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喬書佑進浴室的時間太久了,久到池傾開始懷疑他會在裏面想不開。
畢竟他剛才哭得撕心裂肺,那畫面池傾怕是有一段時間都不能忘。
不過聽到喬書佑還有力氣說這種話,池傾稍微安心了些。
他站在門口沒走,總得确認喬書佑是活着的才行。
池傾道:“我在外面等你,你洗完了就趕緊出來。”
喬書佑卻只覺得池傾心理變态,圖謀不軌,普通人誰會在浴室門口等着另外一個人洗澡。
喬書佑對池傾沒有一絲信任可言,他覺得池傾是想進來。
于是喬書佑想也不想地就說道:“……你不準進來!”
池傾倒是真沒想過要進去,他壓根就沒動過門鎖,所以連喬書佑反鎖了都不知道。
他覺得喬書佑已經夠讨厭他了,要是他再做出闖浴室的行為,怕是這輩子都扭轉不了自己在喬書佑心裏的形象了。
池傾也挺無奈。
他希望喬書佑會喜歡他,現實卻是喬書佑讨厭他害怕他。
于是池傾幹脆破罐子破摔,至少這樣還算有點用,說道:“你快點洗完了出來,不然我就真進來了。”
其實池傾猜的也沒錯,他要軟下身段去哄喬書佑去說那些好聽的話,喬書佑不一定會信,只會當池傾是在騙他。
反而是池傾這樣的威脅更有效果,池傾這麽一說,喬書佑一邊抽着鼻子,一邊趕緊放水洗澡。
喬書佑不敢洗慢了,他真的怕池傾進來,剛才還沒力氣,現在一搓就把顏料都搓幹淨了。
Advertisement
前後不過五六分鐘,喬書佑就洗完了。
就是他才一頓大哭完,洗澡又熱氣蒸騰,出去浴室的時候腳步都是軟的,要不是池傾伸手扶住,喬書佑怕是得直接摔到地上。
喬書佑将衣服褲子穿得整整齊齊,就頭發還濕漉着,跌到池傾懷裏的時候,池傾最先聞到是他洗發水的香氣。
喬書佑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池傾懷裏,想掙紮卻發現根本沒有力氣。他剛才太着急了,現在額頭發昏。
但喬書佑出來了,池傾就能安下心。
将喬書佑的反應看了又看,确定他沒有任何要自尋短見的樣子,池傾才放下所有擔心。
池傾知道喬書佑不喜歡跟自己接觸,放開了他:“……快把頭發吹幹吧,別着涼了。”
池傾就這麽離開了,喬書佑開始有些不信,心裏總是惴惴不安。
但吹過頭發後他眼睛都睜不開,完全脫力,睡了一覺,一直到晚餐時間才被池傾叫醒。
其實池傾還沒發出聲音前,喬書佑就已經醒了。
他迷迷糊糊感覺身邊有人,清醒過來卻沒睜開眼睛。
有一瞬間是無法區分夢境與現實的,但他聞出了池傾身上的味道,才知道進來的人是池傾。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喬書佑心髒都縮緊了——他不知道池傾會對自己做什麽,他害怕池傾會對自己做什麽。
可實際上,池傾只是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似乎是在看他有沒有發燒。确定他沒有發燒後,池傾才搖了搖他:“起來了,要吃晚餐。”
喬書佑感到難以置信,因為這不是池傾假裝出來的——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假裝給誰看呢?
