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哭得止不住淚。
李導專注地盯着鏡頭,也忘了喊cut。陳弈白卻等不了他了,他俯身将趴在書桌上的林染扶起來,輕柔地捧着他的臉,用拇指給他擦眼淚,見林染仍是呆呆地看着他,眼睛裏還含着淚意,像是在戲裏還沒出來,心下裏有些無奈地失笑,擡手在林染眼前打了個響指,林染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就聽見陳弈白堪稱溫柔的聲音:“好了不哭了,這只是場戲。”
林染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影帝先生面前有多失态,暗暗咬着牙追悔莫及。
這孩子在他面前藏不住情緒,陳弈白一看就知道他小腦瓜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只覺得這是少年人獨有的可愛之處。
李導也十分開心,看這兩人剛才的對戲,若是女主就這麽照着演,只要能演出一半來,這戲的根就能有個七八分了。
更何況剛才這兩人一點肉都沒露,也沒一句臺詞,就将這場戲配得如此有視覺沖擊。
李導是東北人,不慣掩藏情緒,高興就是真高興,贊賞就是真贊賞。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先是對着陳弈白豎着大拇指:“陳老師,戲真不錯。有你在這,這戲就有魂兒了。”
陳弈白十分謙虛地一笑。
李導又轉過頭來打量林染,此時他眼中的淚是褪下去了,眼圈依舊是紅紅的,站在那裏半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麽,但看起來又是他熟悉的那個帶點書卷氣的學生。
“小染,有進步,戲給配得不錯,繼續努力。”李導知道蘇見青看人的眼光是準的,之前帶出來的幾個新人演員在圈裏混得也都不錯,有一兩個也是年紀輕輕就拿了獎,這一點上,業內許多導演還曾表示過佩服。
林染确實是個好苗子。他确實還稚嫩,這與他的年齡和為數不多的拍戲經驗相關,這也怪不得他,這是需要時間和經驗來打磨的東西。但稚嫩有時也意味着可塑性。有些演員成熟的同時容易給自己設限,戲是越演越窄的,但年輕人就像是一張筆觸不多的畫紙,空是空了點,卻也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
“是不錯。”陳弈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而有磁性。蘇導演曾經與他提起過陳弈白的臺詞,說那是同齡的演員中數一數二的,畢竟是早年話劇舞臺的功底打磨出來的。
李導誇了那麽多林染還是蔫兒着,影帝先生只三個字,林染心裏就雀躍起來,擡起頭來的時候笑出一口小白牙,清澈的大眼睛裏也亮晶晶的,直直地映入陳弈白的眼眸中,一泓深潭也泛起了漣漪。
陳弈白也忍不住笑了,又一次想,這果然還是個孩子。
試戲(三)-家母
散了戲,林染本意是想回公寓的,蘇見青讓公司給他安排了一個六十平的loft,林染把自己媽媽接來了,也方便照顧她。
Advertisement
然而南方大都市這難得的一場大雪下得像是鉚足了勁兒,近乎封了路,林染滴滴打車了好一陣兒,也沒見有師傅接單。李導見他穿得單薄,大雪天就穿個長風衣,暗自腹诽年輕人“要風度不要溫度“,直接就把他拎回了劇組駐紮的酒店,讓範副導給他新開了一個房間。
劇組的福利還是挺好的,住的酒店檔次也不錯,林染剛才試戲投入,如今散了戲才覺出累來,胯骨處疼得越來越明顯,他也折騰不動了,給林母打了電話提醒她開暖氣別心疼電費,說今晚住組裏不回去了。
李導和範副導住在酒店一樓,林染和陳弈白住在三樓。許是夜深了,電梯裏也只有他們兩個人,陳影帝看着文質彬彬,到底是前輩,林染卻沒來由得覺得這人的氣場太強,隐隐還帶着若有若無的侵略性。這密閉的空間和氣氛讓林染想起剛才的戲來。他起初是硬着頭皮演,後來被陳弈白帶進了戲,當時不覺得有什麽,此刻兩人衣冠楚楚的,他反倒覺出一種奇異的情愫來,也說不出是尴尬還是羞澀,只是默默垂着頭不敢看邊上的陳弈白。
他畢竟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純情小處男,第一次跟人那樣親密,即使是搭戲。
陳弈白像是沒察覺到他的別扭,開口問:“還好嗎?”
林染一愣: “什麽?”
陳弈白指了指他捂在胯骨上的手。
林染反應過來: “哦……沒…沒事。“
所幸房間樓層不高,兩三句話的功夫就到了,走出電梯的時候,林染幾乎松了一口氣。
陳弈白卻像是沒打算放過他: “你住哪間?”
