個小混球攪和到一處了!”
她心中慌亂,不分青紅皂白的罵那小宮女:“你這小蹄子,見到七皇子被打居然也不上去拉一拉!”
那小宮女也惱了:“他們近前站着的宮女都無動于衷,我上趕着趟這渾水作甚!若我湊上去了,到頭來不管哪方受了委屈都要怪罪到我頭上來,白白惹一身騷。
“我合該直接搖頭說沒見過,倒也省的好心反讨一頓罵!”
那老嬷嬷沒與她多費口舌,急忙跑到西亭那裏,卻連個人影也沒見着,只在晃動的草叢裏揪出了那只濕乎乎病歪歪的貓。
禦花園中高樹小徑多,這西頭又是最不常有人路過的地方,老嬷嬷拎着一只貓失去了線索。
她盯着寂靜的深塘,看着這貓毛上的水,陷入了可怕的想象之中。
她一直逡巡在外沒敢回去,直到被貴妃派的人找到,半推半押的帶回宮。
老嬷嬷驚懼恍惚,本以為提心吊膽幾十年,今日終于是躲不過了。
卻沒想到,七皇子被那位大人好端端的帶回來了。
她提着的一口氣終于放下了,渾身出了一場大汗。
這一番心驚肉跳,最後她雖被罰去了掖庭宮,但是由于慶幸保住了老命,她也沒有多消沉。
栖梧宮中上下宮人罰了個遍,謝源之自然也沒能獨善其身。
不過七皇子晃着貴妃的手說了不少好話,最後他不過被罰在殿外跪了一個時辰。
這消息傳到謝輕菲耳中的時候,她猛地拽掉了一朵嬌豔的花。
“七皇子尊貴,我的源之便是你們随意作踐的嗎?”
謝輕菲的陰冷的目光落在一個錦盒上。
那是她新近從一個雲游四海的僧人那裏得到的,隐匿性強卻又覇烈的毒藥。
目光在那盒子上描摹一圈之後,她的心情似是好了不少。
将手中殘破的花抛出窗外,她詭谲的輕笑一聲,低念道:“再等等,現在......還沒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