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牧斐瞄了一眼信封, 克制住強烈想偷看的沖動, 逼着自己轉身開始在屋裏東看西看起來。
秦無雙拿起信封, 露出書皮上的名字——《仲南花經》。
展信一看, 只有一行字:
原諒蕭大哥的不告而別,此宅中花全都送予你,權當這一年來的診金。
看之後, 心頭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失望也不是失望, 失落也不是失落,就像一個很好的朋友,突然間無聲無息的消失了,讓人猝不及防似的。
“怎麽了?”見秦無雙站在那裏發呆, 牧斐忍不住蹙眉問道。
秦無雙嘆了一口氣, 道:“蕭大哥走了,以後也不需要我替她診病了, ”她轉身, 看着滿院子的花海, 皺了皺眉, 語氣很是無奈道, “只是這滿院子的花該怎麽辦是好呢?”
……
新帝登基後,大肆開科進取,選拔人才,而牧斐以優異的成績升為上舍中等生之後,突然決定放棄文舉, 要從武舉,阖家驚詫。
反對最激烈的自然是老太君,好不容走到如今這步,眼見着就要步入官場了,牧斐說放棄就放棄了,一來可惜,二來有違家訓。
然而牧斐卻是死了心的要從武舉,并瞞着老夫人從太學裏退了學籍,悄悄去武學院報了名,定在三個月後選拔合格後入學。
在祁宋官場,有文舉自然也有武舉,其選拔人才幾乎和應天府學院如出一轍,只不過祁宋重文抑武,武舉的條件比文舉要寬松的很多,許多通過武舉出生的人不用上陣殺敵便能從事武職。是以,有些文舉無望的世家子弟為了能混個一官半職多有從武舉下手的不在少數。
牧斐在院子的裏的桂花樹下紮這馬步,秦無雙取來巾帕替他擦汗,擦着擦着牧斐突然收勢起身拉秦無雙入懷,下巴蹭了蹭她軟軟的頭頂心,“你是不是也想問我究竟為何要棄文從武罷?”
秦無雙的手指在牧斐的胸膛畫着圈圈,“……你想好了?”
“恩。”低低的聲音由胸膛發酵而出,帶着幾分迷人的低醇,他低頭輕輕地捧起她的臉,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我要變得強大,強大的讓官家忌憚卻又離不開我,我再也不想等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只能用挨打才能保護你,我要強大的足夠護你一世長安。”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她啊,秦無雙鼻根一酸,千言萬語萦繞在舌尖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眼裏有水汽彌漫,她只好一頭撲進牧斐的懷裏,甕聲甕氣地說:“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阿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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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斐驚喜地推開她,“你方才喚我什麽?”
“……阿斐。”秦無雙羞赧垂眸。
“那我以後可以喚你……茵茵嗎?”牧斐小心翼翼地問。
秦無雙擡眸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垂眸,抿唇笑着道:“可以。”
“茵茵。”話落,一記滾燙地吻落在了秦無雙的眉心上。
牧斐不知從哪裏認識了一名隐士高僧,據說功夫十分了得,就是為人孤僻,少言寡語,離群索居,住在鹿山一個不知名的小破廟裏。
在牧斐锲而不舍地七顧小廟之後,那高僧終于收了牧斐為徒,自此之後,牧斐風雨不誤,日日去那破廟裏學藝。
兩個月後,牧斐學藝歸來,整個人就如同脫胎換骨,洗筋伐髓一般,文弱不在,英氣逼人。
去武院考核時,順理成章地以弓馬騎射第一的成績進入武院,正式成為一名武生員。
轉眼到了秦無雙及笄之日,在牧斐潛移默化的催促下,老祖宗早已将二人的大婚之禮準備妥當,只待吉日到。
成親的前幾日,秦無雙重新回到了她在秦家的閨閣裏待嫁。
吉日一到,從牧家到秦家,長龍似的的迎親隊,八擡大轎,十裏紅妝,浩浩蕩蕩,好不熱鬧。
牧斐在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裏将秦無雙抱上了花轎,一路歡歡喜喜,送進了期待已久的洞房裏——
至此,大禮終成。
牧斐将謝茂傾段逸軒那些準備鬧洞房的人一股腦全部推了出去,喧嚣的聒噪聲終于隔絕在了門外,片刻後,衆人笑哈哈地離開了。
西屋的喜床上,朱紅繡幕,高燭煌煌,秦無雙穿着鳳冠霞帔,手持團扇怯面,正安靜地端坐在床沿上。
雖然他們在同一個屋檐下已經三年多了,但是真的開始同床而眠了,牧斐這心裏便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尤其他心底裏暗暗對那件事情有幾分骨子裏的犯怵,他生怕對秦無雙也會這樣,便忐忑不安地坐下,并不揭秦無雙手裏的團扇,心裏一個勁地琢磨揭下團扇後下一步該做什麽來着。
半柱香過去了,牧斐還在琢磨下一步該怎麽做,額頭上隐隐已有細汗滲了出來。
“哎……”秦無雙嘆了一息,自個兒将團扇放在膝上,扭頭不解地看着牧斐,“你打算就這樣幹坐到什麽時候?”
