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見
崔晉庭的目光落在茶盞上,面色冷冷的,像是瞧那茶盞百般不順眼。
瑤華用團扇半掩着面,目光在崔晉庭身上來回打量,心裏嘀咕着:這人到底想什麽呢?說來,他倆之間既沒有深仇大怨,又沒有暧昧糾纏。若他是奔着螺子黛的來的。一個被她拿走了幾百兩銀票卻根本不當一回事的世家公子,螺子黛的那點小錢,能值得他這樣的态度?
瑤華思來想去,決定先不提螺子黛的事情。可是,若不是螺子黛,他又是為了什麽呢?瞧他這一臉郁郁,死活不開口的樣子,倒是跟恩哥兒鬧別扭的時候,有幾分相似。難不成,是氣不順,意不平?
可他有什麽好氣憤的?那會兒在荒村養傷的時候,他也沒發過脾氣啊。
她細細回想了一番在荒村相處的情景,她其實從沒有怎麽噓寒問暖,只有在闵江和闵嬸不在的時候,她才給他送些湯飯茶水,喂他喝了兩回藥,甚至連不必要的話都沒有多說過。所以也沒有得罪他的事啊?
至于用迷藥放倒他的事情,在荒村都已經解釋過了,他當時也沒反駁啊?
難不成,是因為她們提前走了,把他丢下的事?
可這有什麽好糾結的,他是個手腳俱全的高手,傷都好了,想去哪裏不成。兩人本來就是萍水相逢,又沒準備糾纏,自然是山高水長,各自安好為上。難不成?他還想表示一下感謝?
想到這裏,瑤華覺得好笑。她看了看他的表情,越發覺得像鬧別扭的恩哥兒。
瑤華輕輕搖了搖扇子,遇上這樣的情況,她一般是怎麽給恩哥兒順毛來着?
“崔公子,我們初來乍到,也不過憑着幾份螺子黛勉強度日,如今螺子黛賣完了,我們……”
“我知道那東西是你制的。”崔晉庭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賣慘。
瑤華頭一回噎住了,“你……你說什麽?”
崔晉庭面色竟然不那麽難看了,“你們上京的時候,衣衫破舊,所攜帶的東西并不多。若是真的有螺子黛,為何不早早拿出來賣?而且你說過,你精通花草藥石,我那麽重的傷都能治好,想來弄出些粉黛更是小事一樁。”
和瑤華眨眨眼,又眨眨眼,“承蒙誇贊,愧不敢當。”難不成這家夥真的沖着螺子黛來的?
崔晉庭見她雙眉微蹙,剛剛舒展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去,“你在想什麽?難不成以為我在打這點東西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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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比大貓還難伺候!說翻臉就翻臉!瑤華心中吐槽,正琢磨着怎麽繼續忽悠他,就聽到崔晉庭道,“不用巧言令色,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也知道你的本事,不用拿那些假話來哄我。”
不聽好話,難道你是特地來找罵的?瑤華索性不說話了,聽聽崔大貓怎麽說吧。
崔晉庭道,“京城裏的幾家脂粉鋪子各有各的背景,螺子黛如今千金難求,早已經被各家盯上了。就算你說不是你制的,難不成這些人不會派人去海市尋找?可是等他們如何都找不到,還不是回頭再盯上你?”
瑤華的雙目慢慢擡起,這次看向崔晉庭的目光比以前都認真了許多。
崔晉庭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幾分,他面色略緩,“就算你不再出手螺子黛,日後又以什麽為生。你一個人帶着幼弟,總不能坐吃山空。”
瑤華收起了笑容,“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崔晉庭道,“琉璃坊是京城最大的一家脂粉鋪子,它的背後,是薛國公家,你不妨去找琉璃坊的掌櫃,只需提我的名字。日後便不用擔心了。”
瑤華面色複雜,定定地看着崔晉庭許久,然後起身,鄭重地行了一禮,“以前都是我小人之心,誤會公子了,未能想到公子能如此寬懷大量,古道熱腸。請受我一禮。”
崔晉庭心中頓時一輕。
和瑤華繼續道,“我們姐弟在京中無依無靠,能得公子指點迷津,得以生存無憂。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
她眼中似有波光粼粼,顯然情緒激動,哽咽着都快說不下去了。
瞧着她真心感動,而不是拿那些虛情假意的話來搪塞他。尤其是她那一雙向來有些迷離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有千言萬語,崔晉庭心裏的郁悶和氣結頓時煙消雲散,“罷了,我并不圖你報答。你帶着弟弟也不容易,日後若是遇上難事,便讓琉璃坊的掌櫃傳信給我就是。”
“多謝崔公子。”瑤華用團扇遮住了臉,似乎在掩飾自己的失态。“不知公子還有何吩咐?”
