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喬書佑不明白為什麽喬正榮不讓他知道池傾這個人,但作為父親,顯然他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
原先羅可妍還說晚些時候告訴他,結果喬正榮這麽說了後,羅可妍也不肯告訴他了,只說:“總之別跟他有什麽接觸就是了,論起來,你也不一定能再遇上他。”
羅可妍沒說錯,他們的确沒有什麽能再見面的機會了。
而且喬書佑對池傾的好奇大概也就只維持了一個晚上,除了想起他意味不明的危險眼神會有些不舒服時,其實他對池傾根本沒有多大興趣。
那時的喬書佑哪裏能想到,池傾卻根本不是這樣認為的。
雖然喬書佑對池傾是沒有興趣,但池傾卻對這個好看特別的男孩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濃重興趣。
有好幾個晚上,他但凡閉上眼睛,浮現在腦海中的就是少年那雙淡粉色的眼眸。
白皙生嫩的少年,純粹美好的容貌,池傾甚至不知道他的性格會是怎麽樣,是任性或尖銳,是刻薄或孤傲。他頭一次對一個毫無了解的人生出了想要占有的欲望,看他如看一塊活着的珍寶。
他想将這塊珍寶藏入自己的掌心,從此專屬于他,誰都再觸碰不到。
要喬書佑只是普通尋常人家的孩子,池傾大概已經出手了,但他是喬家的小少爺,這層身份讓池傾将蠢蠢欲動想要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不是怕自己得不到,只是他背景複雜,他怕會得到的是一個虛假空殼,而背後牽連着喬家對他的別有所圖。
珍寶再誘人都不及手中權勢重要,這點池傾分得很清楚。
因此到最後,他也沒對喬書佑出手。
池傾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會這麽過去了,金尊玉貴的喬小少爺繼續留學當他的藝術家,而他只當一個毫不起眼的人生過客,只在喬書佑面前出現一眼,而後再無交集。
但世事無常,那時誰也沒能看到,只在兩年以後,喬家就沒落了。
喬正榮主導了一場龐氏騙局,涉案金額高達千億,被判終身□□。喬家的生活一落千丈,住的房子被法院查封,除了日常穿用的東西之外,其他一件都帶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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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顯貴成了過街老鼠,親戚拒之門外,朋友閉門不見,在這時肯伸手幫助他們母子的只有喬安嶼親舅舅——不過這忙也是偷偷地幫,不敢高調叫太多人知道。
但羅可妍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一下從貴婦太太變得一無所有,她的心理難免陷入了極端的病态扭曲,早已在富貴生活中失去其他自立求生的本事,一個月後仍沒能從家道中落丈夫入獄的事實中走出來,跳樓自殺。
父親入獄,母親自殺,這年喬書佑不過二十歲,剛以優異的成績從意大利留學回來。結果畢業僅兩個月,他的生活就從雲端掉落深淵,從金尊玉貴的小少年成了遭人唾棄的罪犯之子。
喬家崩臺的時候,池傾同喬家的關系已經疏遠很久了。
商人之間的情誼就是如此,為利來,為利散。
見面客套客套,散了也就散了。
而喬正榮這一回牽連甚廣,就是沒有扯到池傾分毫——倒是讓池傾不少死敵元氣大傷,他反還趁着這個機會收購了兩家虎視眈眈已久的公司。
這兩年池傾的生意如日中天。
池家原本是做房地産生意的,到了池傾手上後,涉及面更廣,資産也翻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國內一線奢侈品牌幾乎都在池氏旗下,其中不乏一些國際大牌。而池傾本人雖對娛樂圈并不在行,卻早在幾年前就收購了兩家傳媒公司,成了國內最具影響力的娛樂公司之一。
青年才俊,多少男男女女趨之若鹜,偏偏池傾就像是從出生就斷了情愛線,總是孑然一身。
那些接觸過他的人都知道,除了男歡女愛,其實池傾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信任度都接近為零——說他沒有情愛線,倒不如說他根本就沒有感情,只是一個追求事業的生意機器罷了。
圈內飯局,誰不是左擁右抱,齊人之美。就只有池傾身邊永遠是空的,誰也不敢給他安排人,也沒有誰敢往他身邊湊。
多接觸過他幾次的人都知道,背後也有閑言碎語,說他哪裏有問題,不是身體上就是精神上的,要不然哪能單身這麽久。
而知道他身世的人總會帶着他母親暗諷他幾句,說他這是遺傳他母親的,天生的,改不了。
但都只是背後嚼幾句罷了,當着池傾面時,各個都是尊尊敬敬,奉承馬屁。
誰都知道池傾心狠手辣,誰都不願意自己嘗試。
池傾早已不缺錢,他現在更像是憑着興趣而行,偏偏眼光狠辣,手段豺狼,被他看中的公司,至今沒有一家是能逃過的。
哪怕所有人眼中的他都帶上了負面标簽,卻也完全無法阻礙池傾繼續擴大他的知名度跟商業帝國。
照例是飯局,一些老面孔坐在一塊兒,各人身邊美人相伴,就只有池傾身旁空空。
不過所有人都習慣了他這模樣,習慣以後,原先看着哪裏詭異的事情也就變得正常起來了。
其中誰說了一句:“喬家那小少爺明兒可算能落到我手上了,媽的,長得可真是漂亮,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那麽好看的人。”
池傾這才想起來,距離喬家敗落都過了好幾個月,而他還是頭一次聽別人說起喬書佑。
池傾默不作聲,只聽着他們說話。
“今年多大年紀來着了?我記得還很年輕?”