林染看了眼手裏的房卡: “207。” 對前輩只答一個數字似乎有些不禮貌,林染又補了句: “陳老師呢?”
陳弈白話裏帶着笑意: “可巧。“ 然後便在一個房門前站住。
林染看了看,208。他撓撓頭發,這是他不太自然的時候常有的小動作: “是挺巧。陳老師早點休息,晚安了。”
他也顧不得禮數,門還沒完全推開就側身擠入了自己的房間,黑暗中先背靠在門上松了口氣,然後才想起來去刷卡取電。
林染幾乎對自己的反常生出一種厭棄來,這是怎麽了,親也沒親脫也沒脫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跟個大姑娘一樣扭捏個什麽勁兒。
“太不專業了。”林染批鬥自己。
林染看着自己的胯骨,怪不得疼,那裏确實是撞青了。林染渾不在意,大男人嘛,這淤青又不在明顯的地方,過個幾天自己就散了。大不了明天回去找個藥酒揉揉,哪就那麽嬌貴了。
然而“不嬌貴”的“大男人”林染先生,洗完澡對着鏡子擦頭發時看見自己脖子後面的紅痕,他納罕了一陣這是什麽,突然臉色一紅,吓得幾乎要跳起來。
這位影帝先生看着斯斯文文,一派正人君子的樣子,怎麽跟饞肉似的這麽大勁兒,怪不得人家姑娘不願意跟他演這場戲,試個戲都試成這樣,真要開拍了那還得了?
林染對着鏡子,伸手撫摸隔壁影帝先生吸吮留下的紅痕,思緒又飄到晚上的片場去,他想着陳弈白修長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臉,掐過自己的腰,拭過自己的淚,只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燙。他埋下頭又開始揉頭發,直把自己柔順而半幹的短發揉成了一個新鮮的鳥窩。
“咚咚咚……”敲門聲不疾不徐。林染以為是梁叔那個溫吞老實的副導演要交代明天的事情,終于肯放過自己備受摧殘的頭發,把睡衣袋子系好了去開門。
但門外的人窄腰長腿,顯然不是那個發福的範正。
看見陳弈白的那一瞬間,林染強忍住想把門拍回去的手,擠出一個笑來: “陳老師,您有事兒找我?“
陳弈白先不回他,就那麽帶着笑意地看了他一會。林染剛才不怎麽正經地想着人家,本就心虛着,見陳弈白也不說話只看着他,心裏更發毛起來,心想着是不是自己穿個睡衣見長輩有些不妥。
陳弈白伸手遞過來一管藥膏,林染微微一愣,接過一看:跌打鎮痛膏。
圈裏盛傳的陳影帝吓哭女演員的事情也不全是空穴來風。他自己演這種帶些暴力元素的戲份時,一入戲确實容易把自己傷到。他的“盛名“源自于一場綁架戲,演一個綁匪,腿上受了槍傷還拖着人質,也就是那個吓哭的女演員。人們說起來都是他怎麽兇狠地用力捂着女演員的嘴往後拖,但事實是他已經十分注意了,捂得緊只是做個樣子,他自己斜躺着往後蹭的時候,後背和肘部的皮肉隔着薄薄的襯衫磨着倉庫粗砺的水泥地,盡力護着女演員不讓她直接蹭到地上,畢竟女演員皮肉嬌貴。
這場戲演完,他的後背和肘部磨掉大片的皮,白襯衫都浸出點點血痕來。經紀人李姐心疼的不行,知道勸他也沒用,哪次不是答應地好好的,下次一開拍準又忘了。因此一聽到這種戲碼就備着各種創傷和包紮藥品,不嚴重的話就自己處理一下,這麽些年也習慣了。
林染雖不知道這些,但見影帝先生關心自己,他向來吃軟不吃硬,本就虛張聲勢的刺就此偃旗息鼓,再他擡起頭來時笑得十分乖順: “謝謝陳老師。“
陳弈白見他不別扭了,擡起手揉揉他的腦袋,說: “會用嗎?“
林染不敢再麻煩他,忙說: “會用,會用的。“ 他一個正經畢業的大學生,塗個藥還不會麽。
陳弈白的手還揉着他的頭發,像是揉不夠似的,這種親昵并不帶一點情色意味,像是哥哥對弟弟,也像是長輩對晚輩。
陳弈白: “累了就早些睡。”
關門前又說: “晚安。”
林染想起自己剛才擠進門時那個匆忙敷衍的“晚安“,就覺得他陳老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