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分家
長公主和陳公公再去到前面的時候,不光崔家在,和煜和徐老太太也趕來了。
和煜怒氣沖沖,只說要找出賊人來,替瑤華出氣。瑤華靠在闵嬸的懷裏,遠遠地望着他們,面上一片雪白,表情冷淡到了極致,一句話都沒有。
長公主如何不懂瑤華如今的感受。和家人多勢大,現在扯掰起來,除了越描越黑,對瑤華并沒有什麽好處。但這姑娘該哭就哭,不該說的一句不提。這樣的反應和表現讓她不由得暗暗點頭。
她有心替他倆出這口氣,可惜手邊并沒有什麽證據。但既然崔二郎這個愣頭青、混不吝也知道說不得,她也只能随他的意思了。但此刻,該說的話,該罵的人,卻是一樣也不能少的。
長公主坐在上首,也不指名道姓,狠狠地罵了一通,然後怒氣沖沖地發狠,“此事沒完,我必然要查個水落石出,揪出這個罪魁禍首,嚴懲不貸!還有,你們兩家,那些下人都是死的嗎?崔二郎身邊沒人跟着,難道和娘子身邊居然也沒人伺候?你們家下人就是這麽管束的嗎?”
徐老太太滿臉通紅,連忙站起來請罪,“都是老身管家不嚴之過。”
長公主冷哼一聲,“既然知道管家不嚴,就回去好好地反省。”她将徐老太太晾在那裏,反而招手讓瑤華到她跟前,“好孩子,今日在我這個園子裏,竟然讓你受了這麽大的驚吓。說來也是我的不是。”
瑤華連連搖頭,“殿下給我做主伸冤,保我清白名聲,便是我和弟弟的恩人,我感激殿下還來不及。”
長公主點點頭,“我瞧着和家的下人都不甚妥當,我身邊有個得用的人,叫緋蓬,我且讓她照顧你一些時日。這段時間,要是有人敢為難你,或者敢在你面前亂說話,你只管叫緋蓬把他們打出去。”
這确實是意外之喜,長公主這個人給的太是時候,不然等出了西園,和煜和徐老太太少不得要威逼利誘。瑤華實在是惡心透了這一家子。便是此刻她不能拿和煜一家怎麽樣,可就算是虛與委蛇,她也是不想做了。
長公主旁邊有個三十多歲的精幹婦人立刻站了出來,“緋蓬領命。”
陳公公一看,忍不住笑了。這緋蓬可不是一般的姑姑,手上可是有功夫在的,平日護衛在長公主身邊,等閑幾個軍漢都摸不着她衣邊,有她護着,還有長公主的名號,這位和娘子倒是一時無虞。“既然這裏殿下安排得妥當,老奴就回宮複命了。”
和煜和崔洮的臉色都極其難看,但事已至此,不但不能往崔晉庭和瑤華身上栽贓,親事什麽的,更不能提,還得順着長公主的話,痛罵“賊人”幾句。雙方的臉色都很無奈。
陳公公走了之後,長公主便拉長了臉,崔洮和煜他們只好告辭離去。離開了花廳之後,有人過來傳話,“崔老大人,崔二公子醒了,您可要過去看看。”
崔洮耷拉着眼眉,說不出的頹廢之态,他遲疑了一下,對崔冼泰道,“你們先走吧,我去看看二郎,再回去。”說罷,跟着那人走了。
王氏心驚肉跳地望了崔晉儀一眼,崔晉儀心中也是惶惶不安,但比起王氏來鎮定多了。這些年,崔晉庭了解他,他同樣也了解崔晉庭,崔晉庭雖然發狠的時候什麽都做得出來,但是他是絕對不會傷害崔洮的。他安慰王氏道,“娘,二弟有長公主照拂,您就不用擔心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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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太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管怎麽說,也是我們兩家小輩出的意外,崔大人可願到我附中坐坐,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麽辦?”
王氏連忙道,“好啊,好啊。”
不管他們這頭,崔洮跟着那人去了崔晉庭休息的廂房。崔晉庭被那醫官扶着,正在用細口壺灌着湯藥,整個房間一股濃濃的藥味,氛圍十分的凄慘。
崔晉庭沒有看向崔洮,慢慢地喝完了湯藥之後,對那醫官低聲道,“多謝。今日勞煩你了,且下去歇歇吧。我跟我祖父說幾句話。”
那醫官十分善解人意,對他道,“公子若是有事情要吩咐,只管扯動這條繩索便是。”
崔晉庭點點頭。
那醫官退了出去,還替祖孫二人關好了房門。
廂房裏只剩祖孫二人,一躺一坐,卻沒有看向對方。
崔晉庭先開了口,淡淡地問,“我一直想問一聲,我爹是您親生的吧?我也是我爹親生的吧?”
崔洮低低地答道,“自然是。”
崔晉庭冷笑一聲,“原來我也覺得應該是,可今日發生的事情,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我們居然是骨肉至親。”
崔晉庭一直跟阮太師作對,行事何其謹慎,如果不是崔洮出面,他怎麽會毫無防備地喝下了那杯下藥的茶水。
崔洮不敢看他,低眉搭眼,“二郎,事到如今,你就認了吧。再這麽折騰下去,整個崔家就都完了。”
崔晉庭眼中隐隐發紅,怒極而笑,“這不可能,人人都害我,我可以不在乎。可未想到連我親祖父都能對我下手,你們不把我當做骨肉至親看待,這般害我,是拿準了我手裏沒有證據不能拿你們怎麽樣,是嗎?你要不要試試,我去陛下面前說出實情,便是沒有證據,陛下會不會信我?”
