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抛餌
真廷翰是和堯恩;賈(假)廷翰,自然就是和瑤華。
雖然她就是抱着挖坑的目的來的,但是遇到這麽個迫不及待往陷阱裏跳的,她也想笑。這孩子,真的跟崔晉庭是一個娘生的嗎?
“賈廷翰”也确實笑了,“張少東家,你這價格,都讓我不忍心再壓價了。”
張言祯雙眼亮晶晶的望着她,“我是抱着誠意來與廷翰兄談這筆生意的,我相信廷翰兄也是商道君子,必能看到我的誠意。”
瑤華點點頭,平靜地迎頭潑了他一瓢冷水,“張少東家的誠意我确實看到了。但在商言商。我還需比較一下其他鋪子的價格。”
張言祯和胡掌櫃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但張少東家既然這麽有誠意,實在讓我于心不忍。這樣吧,不知二位今晚是否有空閑,由我來在此間做東,宴請二位。還請二位賞光。”
張言祯的心情一下子又被吊了上來,他很高興,“我們屆時必來。”
賈家管事送了他二人出來。
胡掌櫃拉着張言祯的衣袖,“大公子,這麽低的價格,我們是不是請示一下夫人再說。”
張言祯點點頭,他心算能力遠超常人。這個價格能賺多少,他一目了然。此刻他心裏想的事情根本不是價格多少,而是晚上來赴宴,還是需慎重裝扮才是,不然站在這位廷翰兄的面前,難免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待回到張府,兩人去了陸氏面前回禀。
陸氏一聽張言祯将自己的底價直接揭了出來,但賈廷翰仍然在觀望,她嘆了一口氣。“能做就做,若是他再壓價,我們也沒有做虧本買賣的道理。只是,”她看向胡掌櫃,“席間套套他的話,他到底是個什麽來頭,居然敢搶阮家嘴裏的肉。這都多少年了,沒有這麽大的手筆了。”
“這位賈家家主,确實非同凡響。”胡掌櫃也忍不住贊道,“便是病中仍如蘭芝玉樹,不動聲色。老實說,要不是知道他行商,還以為是哪家的大家公子?”
陸氏眉頭一皺,“他長得什麽模樣,可與……你可覺得有幾分熟識?”
胡掌櫃搖頭,“以前完全沒見過。這位賈家家主面若好女,身形高瘦,從未見過此等人物。”
Advertisement
陸氏點點頭,“知道了。晚上赴宴時,需看緊大郎。免得他腦子一熱,還不知會做出些什麽事來。”
張言祯有點難堪,“母親……”
陸氏嘆氣,“你什麽時候能好好讀書,我便是閉上眼睛也心滿意足了。”
張言祯垂頭喪氣。
陸氏恨鐵不成鋼,明明是個聰明人,怎麽就不喜歡讀書?打罵規勸都無用,就喜歡跟錢打交道。可哪家官宦人家的公子會去自降身份做個商人,到如今都沒個功名傍身,連親事都定不下來。
陸氏越想越頭痛,嘆了一聲,“罷了,去了。”大兒子指望不上,還是看着小兒子讀書上進吧。
張言祯連忙告辭離開,在門口還不忘叮囑胡掌櫃,“你晚上也穿得好些,莫叫人輕瞧了去。”
胡掌櫃苦笑,“小老二便是再打扮,開口也只知道讨價化解。風雅不到哪裏去。不過我瞧那位賈先生雖嘴上說在商言商,但對公子還是很有好感的。公子晚上可要将他哄好了。這筆買賣必然能成。”
張言祯面帶向往,“都說商人滿身銅臭。可是你看看廷翰兄……”他忍不住回想今日見到“賈廷翰”的感覺,“溫文爾雅,品貌非凡。真該讓母親親眼看看,從商的也有這樣出色的人才。”
胡掌櫃不想卷入他們母子的矛盾裏去,笑道,“大公子,那我還去青雲閣裏守着,看看能不能打聽到別人家的報價。您要是準備好了,便去找我就是。”
張言祯點點頭,趕緊往自己的院子裏去。哎呀,衣袍現在換個熏香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廷翰兄屋子裏的熏香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佳品,讓人心曠神怡。
他想了想,腳下一拐,去了自己姐姐的院子。他的姐姐與他乃是雙生子,但面容并不相似。
“姐姐,你可有些上好的熏香借我些。”
他的胞姐張言苒奇怪,“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這個了?”
