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依靠
待崔洮等人都走了,錦朝長公主憋了一肚子悶氣,看到崔晉庭那張慘白的臉,更是不忿,“你這孩子,平日的聰明勁頭都到哪裏去了,他們這麽害你,你還白白的把大把的財物送給他們。”
崔晉庭笑了笑,卻沒什麽精神,“要斷便斷個痛快,何必留些把柄給別人說嘴。反正我對崔家,也算做到仁至義盡了。”
錦朝長公主嘆了一聲,“你,倒是跟你父親一個脾氣。”她看着崔晉庭跟他父親崔冼智足有七成相似的面容,心中悵然,當年若是……唉……
“罷了,既然如此,斷得幹淨也好。你也不用瞞我,昨晚你跟你祖父說的話,我都知道了。”她對于派人偷聽絲毫不覺得不妥,“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我便是。”
崔晉庭颔首,“多謝殿下。另外,那位和娘子,可還在這裏。”
錦朝長公主搖搖頭,“她昨晚就回去了,不過我把緋蓬派在她身邊,和家人必然不敢再去難為她。”
崔晉庭朝長公主拱了拱手,“說來,也是我連累她了,我有意向她提親,還想請殿下幫我說媒。”
錦朝長公主沉吟了一下,“我讓人打聽了,這位和娘子确實品行不錯,但對于你來說,并非最好的人選。你若是有意補償,我可以幫她說一門好親事,你無需如此啊。”
崔晉庭搖頭,“殿下,實不相瞞,我其實在薛太妃處見過她幾面,對她印象頗佳。只是她一直無心嫁人,所以才未曾開口。但如今鬧成了這樣,外面還不知道要怎麽诽謗她。我孑然一身,自然無所謂,但是她尚有幼弟要撫養,被人說着是非,該如何自處。”
錦朝長公主聽他這麽說,便明白他其實已經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反對,“既然你自己願意,便随了你的意思吧。她無父無母,如今跟和家又鬧成了這個樣子,背景也算是幹淨了,于你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崔晉庭道,“多謝殿下-體諒。”
錦朝長公主行事雷厲風行,“行,我這就傳話讓緋蓬談談她的口風。”
已經陪着瑤華回家的緋蓬接到信後,有些哭笑不得。便跟前來傳話的人多說了幾句,“讓殿下別擔心。這位瑤華小娘子倒是極有主張的,回來也不曾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至于嫁人什麽的,更是提都沒提。倒是和家一早就派人來,被我攆回去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場景還是很熱鬧的。
闵嬸沒想到自己去方便一趟,就讓人鑽了空子。等發現瑤華不見了,瑤蘭慌慌張張地跑來說是被崔晉庭抓走了,她頭一個就不信。可是那麽大的園子,她哪裏找得到。直等到瑤芝帶人撞了進去,她才聞聲趕了過去。當時自然什麽都不好問,可等瑤華回到了家中,她一問,才知道是瑤蘭将瑤華騙了過去的。氣得她暴跳如雷。
今日和家派媽媽上門,闵嬸哪裏還有好顏色給她們,對準了和府的方向,也不點名道姓,破口大罵,“瞧着是金貴的門庭,做的都是什麽腌臜事!什麽樣的東床快婿,留着你們自己稀罕,為何要綁了我家姑娘,糟踐我家姑娘的名聲清白?就這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一片慈愛之心。我呸,這種慈愛,留着你們自家姑娘們消受,誰家稀罕誰家撿回去!我們家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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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的想攀高枝,一肚子隐私算計。那崔大郎是個什麽貨色,你家不要,就推我家小姐去填那個火坑?老的行事不端,小的也是壞透了。我家姑娘可憐她,她居然能黑心爛肺的害人。呸,我倒是要等着看她能嫁個什麽金貴的人家……”
和家的媽媽被她罵的面無人色,再加上緋蓬在一旁替闵嬸撐腰,一句也不敢回,只能掩面走了。
闵嬸一肚子火氣沒地方出,再加上緋蓬又不是個拿架子的人,她便将這前前後後跟和家的往來都說了出來。
“若說是真的求那府上什麽,不過就是請煜大爺替恩哥兒做個保人。其實人家江館長早就替恩哥兒找好了,我家姑娘就是不放心老家那些黑心腸的東西,怕他們再作妖,所以才請煜大爺幫忙。除此以外,我們姑娘圖他們什麽了,從去年兩府開始往來,哪次上門,我家姑娘空過手,便是得了些那邊府上什麽東西,也是立刻多添上一些還回去。那會兒我還說我家姑娘不用這麽生分,如今看來,還是我家姑娘有遠見,這要是沾過那府上一丁點便宜,現在哪裏還說得清,那邊府上還不知道要拿來怎麽說嘴。”
緋蓬覺得瑤華真的挺有意思,“那你們來京中都靠什麽過活?”
