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殺氣襲來, 秦無雙本能後側, 避過刀鋒, 長刀刺空, 驟然一橫,切向秦無雙的脖子,露出一直穿着黑衣的長臂進來。
見勢, 她雙手飛快扣住對方手臂上的支溝與清冷淵兩處大穴。
那人手臂一麻, 哐當一下, 長刀墜地。
趁隙,秦無雙飛快鑽出馬車,一黑衣蒙面人與她正好與他打了照面。
黑衣人大抵沒想到他會失利,四目相對時愣了一下, 秦無雙也愣了下, 她隐隐約約覺得這雙眼睛似曾相識過。
黑衣人反應過來,張爪就要來掐她的脖子, 秦無雙利落一閃, 避過黑衣人的手抓跳下馬車。
瞥見半夏和車夫雙雙躺在地上, 生死不明, 當即吓了一大跳, 她趕緊上前去摸半夏脖子上的脈搏——
還好,只是昏迷。
背後傳來利刃破風的殺氣,秦無雙就地一滾,再次避開黑衣人的長刀,起身就問:“我與閣下無冤無仇, 閣下為何要殺我?”
黑衣人橫刀于前,一雙厲目透着陰狠,盯着秦無雙不說話,持長刀再次殺了過來,大有不死不罷休的氣勢。秦無雙見他雖使長刀卻只用刺,挑,揮幾個招式,頗有幾分生硬,但很有力量,像是使慣了長/槍之人的動作。
心下微微一動。
下意識摸向衣襟,糟了!今日出門倉促,竟忘了帶她的銀針。
那人見她有動作,淩厲的刀式再次攻來,她只好連閃必讓,她一個女子再好的功夫,但是赤手空拳地應對一個手持利刃的神秘男子,自是左支右绌,手忙腳亂。
很快,手臂上被對方的刀刃劃破了一塊,她捂住受傷的手臂連連後退,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上,一雙溫暖的手臂瞬間接住了她。
“小雙!”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蕭大哥,心弦稍稍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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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無雙一扭頭,眼前一道黑影鬼魅似的閃出去,就見烏雷出手如電,只兩招便震掉了那黑衣人手裏的長刀,然後一掌打在那人的胸口,直接将黑衣人震得飛出三四丈遠,重重跌跪在地上吐了一口鮮血。
烏雷正要上去找補兩下,黑衣人突然擲出一丸鐵蛋砸在烏雷面前,烏雷下意識往後掠了幾步,鐵蛋瞬間爆發出滾滾白煙,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待白煙消散,哪裏還有黑衣人的影子。
烏雷還要去追,蕭統佑喊道:“別追了,先看地上的人。”
“他們沒事,只是昏迷了。”秦無雙轉過身,從蕭統佑懷裏出來,看着他問,“蕭大哥,你們怎麽來了?”
蕭統佑低頭看了一眼秦無雙血流不止的傷口,皺眉道,“先跟我來。”
客棧裏,秦無雙坐在床沿上,撩起衣袖露出一截血肉外翻的小手臂。
蕭統佑看了一眼,長眉幾乎擰起來,他沉默地替秦無雙上了藥,輕柔地包紮好了傷口,這才道:“我聽聞牧家出了事,又見你多日不曾來找我,便想着去牧家附近打探一下你的消息,沒想到半路上遇見有人要殺你。”
因為心裏一直裝着牧斐的事情,竟然把給蕭統佑定期診脈的事情給忘了,秦無雙微露歉意:“對不起蕭大哥,我最近太忙了,我現在就替你診脈……”說着,就要去拉蕭統佑的手。
蕭統佑卻反摁住她,目光凝重,隐有戾氣,“那個人為何要殺你,可是你得罪了什麽人?”
秦無雙方才也在想何人要殺她,想了半晌也沒得出個結論,她自問待人處事中和,并沒有得罪什麽想要她性命的人。
不過她隐隐想起一個人,只是不能确定,便搖了搖頭,道:“……并無。”
“你可是剛從薛府出來?”
秦無雙一驚,“你怎麽知道?”
蕭統佑注視着她,鳳眸裏是她從未見過的幽深,“聽我一句勸,不要再去打探牧斐的任何消息,只要安安分分地呆在家裏等。”
秦無雙心神倏然一緊,忙問:“蕭大哥,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麽了?”
“據我所知,官家聽聞九公主被殺後氣的吐血,已經不行了……,現如今垂拱殿緊閉,諸皇子們悉數跪在垂拱殿外,宮內禦醫們全部出動,至今還在垂拱殿內沒出來……”蕭統佑道,“眼下牧斐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諸子奪嫡,官家垂危,沒有人會為難牧斐……,退一萬步而言,就算官家駕崩,新帝即位,考慮邊疆上牧将軍手握軍權,只這一點便不會輕易動他,你盡可放寬心等牧家的人處理此事。”
經蕭統佑這麽一分析,秦無雙忽然有些醍醐灌頂,豁然明了一些事情,一直懸着的心稍稍安定了幾分。
只是她當時滿腦子都是牧斐的事,無暇深究蕭統佑又是如何得知這些宮中秘聞的,後來,待她想起來的時候,蕭統佑卻消失不見了。
當夜,回到牧家後,牧老太君突然一反往日焦急常态,也對她說再也不要為牧斐東奔西跑了,只安心呆在家裏等就是。
等?到底在等什麽?