崔洮窘迫得無地自容,扶着床邊,慢慢跪倒在崔晉庭面前,“二郎,我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求你了,不能說,你要是說出去,崔家就全完了。”
崔晉庭忍不住低聲咆哮,“所以,反正我已經被當做了棄子,反正我也沒有好名聲,就該乖覺地自淋這盆污水,從此自慚形穢,夾起尾巴做人,是嗎?”
崔洮老淚縱橫,“二郎,若不是你年輕氣盛、肆意妄為,局面也不會壞到如今這個地步。雖說,我們有私心,都是為了這個家好啊。祖父求你了。”
崔晉庭心中猶如被炙碳寒冰輪番折磨,終于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二郎,二郎……”崔洮吓得連忙去扶他。
崔晉庭伸手一揮,不容他靠近,“放心,你們不在乎我的命,我自己還是在乎的。只可惜,我從來不喜歡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如今也是一樣。我是不會順了你們的意的。”
崔洮抹了眼淚,“二郎,既然我們談不了親情,那我們就來談談其他的。你要如何,才肯放崔家一馬。”
崔晉庭冷哼,“崔家……”他那一口淤血吐了出來,人雖然看起來凄慘些,但也舒服了不少。“既然你們已經不把我當做崔家人了,便将我逐出家門吧。”
崔洮臉色難看,若是今日崔晉庭真如他們所願行事,尚有理由逐出家門。可連長公主都說出他是門庭之福的話來,崔家哪來的理由将他他逐出家門。
崔晉庭望着這個崔洮,這位崔家的頂梁柱如今已經垂垂老矣,不複年輕時的精明果斷了,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老糊塗了。
“分家吧,祖父。”崔晉庭終于斷了心中最後一絲奢望,淡淡地道。
崔洮聽得一抖,就聽到崔晉庭繼續道,“今日不管你們什麽謀劃,都已然落空了。但他們要是再敢做出什麽惹我發狂的事情,我什麽都做得出的。我從來就不是什麽好脾氣,不過是看在你的份上,對他們一再容忍,而如今,終于可以什麽都不顧忌了。”
“庭哥兒~”崔洮的眼淚又下來了。
崔晉庭也不看他,“我重傷在身,實在沒有精力跟祖父多說什麽。明日我便要見到分家文書。你們不想鬧大,便請族長來此,我索性請了長公主做個見證人。分家事了,今日這件事,我只當被惡狗咬了,不再追究。否則,就別怪我将崔晉儀那個狗東西摁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能翻身!”
崔晉庭的戾氣讓崔洮看得心驚肉跳,他知道崔晉庭并非恫吓之詞。不管王氏在外面如何诽謗崔晉庭,但其實崔晉庭看在他的份上,并沒怎麽為難過王氏和崔晉儀。但是如今已經撕破了臉,就像崔晉庭所說的,他已經再無忌憚,此刻的崔晉庭想要跟崔晉儀算賬,崔晉儀只有跪地求饒、抱頭挨打的份。
崔洮掩面而走。
待崔洮走了之後,崔晉庭慢慢地合上雙目,兩行眼淚無聲的從微紅的眼尾流進了鬓發。
次日,崔洮帶着族長、崔冼泰和崔晉儀一起來到了西園。
長公主黑着臉坐在上首,冷眼旁觀。
崔洮也不說為什麽分家,只是當着衆人的面,拿出了一份清單,将其一分為二,長房和崔晉庭各得一半。
崔晉庭拿着那張清單掃了一眼,什麽也沒說,讓吳山又遞回給族長手中。“勞煩各位長輩跑這一趟,我也有幾句話要說。”
他喘了幾口,才繼續開口,“我自小桀骜不馴,不服管教,這是真的。年輕氣盛,給家中添了不少的麻煩,這也是真的。今日雖說是分家,那也是說給外人聽的。但請長公主、族長做個見證,我崔晉庭從今日起,跟崔家一刀兩斷,日後無論我闖出天大的禍事,或者飛黃騰達,都跟崔家再無關系。然為人子輩,贍養長輩乃是應盡的責任,我父母皆不在了,這一半家産,便奉還給祖父,作為祖父的養老之資,也算了結了我未來的贍養之責。”
崔家族長聽得一愣,“二郎,這裏面不管有你祖父的資産,還有你父親留下來的東西,頗為豐厚啊。”
崔晉庭一笑,“幸虧族長說了這番話,要不然,我還以為我這些年吃得都是我伯母的陪嫁呢。”
崔冼泰有些坐不住了。
崔晉庭一擺手,“我已經都考慮過了,我爹死的早,沒能在祖父膝下盡孝,如今我這個做孫子的,将這些盡數奉獻給祖父,也算盡了孝心。”
族長還要再勸,錦朝長公主卻不耐煩了,“不用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豈會貪圖祖輩的財物。今日崔二郎已經說的明白了。除了他名字上的那個崔字他拿不掉,其他的,他不拿崔家的一分。從今往後,崔晉庭跟崔家再無關系。此事我自然也會去陛下面前禀明,日後崔晉庭出人頭地、封侯拜相也好,得罪了權貴、落魄街頭也罷,反正跟你崔家毫不相幹。兩邊不要再來往了。”
族長只好立下了文書,衆人簽名并摁下指紋。
長公主冷哼一聲,“好走不送,還有,日後你們崔家與和家,除了崔晉庭與昨日那位和娘子,不要再踏進我家的地方。看見我,也請遠遠避開,沒得惡心了我。”
崔家人滿臉羞愧地離開了西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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