崔晉庭其實從喊她來見面一直到此刻,都沒想要對她做什麽。就是見她對自己百般提防,心裏始終過不去這個坎。如今她既然說誤會了,想必已經想明白了。見她要走,崔晉庭也沒阻攔,“日後好自為之。”
“多謝公子關心,那我便先行離開了。”瑤華取起帷帽帶好,又給他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崔晉庭忍不住回頭去看她,卻見和瑤華頭也不回,腰背直直的,不急不緩的離開,根本沒有他想象中失魂落魄,或者感動不已,一步三回頭的樣子。
崔晉庭心中咯噔一下,飛快地将方才的而對話又細細回想了一遍。不對啊,剛開始不是要她報恩的嗎?怎麽說着說着,不但報答沒了,自己竟然又幫了她一回。這,這話題到底是從哪裏開始偏的?他到底是從哪裏開始被她牽着鼻子走的?又或者,是自己想太多了?
崔晉庭忍不住站起身,站到了窗前,看着樓下闵江駕來馬車,和瑤華頭也不回地坐進了馬車,徑直離開了。
崔晉庭忍不住一拳砸在欄杆上,又被她騙了。
可這次,他已經說過不圖報答的話了。崔晉庭暗暗磨牙,這個巧言令色、說得比唱的還好聽的騙子!
他站在二樓的窗前,思來想去,最後不禁微微搖頭,失聲笑了出來。
待又過了兩日,琉璃坊放出了消息,說是可以預定螺子黛,一個月之後取貨,但是數量有限,價高者得。一時間,整個京都的女人都快瘋了,把琉璃坊擠得水洩不通。
這般的暴利,自然惹得別的幾家眼紅。公子哥們的聚會上,那些沒拿到螺子黛供貨的人家忍不住酸薛居正。薛居正洋洋得意,“這個可不是我本事大,這個可得歸功與崔二郎。”
薛居正擠到了崔晉庭的席上,抱住了崔晉庭的一支胳膊,學着花娘的模樣猛抛媚眼,“這可是我家二郎牽的線,搭上的貨源呢。”
崔晉庭一把推開他,“惡心死了,離我遠點。”
薛居正轉眼就又貼了上來,“好好好,我惡心。”他低聲在崔晉庭耳邊笑了一聲,“哪裏比得上和家娘子嬌俏可人。”
崔晉庭臉一冷,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說。”
薛居正那雙賊眼在他臉上滴溜溜一掃,“嘿嘿,我知道。她是個正經的小娘子,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崔晉庭一愣,沒有理他。可悶悶地喝了一會兒酒,忍不住提着薛居正的領子把他拽到一處無人的地方,“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薛居正賊嘻嘻地望着他,“自然就是話裏的意思。”
崔晉庭捏起了拳頭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薛居正連忙正色道,“好好好,我這就說。”
原來崔晉庭找完和瑤華說話的第二日,和瑤華便讓闵江找上了琉璃坊的掌櫃的。琉璃坊是專做女人生意的,掌櫃的自然也是一位女子,姓羅名芳菲。她見到闵江,原本是不信的。但闵江給了她螺子黛的實物,又提到了崔晉庭的名字。羅芳菲便知道此人并非是空口白話的騙子,便跟着闵江去了和宅。
在和宅,羅芳菲跟和瑤華一番長談,兩人相見恨晚,立刻簽下了契約。才有了琉璃坊後來的熱鬧。
“羅掌櫃回來後對我贊不絕口,把這位和娘子說得簡直是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個的好人。哎,我說,你跟她到底是什麽關系?莫不成,你終于有了紅顏知己?”薛居正眉眼暧昧。
崔晉庭臉上一熱,伸手就勒住了薛居正的脖子,“我看你這個吐不出象牙的狗頭是不想要了。”
薛居正被勒得直叫喚,“被我說中心思,惱羞成怒了,是不是?”
“你再胡說八道。”崔晉庭手下用勁。
“好好好,我胡說八道。”薛居正吊在他的胳膊上,“那你還要不要聽我胡說八道啊。”
崔晉庭嫌棄地把他丢開。薛居正理了理衣服,在他身邊坐下,“我聽了羅掌櫃回來跟我說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這位和娘子如何不容易。”
崔晉庭問,“何?哪個何”
薛居正側目,“不會吧,二郎,你連她姓什麽都不知道?你倆到底怎麽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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