能讓牧老太君頃刻間定下心來的,恐怕只有牧守業做得到罷,難道是牧守業那邊來了消息?
回到紫竹院後,秦無雙暗中命蕊朱去了一趟小廚房留意有無人煎藥,蕊朱一進廚房就發現了牧重山房裏的丫鬟正在煎藥。
蕊朱趁人不注意時,從藥罐子裏瀝出一把藥渣來,秦無雙察看了一番,裏面有一些治療內傷的藥,——果然是他,看來是劉姨娘他們并不想讓她想辦法救牧斐出來。
眼下她也沒心思對付他們,不過烏雷那一掌不輕,牧重山應該受了很重的內傷,倒是夠他夾着尾巴做一陣子人了。
隆冬來臨時,大雪紛飛,萬木凋臨,整個汴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羊絨,白茫茫的一片真幹淨,直到宮內的鐘樓鐘聲響起,敲響了大喪之音——官家駕崩了。
剎那間,汴都城內,風雲巨變。
先是,太後娘娘親自坐鎮,再由薛丞相和樞密院使金長晟一起,于先皇靈柩前,宣讀先皇遺旨,由三皇子司昭繼承皇位。
後是,次日司昭正式登基稱帝,又于當日,薛丞相之孫女薛靜姝以皇後之尊入主後宮。
不過彈指一瞬間,祁宋已然改朝換代。
這日,天氣晴朗,冰雪消融,秦無雙便想着去城外歸元寺替牧斐祈福,祈盼着他能早日安然無恙歸來。
虔誠禮完香後,她與半夏正欲回城,剛出大雄寶殿往山下走時,遠遠地瞧見蕭統佑正與寺內主持說着話,她正想開口打招呼,瞧着二人談意的正濃,便不想打擾他們,轉身準備離開。
忽又聽見身後蕭統佑沖她喊了一聲:“小雙?”
她回過身,沖蕭統佑抿唇一笑。
蕭統佑拜別主持,舉步和烏雷一起走了過來,詫異道:“好巧,你怎麽來了?”
“我來祈福,”說着,她看了一眼轉身離去的主持背影,随口問道,“你和這裏的主持認識?”
蕭統佑目光微微一動,淺笑道:“無量主持的蘭花都是我種的。”
原來和尚也愛蘭花啊。
秦無雙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二人并肩一起往山下走,蕭統佑詢問了一些她的近況,又問她手臂上的傷恢複的如何。
冰雪消融後,山裏的空氣格外的涼,逶迤青山,疊翠峰巒間籠罩着一層濕漉漉的霧氣,下山的石階上水浸浸的,邊角裏生出厚厚一層黑青色的苔衣。
秦無雙神思不屬地拾階而下,一不留神,腳底打滑了出去。
“小心!”蕭統佑一把撈回了險些飛出去的秦無雙。
秦無雙驚魂未定地站穩,心頭撲騰騰亂跳,她捂住胸口,轉頭沖蕭統臉色發白道:“……多謝。”
蕭統佑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方才一時情急,下意識從後面拉住了秦無雙的雙臂,此刻秦無雙站在下一次階梯上,毛茸茸的發頂剛好齊他的胸口,而他的手正好落在她的上臂之間,秦無雙單薄的背離他的胸膛就在咫尺間,只要再近一些,他就能抱住她。
手指倏然間松了緊,有一剎那,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從後面環抱住她。
直到瞧見秦無雙微微蹙眉,手指才不着痕跡地緩緩松開。
彼時,山下不遠處,一匹青骢馬載着一個青衣少年飛奔到山根處,正好将這一幕收進眼底。
牧斐勒停了馬,瞧見半山腰上一襲白衣如仙的蕭統佑從後面攏着秦無雙,滿腔的思念與興奮瞬間被當頭一盆冷水澆滅。
他怒氣沖沖地翻身下馬,如同一個行走的火球沖了過去,沖到一半,猛地煞住了腳。
冷靜,冷靜牧斐,你好不容易才見到她。
攅緊的拳頭緩緩松開,不自然的微微蜷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怒火,生生将陰雲密布的桃花臉,調整成了“風輕雲淡。”
“無雙。”
游離的神思瞬間歸位,秦無雙猛地一擡頭,只見山下站着身穿藍衣,頭戴小玉冠的牧斐。
初見,以為眼花了,揉了揉眼。
再見,确定無疑。
心有小鹿撲騰亂跳,下一瞬,秦無雙沉寂的了數日的眸子迸射出喜悅的光芒,她提着衣裙低頭飛快地踩着石階沖下了山。
蕭統佑下意識伸手去拉她,然而,她離開的太快,就像一只急于歸巢的小鳥,只留給他一截帶有暗香的衣袖,又迅速地從指尖毫不猶豫地溜走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指,又看了一眼秦無雙輕快的背影,心裏暗嘆了一聲:有些東西,費盡心思,終究還是留不住。
牧斐站在山下,看着秦無雙含笑從山上沖下來,心頭被冷水澆滅的廢墟瞬間冒出春潮般的生機,他喜不自禁地拔腿迎上去。
二人一個山上往下,一個山下往上,彼此迎着彼此,如同七月七鵲橋相會的牛郎織女,承載着數不盡的相思缱绻。
然而牧斐卻在距離秦無雙五步之遙的地方陡然停住,然後用一種近鄉情怯的眼神靜靜地凝望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誰殺的司玉琪,答案已經告訴大家了,大家可以反推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