牧斐恍然驚醒似的,松了松手心,這才發現手心裏已是汗膩膩的,他不敢直視秦無雙的眼睛,微微別着臉,咽了一下口水道:“我,我,只是太緊張了。”
“噗嗤!”秦無雙一時不支笑出了聲。
牧斐臉頰有些發燙,看着地面神色不自在地問:“你笑什麽?我說的是真的。”
其實秦無雙心裏也很緊張,雖經兩世,不過前世雖年紀二十有餘卻并未嫁過人,對風月之事自然知之甚少,不過一聽見牧斐說緊張,她反而松了一口氣打趣了起來。
“我只是沒想到以前整日沉迷在風月中的你,有朝一日竟然會對風月之事緊張。”
他對風月事不緊張,他緊張的是眼前這個人而已。
牧斐扭頭,想要辯解,當目光觸及到秦無雙那張濃妝雕琢的臉,呼吸陡然一滞,驚豔在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中頓時肆意綻開。
他見過的秦無雙淡如素菊,潔如皓月,時而也能嬌媚動人,可從沒見過這樣的秦無雙,——明豔的如同一團火似的,直烤得他口幹舌燥。
他就像那明知死無葬身之地卻偏要撲火的飛蛾,渾然忘我地湊了上去,然後無師自通的将他那隐藏在心底裏的恐懼,悄無聲息地變成了熱烈的渴望,糾纏着彼此,一直到最後……水到渠成。
秦家藥行與牡丹山水園讓秦無雙賺得缽滿盆,回門待嫁時她旁敲側擊地暗示過父母,希望他們能夠跟秦家裏頭分出來,住進她買的宅子裏,只是被父親拒絕了。幸好這些年秦無雙一直定期私下裏給曹嬷嬷一些銀子救濟三房的生計,好歹也過得還算勉強光鮮。
秦無雙大概骨子裏天生是個做生意的料,如今手裏有了閑錢,又開始按捺不住地想要籌謀下一個産業。她覺得在這商業如海的汴都想要獨樹一幟,就必須有着別具一格的生意頭腦,她的牡丹山水園之所以能成功也是源于此。
思來想去了許久,她決定下個産業做絲綢生意,汴都有的是绫羅錦緞布匹莊,卻獨獨缺少專門的絲綢莊,原因無他,汴都城裏的絲綢本土産不了,全部采自盛産絲綢的吳越,而吳越是祁宋的蜀國,年年往祁宋皇室進宮,其中最好的絲綢便占了一半,深受祁宋皇親貴族的喜愛,一半仕宦平民很少穿得起。
她想去吳越一趟,學習絲綢的技術,然後回汴都開一家可以面向大衆的絲綢字號。
當然這只是她的一時熱血沸騰時的想法,成不成熟不好說,只能先親自去吳越考察了解一番後,再做最後定奪。
她将要去吳越考察絲綢技術開絲綢莊的想法告訴了牧老太君,老太君聽了之後倒是同意了。畢竟這幾年她将秦家藥行與牡丹山水園經營的風生水起,而且祁宋重商,只要她不經常抛頭露面,只在幕後運籌帷幄,老太君對她在外經商一事一向樂見其成,只是這次考慮她一個女子遠走汴都去吳越,便堅持讓她将牧守業留在汴都裏的四個武功不俗的護衛帶上才肯放行。
牧婷婷聽說此事後,争着鬧着要跟着秦無雙出去見見世面,秦無雙只好答應了。
牧斐在武院裏一時風頭無兩,司昭倒是時常召見牧斐進宮打馬球,最近又帶着牧斐去西山狩獵去了,沒有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所以秦無雙這次去吳越并未派人去通傳牧斐,只以為去去就回,不會耽擱太久,誰知這一去險些沒能回來。
仲秋時節,天高氣爽,白雲如浪卷。
秦無雙帶着牧婷婷,一路輕裝從簡,奔向吳越。
五日後,車馬到達吳越境內,大概身為學武者的高度警覺性,甫一入境秦無雙總覺得暗中有一雙眼睛盯着他們,待她細細留意卻又無半點蛛絲馬跡。
眼看天色将暗,他們人生路不熟,又未進城,險些錯過宿頭,還好如意客棧的門前挂了一個大牌子,上面注明下家客棧距此三十餘裏,是以,他們當即決定在此處打尖。
只是他們的車隊剛停下,客棧裏的掌櫃突然帶着小兒就迎了出來,笑容可掬道:“等待各位多時了,三間上房已為你們準備好,裏面請。”
秦無雙聽的莫名其妙,“敢問店家,可是認錯了人?”他們的确準備開三間上房,可是這個掌櫃的怎麽知道他們要開三間上房,而且早就在此恭候他們的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皇叔那本結婚儀式的細節寫的很細,這本直接兩句帶過,哈哈,好吧,我承認我在躲懶【貌似儀式化的東西也沒人愛看,能簡就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