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窮究 - 2
趙氏便留下了丫鬟,只身跟着瑤華去了後面。
瑤華将她帶來的湯藥倒進一個瓷碗中,下面用燭火加熱,不一會兒,藥膳的味道便濃烈了起來。瑤華細細聞了聞,不由得眉頭微皺,吹滅了燭火,用一個瓷皿蓋住了藥膳。
“這種東西,以後還是別吃了。”瑤華擔憂地看着趙氏。
趙氏心中的激動難以抑制,她甚至覺得臉上的皮肉都在抽搐跳動,“崔夫人,我知道你是個熱心腸,否則也不會第一次見面就提醒我。還麻煩你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麽,不然我真是死不瞑目。”
瑤華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雖然具體的成分還不清楚。但我能聞出來兩味,這兩味中藥乃是破血之用。于女子受孕十分不利。長期服用,不但月事量極多,使人容易血虛,極耗元氣。極難受孕,而且,即便意外有孕,也可能會出現流産的征兆。”
趙氏人往後一歪,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瑤華吓了一跳,趕緊扶住她。
待趙氏緩了過來,整個人都哆嗦着,“她怎敢如此對我,為何要如此對我?我要回去找她算賬。”
瑤華在她的虎口使勁掐了一把,“少夫人,你清醒點。”
趙氏眼睛發紅,“崔夫人,你不知道,我趙家傾覆,幸虧公公出手,才救了我一命。當年公公甚至說過,若我有兩個兒子,第二個孩子還可以跟我姓趙,以綿延趙家香火。如此大恩大德,便讓我為錢家粉身碎骨,我都不能償還錢家的恩情。可我能做的,也只有為夫君綿延子嗣,但是魏姨娘卻為了後宅隐私而害我,我如何能忍?”
瑤華握住她的手,“你這麽相信錢家?”
“是!”趙氏斬釘截鐵,她強忍着激動的情緒,“公爹一直與阮家抗争,是朝廷中難得的清流。便是偶爾有些不得已,也是為了大局着想,和保護更多的人。我不怪他不幫我複仇。但我相信公爹有朝一日,一定能揭穿阮家的真面目,将他們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瑤華欲言又止。
趙氏堅定地道,“我知道崔大人也與我一樣,與阮老賊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別人或許不懂,但崔大人想要報仇的心情想必是和我一樣的。”
瑤華望着趙氏,略略沉吟,“那我想請你幫個忙。”
“您只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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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我家,便将此事忘了吧。只當我從來沒有與你說過這些話。”
趙氏糊塗了,“為什麽?”
瑤華搖搖頭,“我雖身為局外人,也不覺得此事光是一個姨娘就能做到的。你以為你只看錯了魏姨娘,可若你看錯的人不止她一個呢?”
“您什麽意思?”趙氏隐隐覺得瑤華的話中有話。
瑤華憐憫地看着她,“我并不清楚你們府中的情況,但若我是你,我就會認認真真地去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不是草草地下結論。需三思而後行啊,錢少夫人。”
趙氏緊緊地捏住了帕子,一種莫名的恐懼從心底油然而生,她隐隐預感,瑤華應該知道一些內情的,若是她照着瑤華的話的去做,只怕會看到更讓她崩潰的東西。
趙氏強迫自己冷靜,道謝之後,沉默地離開了。
瑤華親自送她到了門口,她望着這個可憐的女人,心中在想,若是趙氏一旦發現錢致芳才是導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她會怎麽做呢?
趙氏回到家中,錢夫人關切地問了她幾句。趙氏只說瑤華對兩個姑娘的印象都不錯。日後要是有機會,倒是可以讓兩位姑娘多到瑤華面前亮相,加深一下影響。
錢夫人點頭,“說的是。”
一旁的魏姨娘倒是插了話,“夫人,要不然,我們家也作一回東,請崔夫人來做客好了。”
錢夫人想了想,“若是平白無故地請客,會不會太刻意了些。雖說這兩門都是好親事,但是擡頭嫁女,我們太殷勤了,對姑娘們倒是不好。”
魏姨娘笑,“那就讓少夫人多跟崔夫人走動,日後讓少夫人給崔夫人下帖子,就單獨請崔夫人過來玩也行。到時讓兩位姑娘好好表現表現。”
這話沒毛病。可是如今趙氏對于魏姨娘的一舉一動,都覺得她別有用心。她忍不住在想,為什麽要讓她單獨給瑤華下帖子,為什麽要單獨請瑤華過來。真的只為了讓姑娘們表現一番留個好印象嗎?
待到了晚間,趙氏服侍錢夫人歇息。待退出去的時候,她跟錢夫人身邊的媽媽多聊了兩句。
“怎麽這麽晚了,公爹還不回來歇息?”
那媽媽嘆了一聲,“老爺多數時候,都是歇在魏姨娘那裏的。”說完,她陡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只好幹笑着找補一句,“夫人如今上了年紀,愛清靜自在些。”
趙氏心中一凜,她一直以為公爹跟婆母的感情很好。
待她留心,她這才發現,這個家中,錢夫人是名義上的女主人,但實際上,府中的日常事務,都是由魏姨娘來安排的,包括家中鋪子的掌櫃回來禀事,也是先去錢夫人處請安,然後跟魏姨娘對賬。
只是魏姨娘一直對錢夫人恭敬有加,從來沒有半分恃寵而驕的意思。而她這個錢家的媳婦,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事情裏,因為一直被子嗣的問題困擾,所以完全沒有察覺。
這魏姨娘到底是什麽人?這麽一手把持着錢家,公爹到底知道不知道?還是說,這是公爹默許的?趙氏越想越不明白。她忍不住問夫君錢誠思,“爹爹說要給你娶個平妻,是不是想彌補在魏姨娘身上的遺憾啊?”