闵嬸一揚下巴,“我家姑娘能幹着呢,你可知道螺子黛。”
“知道啊。有錢買不到的那個嘛!”緋蓬點頭。
闵嬸附到她耳邊低聲說,“我家姑娘制的。”
緋蓬頓時刮目相看,難怪這位瑤華小娘子腰杆子這麽硬氣,能獨立撫養幼弟。
然後沒一會兒,第三撥客人就上門了。
闵嬸用異常熱情的态度歡迎了第三撥客人,明湖學館的館長江海清。
江海清比平日上門更加緊張了些,就差走路同手同腳了,“和娘子可在家?”
“在的,在的。”闵嬸忙請他進花廳坐下。不一會兒,瑤華從後面出來,有些驚訝,“江館長,可是恩哥兒出了什麽事?”
“無事,無事。”江海清連忙站了起來。
瑤華請他坐下。
江海清忐忑不安的開口,“昨日西園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啊!”沒想到這麽快就傳到了書院裏,瑤華心中不安,“可是書院裏面在傳一些不好的消息。”
“不,不,不。”江海清連忙搖手,“你不用擔心,歹人的陰謀并未得逞。如今京中都知道崔家二郎的舉動,對他大為改觀,都是贊譽之詞。對你……也沒有什麽不好的評價。”
瑤華松了一口氣,“萬幸,萬幸,我真怕有人在恩哥兒面前說些什麽。”
江海清欲言又止,面色都漲紅了,突然站了起來,朝瑤華行了一禮,“和娘子,不管外面說什麽,在下都是信得過和娘子的為人的,要是和娘子不嫌棄,在下便請人來上門求親。”
莫說是瑤華,便是躲在外面偷聽的闵嬸和緋蓬都驚呆了。緋蓬看了闵嬸一眼,“我出去一趟。”趕緊傳信回西園告訴崔晉庭,和娘子要被人截胡了!
果然,入夜之後,一輛馬車來到了鹿鳴湖邊的宅子。
瑤華一看被吳山扶着進來的崔晉庭,不由頭大,“你消息也太靈通了。”難怪剛吃過晚飯,緋蓬便借口跑掉了。
崔晉庭修長的身形全靠在吳山身上,一副随時會倒下的樣子。瑤華明知道他九成是裝的,可還是心疼伸手過去扶着他,“行了,再裝就過了。放了你多少血我心中有數,最多就是身體無力,四肢發軟。瞧你這樣子,都快找個棺材躺平了。”
崔晉庭那雙漂亮的瑞鳳眼恨恨地斜睨着她,委屈地質問她,“我躺平了,好讓你去嫁江海清麽?”
瑤華又好氣又好笑,示意吳山和闵嬸不用跟來,等把他扶進了屋裏,她細聲細氣地道,“是啊。江館長長得不錯,脾氣又好,知道外面亂傳我的消息,立刻跑來要給我撐腰,确實是個好人。”
崔晉庭一把抓住她的手,真想狠咬她一頓,“長得不錯,有我好看嗎?”