張言祯對“賈廷翰”簡直是崇拜地不得了,巴不得人人都喜歡“賈廷翰”才好。一邊坐下來等着他姐給他找熏香,一邊将“賈廷翰”誇得如同月中仙人一般。
張言苒被他說得心中好奇,“哪裏有這麽好的人。你莫不是被人騙了。”
張言祯不服氣,“人家真金白銀地做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且還是先放定錢。便是騙,也是我們騙他。唉,要是母親肯點頭,我倒是願意跟着廷翰兄去闖蕩一番。”
他看着自己姐姐,突然陡生奇想,“哎,姐,要是他成了我姐夫。母親肯定就能點頭了。”
張言苒沒好氣地呸他,“胡說八道。”她一個官家小姐怎麽可能委身商賈。
張言祯卻興奮地道,“我沒胡說八道,不然我今晚問問他有沒有成親。那樣芝蘭玉樹,俊美似仙人一般的男子,配你都有些委屈了。”
張言苒氣得拿香料丢他。
張言祯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香料盒子,笑嘻嘻的跑了。
到了晚間,張言祯将自己好好拾掇一番,來到了青雲閣。
胡掌櫃望穿秋水等着他,一見到他,忙把他拉到一邊,“大公子,今日下午賈先生又留了幾家的樣子。估計大家都是被阮家逼急了,都把價格降了下來。你可千萬要跟賈先生打好關系。”
張言祯心道這還要你說。這時,一位玄衣武士走了過來,一抱拳,“可是張少東家和胡掌櫃?家主有請。”
兩人忙正正衣袍,跟着那位玄衣武士上樓。
遠遠的,就聽見有人撫琴。待他們二人走進了宴客之處,就看到懷州最有名的樂伎玉樓正在撫琴。胡掌櫃曾見過玉樓幾次,她曾以各種面貌出現過,不過今晚顯然是美而不妖,清雅怡人,十分規矩的姿态。
而賈廷翰則倚着憑幾,雙目微合,平靜而冷清,雅正端方。
“家主,客人來了。”
賈廷翰這才睜開眼睛,站了起來,與他們見禮,請他們入座。只是雙方之間還隔着撫琴的玉樓,并不算十分親近。今晚的客人只有張言祯和胡掌櫃,賈廷翰索性對管事和玄衣武士微微招招手,示意他們一同坐下。
那中年的管事便笑着對張言祯道,“家主嗓子尚未痊愈,我便陪二位說說話。”
胡管事忙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那位玄衣侍衛只沖他二人拱拱手,安靜坐下,然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們兩人。
婢女給衆人端上了精美的菜肴。那作法都是懷州并不常見的,十分新奇。
賈廷翰端起杯子,“張少東家,胡掌櫃。今日收集了許多的鋪子的報價,貴坊的價格确實十分有誠意。這一杯,我敬二位,算是我的小小歉意。”
張言祯一張臉都亮了起來,“廷翰兄哪裏的話。”
“賈廷翰”對管事略擡了擡手,那管事便端出了一份合約,遞到了張言祯和胡掌櫃的面前。“兩位請看,這是我們草拟的契約。兩位可以帶回去好好商量一下,若是沒有疑問,明日再來簽約即可。”
胡掌櫃原來害怕這契約有問題,但聽到可以帶回去商量,明日再來,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看來他家大公子說的不錯,這位賈先生确實氣度不凡。
張言祯掃了一眼契約上的數字,頓時笑了,“廷翰兄竟然這麽大方,也不曾要損耗什麽的。這筆買賣,足有……”他報了個精确的數字,“我們鋪子今年可要發財了。”
“賈廷翰”有些驚訝,“張少東家只需看一眼,便能算出多少錢了。”
胡掌櫃小心地将那契約的草稿收起來,放進袖子裏,同時笑着說,“賈先生,我家少東家于這經商一道确實天賦異禀。那些繁複的賬目,老道的賬房都得半個月才能理順,到他手裏,一天的功夫足以。”
“賈廷翰”看了張言祯一眼,态度溫和了些,“那是可惜了。”這話的意思,衆人都明白。懷州通判的兒子自然不可能從商的。
張言祯的眼神有些熱切,“廷翰兄為何會從商?”
賈家的管事和侍衛都望向了“賈廷翰”,好像他們也不知道答案。
“賈廷翰”理了理衣袖,“我喜歡做買賣,為何不能從商。”
這麽任性的理由,也就“賈廷翰”能說得理直氣壯。
見張言祯一副投錯胎的懊惱,“賈廷翰”笑了笑,“讀書人自恃清貴,瞧不起商人。為官者認為商人重利輕義,所以瞧不起商人。人人都說無商不奸。張少東家以為如何?”
張言祯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覺得商人也是有好人的。而且我喜歡做買賣,每做成一筆買賣,我都很高興。我算東西很快的,甚至都不用算盤,看一眼,我就知道是多少錢,什麽價格能做,什麽價格不能做。我覺得我要是從商,一定能做一個像廷翰兄一樣的好商人。”
“賈廷翰”笑了一下,“什麽叫做好商人?張少東家評判一個商人好壞的标準是什麽?”
張言祯愕然,撓頭想了好一會兒,“少賺點錢?”
“賈廷翰”啞然失笑,“張少東家,我曾經在海市買過越海而來的石頭,制成眉黛,價格便翻了百倍。而阮家往年強買強賣你們的絲綢,所賺的利潤不過才四成左右。請問我與阮家,誰好誰壞?”
“這個嗎?”張言祯眨巴眨巴眼睛,“那,那該用什麽來判斷?”
“賈廷翰”輕咳了兩聲,似乎嗓子略有不适,旁邊的婢女連忙給他換了酒水,端上了一盞熱茶。他喝了兩口,這才好了些。繼續道,“商人的作用,乃是查知盈缺,互通有無。甲地産鹽,乙地産米。而百姓既不可無米,也不可無鹽。奈何?”
張言祯立刻懂了,“所以一個好商人要做的,就是将甲地缺的東西運到甲地去,将乙地缺的東西運到乙地去。”
“賈廷翰”摸了摸大拇指上帶的碧玉扳指,半開玩笑似的道,“張少東家,您這是準備去搶戶部大人們的事務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時光機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yjessie2001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蟲蟲的媽 10瓶;某人飄過、PinkMartini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