錢誠思被她問得莫名其妙,“這是從何說起。再說了,我都說過許多次了,我們還年輕,總會有孩子的,娶什麽平妻啊!”
趙氏看錢誠思那個臉色,像是真的沒想過這些,“你不覺得魏姨娘很能幹嗎?家中的事,我一直以為是母親在打理,到這兩天才知道,原來一直都是魏姨娘在料理。連外面鋪子的掌櫃來對賬,都是魏姨娘在核對賬目,結算銀錢。”
錢誠思沒往心裏去,“母親這幾年身體不好,哪有那個精神去操勞。她是個姨娘,服侍母親,聽母親的派遣做事,還不是應該嗎?”
沒錯,妾室确實應該聽主母的,但是妾室最應該做的,是服侍男主子,而不是這般幾乎架空了主母。而且居然還在她的身上動手!惹得一直善待她的公爹都忍不住要給夫君讨一個平妻!
“這個魏姨娘到底是個什麽來歷?”趙氏忍不住打聽。
錢誠思想了想,“好像是個破落人家的姑娘,父母都死了,還欠下不少債務。債主要賣了她抵債,母親就買了她。後來就做了姨娘。怎麽了?怎麽突然關心起父親的妾室來了?”
趙氏勉強笑了笑,心中猶豫着,不知道是否應該跟夫君說自己的發現。
錢誠思以為她擔心自己也納一個像魏姨娘一樣的妾室,便安慰道,“你放心,那也只是父親的想法。我自然會說服他的。我們還年輕,再過幾年着急這個都不遲。你先把身體養好才是。對了魏姨娘不是善長藥膳嘛,不然讓她再給你炖些補湯。都說藥補不如食補。”
趙氏看着夫君體貼的笑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魏姨娘給她炖的藥膳,她再也沒有進過口中,親自悄悄地處理掉了。
但是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趙氏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了許久,找了個借口出了趟門,到一個藥鋪裏,請鋪子幫她抓了一副藥,煎好了,當場服下。
回到府中,她便作出一副困頓的模樣,私下裏,常跟丫鬟小菊說着說着,就開始瞌睡打盹。
魏姨娘偶爾一見她這副模樣,便喊了她的小菊去問話。
趙氏等小菊回來,不經意地問,“你去哪裏了,這麽我方才尋你不着?”
小菊笑道,“沒什麽,去魏姨娘處說了幾句閑話。”
結果晚上,小菊就給她端了一碗湯過來。
趙氏看着那碗湯沒說什麽,她遣開了小菊,喊來了錢誠思過來,“夫君,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
錢誠思看她一臉正色,心中覺得奇怪,“怎麽了?”
趙氏直直地望着他,“我這個月的月事遲了,人也覺得困頓。”
錢誠思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待想明白了,驚喜地跳了起來,“莫不是,莫不是……”他也想有個孩子,以往安慰趙氏的話是真心的,但是想要一個孩子,也是真心的。
趙氏慢慢地開口,“可是魏姨娘請了小菊過去,今晚就送來了這碗湯。”
錢誠思一笑,“魏姨娘真是有心了。居然比我們都先知先覺。”
“夫君,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在喝了魏姨娘的藥膳之後沒了的。”
錢誠思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趙氏不說話,就這麽直楞楞地看着他。
錢誠思的視線在趙氏和那碗湯藥之間來回,半響才道,“你是說魏姨娘?”
趙氏點點頭,“我只是懷疑,即便不是這碗,也可能是明天的那碗,或者後天的那碗。我只能請你幫我去查了。”
錢誠思的臉冷了下來,在屋裏找了個空瓶,将那碗藥膳灌了進去,連夜出了家門。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錢誠思怒氣沖沖地回來,直奔父親錢致芳的書房而去。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夫子二人在書房中吵了起來。錢誠思一怒之下從錢致芳的書房直奔錢夫人的院落而去。将所有的事情都抖落了出來。
錢夫人只以為自己聽岔了,“魏姨娘給你媳婦的湯碗裏下藥了?”
錢致芳也趕了過來,“大郎,魏姨娘這麽多年乖巧聽話,服侍你母親盡心盡力,這裏面必然有所誤會。”
趙氏聽到了動靜,也帶着小菊趕了過來。
聽見錢致芳這麽說,她噗通跪倒在地,“爹爹,母親。我也想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麽誤會。為何魏姨娘要單獨喊小菊去說話,她們都說了些什麽?”
小菊頓時慌了神,“少夫人,我跟魏姨娘就說了兩句閑話。其他什麽都沒做啊!”
錢誠思氣得人都發抖了,“來人,去她的房中仔細地搜。”
不多時,從小菊的屋裏搜出了一對金耳環和幾個金戒指。
小菊吓得面無血色。
錢誠思大怒,“還不老實,來人,給我打。”
小菊忙高呼冤枉,“魏姨娘就問少夫人是不是沒有如期換洗,我便說這次遲了。就這些,沒有其他的了。這些都是魏姨娘覺得我做事勤快,平日裏賞給我的。”
丫鬟勤快居然犯得上賞賜金戒指,錢誠思臉色都青了,“魏姨娘還真是有心。”
錢致芳臉色十分難看,“來人,去把魏姨娘喊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