瑤華笑了出來,擡頭看了他一眼。今日的他氣色不算得好,有一些往日不曾見的羸弱之态,強勢沒了,俊美便更盛了幾分,尤其那雙眼睛仿佛有千言萬語,百種意思。她不禁笑了,“你最好看,行了吧。”
她難得的和顏悅色,言語中帶着往日不曾有過的親近,雙手正扶着他的胳膊,尤其是他的肘彎那裏還能感覺到些別樣的柔軟溫熱。崔晉庭自打得到消息之後的氣惱急躁,一下子全都煙消雲散,心裏美滋滋的。
但這不妨礙他繼續哼哼,“算你還有點眼光。你要是敢點頭嫁給那姓江的,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然後不放心地又追問一句,“你就沒将那姓江的打出去?”
“胡說什麽呢?江館長也是一番好意,人家上門求親,也是拿清白名聲來替我撐腰。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崔晉庭聽得眼睛裏冒火星子,然後就聽瑤華道,“我已經好言謝絕了。”
哼!這還差不多!
瑤華把他扶到榻邊坐下,“來,我看看傷口。”
她小心地解開他傷口上的白布,裏面的血痂已經黏在了白布上面。瑤華皺了皺眉頭,取來了備好的藥汁,給他塗抹在傷口上。
崔晉庭口中倒抽冷氣,低聲道,“疼。”
瑤華看了看他,見他眉間微皺,有些心疼,悄聲問,“我給你吹吹。”
崔晉庭嗯了一聲,心裏美得冒泡。
瑤華給他仔細地檢查傷口。崔晉庭忍不住問她,“你一向謹慎,昨日是着了誰的道?”
瑤華手中的動作微停,自嘲地笑了一下,“是瑤芝的庶妹,瑤蘭。”
崔晉庭想了一下,“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那個,你還一直想幫她的那個。”
瑤華不在意地笑笑,“是啊。瞧見沒,這才叫手段高明城府深呢,你以後,可別亂誇人了。這脂粉堆裏,我真算不上是個厲害的,你那些誇我的話,可擔當不起。”
崔晉庭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起的紅唇上,她在他的傷口上吹了吹,刺痛、酥麻和涼意同時傳了過來,一股戰栗陡然從後脊處竄起,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瑤華微怔,“怎麽了?”
崔晉庭臉一紅,“沒什麽。回頭我替你去收拾她!”
瑤華搖搖頭,“不着急這一時的。只要阮和崔三家的親事沒能了結,她就得随時得有這個準備被填進這個火坑裏去。她為了這個害我,大概也是沒能想到我能脫困。如今我便是罵上門去,又能怎麽着她?不過是跪祠堂、抄經,這些不疼不癢的。來日方長,我且等着看她的下場。今日之事,也是給我一個教訓,以後切切不可胡亂心軟。那些瞧着可憐的小白兔,可随時可能要人的命的。”
瑤華給他包紮好,繼續檢查手臂上的其他傷口,不經意的問,“你呢,又是着了誰的道?”
崔晉庭陡然回神,沉默了一會兒,“是我祖父。”
既然開後,他也不準備跟瑤華隐瞞了,“昨日他提前去了園中,命人傳我過去,說有事情要跟我說。我平素在外面連喝口水都警惕,在他面前,竟然自斟自飲了一杯。算不算自嘗苦果?”
這實在是太出乎瑤華的意料了,她驚訝地擡起頭看他,崔晉庭凝視回去,沒有隐瞞情緒。
那樣直白的眼神,難過與寂寥清晰可見,瑤華擡起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傷心嗎?”
崔晉庭嘆了一聲,慢慢地靠了過去,将下巴擱在了她的肩頭,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怎能不傷心。”
瑤華微僵的手落了下來,繞到他的後背,安撫着輕輕地拍了拍,“否極泰來,崔晉庭。”
第一次真正的擁抱,竟然不是因為情生意動,而是靠在一起互相慰藉取暖。
崔晉庭閉上眼睛,腦中一片安然寧靜,突然覺得那些不甘和心痛,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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