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枕邊絮語 下
可還未等崔晉庭說話,瑤華又哦了一聲,“竟然是我向左了。阮家哪裏會這麽乖巧,費了這麽大的勁兒,就為了攀個同賞同罰。”
她看着崔晉庭的眼神就帶上了深刻的同情,“只怕,差事辦好了,阮二郎要分你的功勞。差事辦不好,你就要成背黑鍋的了。”
崔晉庭被她說的咬牙切齒,抽出手來去捏她的臉蛋,“我們才是兩口子!”
瑤華哈哈笑,“對的,對的。方才情緒沒準備好,你等着,且讓我醞釀一番,痛罵他們一頓替你出氣。”
崔晉庭拿她沒辦法,這種麻煩,哪裏是罵幾句就能解決的。
瑤華摸了摸他的手背,柔聲問,“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都發生了什麽?那阮二郎都耍了些什麽陰招,你有沒有給他點顏色看看?”這語氣,倒是對崔晉庭充滿了信任。
崔晉庭方才還假裝生氣呢,現在又忍不住翹起了尾巴,“他爹為了他能旗開得勝,招攬了不少‘盛名’在外的将領,而我呢,只能找到些‘寂寂無名’之輩。想必那些人對阮老二信心十足,上趕着抱大腿的也不少。于是我索性做個人情,将消息送給了那些趕滾出西郊大營,正在遍尋門路的家夥們,給阮老二多送些人。最後從京城開拔出發的時候,阮老二帶了一萬人,而我只帶了五千。”
想起阮奉之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崔晉庭忍不住冷笑,“我這邊人少,可是一個能當三個用。他那邊是人多,一個廢物能拖累十個能幹人。他想死死咬住我,也得先追上我才行。”
瑤華贊同,“兵部有阮黨的人,糧草補給,調度支援等事情,只怕都會先着那邊。将在謀不在勇,兵貴精不貴多。你的兵書沒有白讀。”
崔晉庭努力讓自己不要笑出來,“那是!”
呃,好吧。她家這位夫君其實不怎麽需要過度拍馬,否則容易膨脹啊。“再然後呢?”
崔晉庭将手伸到她脖子下,将她摟近一些,“搶完了人之後,就開始搶差事。陳州叛軍和陳徽都是土生土長的陳州人。所以大家預計主要的戰事還是在陳州。所以阮二郎和阮黨們列舉出無數的理由,主張由阮二郎領着主力平叛,而我則在汝州守望。官家被他們吵的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崔晉庭有些不甘心,“其實,他們最主要的理由,就是阮二郎有過實戰的經驗,而且從無敗績。而我,卻沒有實戰的經驗。哼,我倒要看看,待這次事了,誰還敢這麽說話。”
“那你也得有機會跟陳州叛軍交手才行。你有什麽好辦法了嗎?”
崔晉庭撓了撓頭發,“等。”
“等?”
崔晉庭冷笑着看着帳頂,“阮奉之想要壓我一頭,那就必須不計代價拿下陳州。但是陳州叛軍有萬人,輸了就是抄家滅族的罪名。而阮奉之的手下,卻是奔着加官進爵去的,有幾個肯真的拿自己的命去拼。雙方瞧着是人數相等,可是真打起來,阮奉之必然不是陳徽的對手。這些日子,阮奉之跟陳徽拼得殺聲震天,卻一直沒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的功勞。而我這邊,卻攔截了一些準備前往陳州援助陳徽的人。”
瑤華聽到這裏,有些笑不出來,若是能活得下去,誰願意去投奔被朝廷圍剿的叛軍。“死了很多人嗎?”
崔晉庭沉默了一會兒,“死傷必然是有的。但是只要能不殺,我也不願意殺人。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便是我不動手,仿佛都活不久似的……我抓了之後,都暫時關着呢。”
可關着總不是個辦法?瑤華很直接地問,“那你準備怎麽辦?”
崔晉庭沉默了一會,“我有個想法……”
他湊到瑤華的耳邊低聲說了一陣子。
瑤華點點頭,“行。你覺得可以你就去做。反正這段時間我沒什麽事情,也幫你敲敲邊鼓。”
崔晉庭自己對這計劃都沒底,覺得自己這招聲東擊西,距離實在有點遠,搞不好連回聲都聽不見,“哎,真行啊?”
瑤華奇怪,“聲東擊西,殊途同歸。你不試試,怎麽知道行還是不行。能揍死阮家就往死裏揍,便是退一萬步,揍不過阮家。大不了我們回去抱官家大腿啊,我們做不了權臣,還可以做佞臣!”