“好像才二十,長得那模樣,比小姑娘都水靈。”
“怎麽就要到你手上了?”
“哎,他舅舅欠了我家不少錢,一時三刻還不上,就準備拿外甥來抵了。”
“這舅舅可真是沒了心。”語氣并不是真的心疼,不過就是胡亂的渾話,“人可是要被你糟蹋了。”
池傾吐出一口煙,将還剩了幾口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裏,慢慢說道:“這喬家小少爺我也見過,那模樣的确不錯。”
怎麽聽都像只是随口說一句罷了,可從來都沒說過這種話的池傾頭一回提了喬書佑,其中含義是什麽,不言而喻。
剛才說話的人會出了意,心裏都要罵娘了,怎麽這回就被池傾看上,但嘴上還是得說:“池總要是喜歡,明兒我就給送到你那裏去。”
池傾淡淡一笑,但沒有要拒絕的意思,只是說着:“那豈不成搶你所好了?”
對方立刻笑道,谄媚都不加掩飾:“沒有的事,池總一句話,再大的寶貝我都給送過來。”
“那就給我送過來吧。”池傾道,“你放心,我不會忘了你這份寶貝的。”
兩年過去,池傾對喬書佑的念想早就已經消散盡了,喬家出事時,他都沒去想過喬書佑的日後會怎樣,到底是跟他再沒關系的。
而距離喬家的事情發生過去了四個月,池傾偏偏又以這種方式從別人口中聽到喬書佑。
換作他人,池傾大概是不會接話的,随他們污言穢語鬧一桌,他不是來參與這種事情的。
可一聽到是喬書佑,曾經心裏以為純粹稀罕的珍寶,他還是有些沉不住了。
不過二十的少年,一下子從雲端跌落,成了舅舅抵債的工具——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池傾幾乎都快忘了喬書佑的模樣如何,卻在這時回想起了初見時他那雙獨特的粉色眼眸,眼眸裏有驕傲內向,也有矜貴銳利。
不知道現在的他,眸子裏還會透出什麽。
池傾心頭壓下去的念想又好像湧現出來了,要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可親耳聽到後,他就不忍心看着喬書佑被別人糟蹋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開口要了,對方必然是會給的。
當晚池傾夢到了他。
就在當年喬家的泳池邊上,池傾伸手扶住了差點滑倒的喬書佑。
他看不清夢裏喬書佑的模樣,卻無比清晰地能感受到他撲進自己懷裏時的溫度,以及濕漉漉的腳掌踩在自己皮鞋上的觸感。
他嘗試在夢裏抱緊這個纖細美好的少年,可雙手才收攏,喬書佑就化成一懷山櫻,随着風散了。
池傾睜開了眼,淩晨四點,再沒入睡。
那一天他過得焦躁,多年來習慣了潛伏忍耐的他,卻為能否于今晚順利得到喬書佑這件事情分心煩躁。
這到底是種什麽心情,池傾說不透,可當他終于看到喬書佑時,就覺得這是命運補償自己的禮物,只是中間繞了繞,路上耽擱了些功夫才送過來。
喬書佑沒有被送到池傾家裏,而是被送到了酒店。
等池傾見到喬書佑也就知道,他必然不明白自己的親舅舅對自己做了什麽——他是被下了藥後再送過來的。
喬書佑閉着眼睛,蜷在柔軟的床鋪之中,身形瘦小得可憐,模樣卻好像跟過去沒有太大區別。
池傾見他兩頰是非自然的紅,再摸到他略燙的皮膚時,就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了。
這的确是在池傾的意料外,橫算豎算,偏偏算漏了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