只是很快這種想法又被喬書佑壓了下去。
不過幾秒的溫柔罷了,比起池傾的過分行為,根本挽回不了什麽。
但之後幾天,池傾在家裏露面的次數變少了許多。就算出現,也不見得跟喬書佑說話。
這麽冷戰不似冷戰地過了好幾天,直到一晚池傾提出帶他去外面吃飯。
喬書佑不想去,奈何沒有拒絕的餘地。
因為這也不是池傾當面跟他說的,而是池傾直接派了人“請”他下來。
喬書佑被兩個身形強壯的保镖架到車子上的時候,池傾已經坐在車內了。
這還是這幾天來他們第一次面對面。
見不着面的時候喬書佑感覺自己也不是那麽讨厭池傾,可一見到面,就只想離池傾遠遠的。
喬書佑就是害怕池傾。
盡管現在池傾對他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硬來手段,但他的占有欲幾乎已經不加掩飾地顯露出來了。
喬書佑覺得池傾會對自己硬來是遲早的事,可他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他什麽都沒有,就只剩自己了,他不想成最後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
池傾看得出來喬書佑見到自己還是緊張,也明白他對自己的尖銳不過是出于害怕——就像小刺猬一樣,其實根本沒有傷人的力量,只能将自己的刺露出來,用來吓唬吓唬敵人。
他今晚特意在餐廳訂了位置,就是希望能跟喬書佑好好談談。
這也是鐘敘光建議的,在家談容易談崩,換個場合環境,或許會讓喬書佑意識到他的認真跟正經。
池傾已經對喬書佑說過很多次“我不會傷害你不會強迫你別怕”這些話,可效果微乎其微,喬書佑看着自己還是怕。
所以池傾幹脆不說了,而是道:“我在一家法國餐廳訂了位置,只是帶你出去吃頓飯。”
喬書佑沒有接話,他不知道這次池傾這麽做是有什麽目的。
碰巧遇上晚高峰,車子前進的速度不快。
車內沉默無言,氣氛微妙尴尬。喬書佑縮在一邊角落,跟池傾保持着最大距離。池傾見喬書佑這副模樣,也沒有開口自讨沒趣。
他總是說錯話,萬一又在這裏把喬書佑氣哭,那多沒必要。
喬書佑看着車窗外,南方的冬天總是多雨,下起來沒完沒了,又寒又凍——他想到了喬正榮,不知道監獄裏冷不冷,喬正榮怎麽樣了。
他很想去看喬正榮,可他不知道該怎麽交代羅可妍自殺的事,他怕喬正榮會不能接受。
再說現在,他也無法向喬正榮說明自己的情況了,要是喬正榮知道自己落在池傾手上,還不知會怎麽樣。
喬書佑心裏沉重。
突然聽到池傾很急地說了一聲:“停車!”
喬書佑被吓了一跳,扭頭去看池傾。
司機很快在路邊停車,而後池傾就打開車門快步下去了。
喬書佑不知道池傾是要做什麽,目光随着落在他身上。
雨天道路堵塞,車子都只一點一點挪動前行着,池傾突然下車,本就響着的喇叭聲更加此起彼伏。
這樣貿然下車很危險,也不知道池傾想做什麽。
喬書佑看着池傾疾步走到路中央,然後蹲下了身,下一秒竟是提了一個小孩子起來——那小孩估計是摔了,落在視線盲區裏,一身泥濘,還在哭。
池傾提着孩子快速走到路邊,司機見狀,連忙拿上雨傘下車了。
過了好一會兒,孩子的家長才過來。
喬書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看模樣對池傾千恩萬謝,再看家長騎着電動車,怕是孩子什麽時候掉下去的都不知道。
家長帶着孩子離開,司機撐着傘跟池傾再回到了車上。
不可思議。
喬書佑就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真的很難相信,池傾為了一個陌生的小孩,竟然能夠不顧自己的安危,直接下車去救。
喬書佑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麽,但一直等到了目的地,池傾都沒有就這件事說過話。
而喬書佑看到目的餐廳就知道池傾是下過功夫的。
雖然過去幾年他待在國外的時間比較長,但每次回國都會來這家餐廳——這裏環境安靜,食物精致。
餐廳裏的客人不多,光線是叫人安心的暗色。
今晚是小提琴夜,演奏的曲目是Liebesfreud。
侍者領着他們入座後,喬書佑還是沒忍住先開口了:“……你是怎麽知道這裏的?”
池傾這回開口前細想了想,要直白說自己調查過,還不知喬書佑心裏會怎麽想,最後避重就輕說道:“有人建議我,該帶你來這種浪漫的餐廳。”
但其實池傾怎麽說都一樣,喬書佑對他的看法暫時不會改變。
“……誰建議你?”
池傾坦誠說道:“我的心理咨詢師。”
這個回答在喬書佑意料外。
池傾有心理咨詢師不稀奇。越是事業大責任大的,越應該要重視心理健康。只是在國內,輿論環境相對狹隘一些,他沒有想到池傾會回答的這麽坦誠。
“他建議我,今晚要跟你說些高興的事,等到氣氛稍微好些了,再向你解釋之前的誤會。”
喬書佑自然順着問:“……什麽誤會?”
“在你眼裏,我可能是個壞人。強迫你,威脅你,還吓過你。但我只是,非常喜歡你,希望你能留在這裏。”
喬書佑眨眨眼,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池傾的告白。
池傾說,喜歡自己。
“我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在池家,親生父親不重視我,後媽也不待見我。我只知道怎麽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确不知道,如果是喜歡一個人,該怎麽做。”池傾看着他,眉眼之間真誠,不像是有假,“我有些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但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希望你能相信我。”
喬書佑對池傾的過往一知半解,但不覺得他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喬書佑向來心軟,聽着池傾說這些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應。
而池傾看着喬書佑提防排斥的表情一點點開始瓦解,就知道這些話是有用。
果然,比起強硬的手段,對付喬書佑這樣生在溫室的小少爺,還是“苦肉計”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