崔晉庭有些無奈:夫人,你就不能有點出息。盡說大實話。
瑤華壓低聲音,“再不然,收拾包袱跑路啊,海外那麽大,我們要是真心想跑,我就不信誰還能把我們翻出來。”
崔晉庭的臉更黑了,抓過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瑤華被咬的嗷嗷低叫,“你這是多久沒吃肉了,拿我的手臂過瘾。”
崔晉庭眼光發綠,“對,自從你走了就沒吃上了,等回到京城,你給我等着。”
呵呵,這種威脅。瑤華假笑地挑了挑眉,根本沒往心裏去。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崔晉庭讓海安奉上膳食,兩人坐下吃了小別重逢之後的第一頓團圓飯。晚膳是闵江做的,很簡單,但是很可口,很有鹿鳴湖的感覺。而且有瑤華陪着,崔晉庭一反數日食不知味,胃口好了很多。
但吃完了之後,兵營裏還有軍務要處理,崔晉庭不得不再出去一趟,便囑咐瑤華好好休息。
瑤華睡了一個下午了,哪裏還睡得着。等崔晉庭走了,她索性出了房門,出來透透氣。
她這次出門一直是男裝打扮,也不曾帶什麽釵環衣裙之類的。現下梳了個男子發髻,穿了件玄色衣袍。沒有了“賈廷翰”的富貴雍容,看起來倒像是一位幕僚。
海安和陽舒也是這樣一副打扮跟在她身邊,“夫……不,家主,我們要去哪裏?”
瑤華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但是待着閣樓裏發呆可不是她喜歡的事情,“随便走走吧。去城頭看看也行。”
顧守信也匆匆趕了過來,見到她這副打扮,索性沿用了懷州的稱呼,“家主。”
瑤華見他穿了短甲在身,“咦,你怎麽來了?大人沒派給你新的差事嗎?”
顧守信道,“大人說了,在家主沒離開之前,還由我們做家主的侍衛。”
瑤華開玩笑,“那可耽誤你們升官發財了。”
顧守信一笑,“家主說笑了。今日跟大人去看了那些‘叛軍’,我……其實對着那些人,未必能下得去手。”
“什麽?”瑤華有些驚愕。
顧守信落後她一步,跟在她身側,低聲道,“除了剛照面時,動手産生的傷亡,大人将戰俘都關了起來,也不曾拷問。可是,那些人,真的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不是我說,這些地方的官吏,實在是太令人發指了……”
瑤華嗯了一聲,“這些人都是哪裏的人?”
“都是汝州下面郡縣的。”
瑤華沒吭聲,雙手背在身後,像個學堂裏的教書先生,慢慢地沿着懷州的街道溜達。
待崔晉庭在兵營中安排處置了今日的事務之後,回到客棧好一會兒,她才不慌不忙地回來。
“你傷都沒好呢?怎麽就到處跑?”崔晉庭低聲問她。
瑤華回到屋中坐下,忍不住龇牙,“所以我慢慢地走嘛。哎吆,疼死我了。把藥拿來,我再上一些。”
崔晉庭将她摁在床邊坐好,讓陽舒去備了熱水,“躺好,我來給你上藥。”
瑤華做了個鬼臉,“才不要,怪難看的,我自己來。”
崔晉庭将她手一擋,“老夫老妻了,有什麽沒見過。”
瑤華笑嘻嘻地翻了個白眼,得了,既然他願意,就讓他忙好了。“今日有什麽新消息嗎?”
崔晉庭示意陽舒她們把東西放下,趕緊出去。他也不喜歡他跟瑤華在一起的時候,旁邊有人杵着。“消息多了,你要聽哪個?”
“先說說阮奉之那邊有什麽動靜。”
崔晉庭一邊嗤笑,一邊給她淘熱帕子,“殺聲震天,熱鬧非凡。天天往京中報殺匪無數。我看回頭累積的功勞超過一萬了,陳徽還沒被俘,他要怎麽交代。”
“你就這麽冷眼看着他造勢?”瑤華才不相信他這麽乖。
“哪兒能啊。”崔晉庭讓她撩起褲子給她清洗傷口,“那邊不是天天捷報嘛?我就當不知道啊。天天向朝廷請戰。阮奉之今日攻陳州東門未下,是否需要我等援助?阮奉之今日攻陳州西門未下,是否需要我等援助?阮奉之今日偷襲未果,是否需要我等援助?他要錦上添花,我就替他拆拆戲臺。兵部裏有阮家的人,可是兵部裏可不是都是阮家的人。有了這些東西,自然有人會拿着這些當把柄,去朝堂上打阮家的臉。”
瑤華笑得前仰後合。
“別動,我都不好擦了。待會弄疼了你,你可別喊。”崔晉庭瞪她。
瑤華索性往後一倒,手肘撐着迎枕。
崔晉庭不說話了,專心地給她清洗了傷處,然後敷了藥膏。這才繼續開口說話。“我這麽不給阮奉之面子,那邊自然就繼續為難我。軍令是繼續待在汝州,糧草克扣得還剩一半,剩餘的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到。”
瑤華點點頭。“那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崔晉庭點點頭,“嗯。所以,今夜我就動手。”
這家夥,還真的面不改色啊。她都沒看出來他這是要出發的架勢。“行,夜裏行路,你要多小心。”
崔晉庭放下手中的藥瓶,将她拉到懷裏,在她額頭輕輕一吻,“讓你跟着擔心了。”
瑤華雙眼亮晶晶的,“對你,我從來不擔心的。不要着急,都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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