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雖然答應了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可是當看到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雷佑嘉發現自己真的很難信守諾言。
她忙了許久以後,偏首望一眼時鐘,發現已接近淩晨時分。
她旋過椅子,遠眺落地窗外疏落的燈光,忽然間想起古昊書。
他現在一定在跟不知名的女人耳鬓厮磨。
心窩彌漫一份微痛,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心痛還是胃痛了。
她應該放手的,他對她的誤解已到達是非不分的地步,不斷挑撥她的情緒,務求逼迫她主動求去。
勉強守住這種名存實亡的婚約,她得到了什麽?隐如今萬鈞銀行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小規模的銀行,她不需要依靠古昊書去争取生意,既然他那麽讨厭她,何必繼續自讨沒趣?
她喜歡他的心情,是否一如最初?還是在不知不覺間已轉淡,終有一天會變成如同開水般淡而無味?
可是……水是人存活下來最基本的條件啊,如同他對她的重要性。
但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壞女人。
一個會出賣自己,會算計別人,為了利益不惜一切的女人。
他怎會相信她也被自己的親哥哥算計了?當年的事她确實全不知情,是哥哥偷看她的行事歷,除了通知古伯母,更以匿名者身份通知媒體,逼使古昊書與她訂婚。
這些都是她後來質問哥哥得來的真相。
對于自己遭到設計,她迫不及待地要向古昊書解釋,然而他已認定她同流合污,對于她的解釋根本不屑一顧。
最初她還不死心,希望他能好好聽一下她的理由,可是當她一再看見他寧願跟其他女人調情,也不願花一點心思好好跟她說話,她為他悸動的心慢慢地靜止下來,唯一能做的只有守住他未婚妻這個位置。
兩人的拉鋸戰,已踏入第六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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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他的心情已是千瘡百孔,随便一陣風大概就可以将它弄至粉碎,堅持下去的理由她亦想不起。或許她真的要放開死命拉住他的兩手,她再也承受不了對他那份沒有回報的牽挂。
當旁人端着笑臉詢問她他的輝煌情史,她只能挂着微笑為他找藉口,堅持自己才是他唯一的伴侶,将連番受傷的心緊緊地收藏着,害怕被人發現,更怕被他知道,因為她很清楚就算給他看到心窩的傷口,他絕對不會當作一回事,甚至以為她是裝出來的,好騙取別人的同情。
胃部似是有所回應,緊緊地揪作一團,她痛得彎下腰來,搗住腹部。
深深地吸一口氣,她勉強擡手開啓了抽屜,摸了好一會還是摸不到止痛藥,她猛地想起自己中午時将最後兩顆藥丸吃掉了。
痛楚好不容易減緩,雷佑嘉兩手撐于桌面借力站起來,步履不穩的離開辦公室。
這個時間……若要司機前來接她也太不人道了,所以她站在馬路旁,等待計程車。
因為少有機會乘坐計程車,她都不知道可以打電話叫車,傻傻地站在路邊等待,在春末微涼的無氣下,身體虛弱的她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
或者她可以在辦公室睡一晚……
吱的一聲,一輛轎車停在她身旁,她愕然地看向下降的車窗,以及古昊書俊美的容顏。
“你……怎麽在這兒?”她吶吶地開口,疼痛忽然間不見了。
“上車。”他簡單地說。
見她久久沒有動作,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繞至她身前,為她開了車門。
“上車。”他再次重複。
“嗯。”盡管心存疑問,她還是乖乖的上車。
她……有多久沒坐他的車?也是六年了。曾經,他們相處得很不錯,他對她和煦友善,她對他死心塌地,他們就像最普通的情人那樣交往。結果……在哥哥的設計下,他們的關系瞬間被摧毀,無論她如何努力,就是扭轉不了他對她的誤解。
她讨厭此刻的自己,竟然因為他一個微小的舉動而感動得無以複加。
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笨的女人。
“你該不會不曉得怎麽系安全帶吧?”上了車的古昊書看見她仍是一臉呆愣,不由得開口問。
“呃?”她傻愣愣地回首看向他,有數秒的不知所措,猛地想起要系上安全帶。
偏偏指節像是生了鏽,她拉動了好幾遍,安全帶還是毫無所動。
“真是的!”他低啐了聲,傾身為她整理好。“不過是一條安全帶。”來自他身上的古龍水混和了沐浴乳的氣味剎那間撲向她,将她密不透風的
包住每一次吸氣都仿佛将他吸入體內,所有細胞一下子都被他占領,她不由自主地羞紅了兩頰。“謝、謝謝。”
她怎麽了?都不是小女孩了,為什麽會因為他的靠近而臉紅心跳?
眼角餘光看見她臉蛋泛起嫣紅,古昊書不得不承認她的确美豔不可方物,有着勾引男人心神的本錢,不然他也不會興起與她共度一生的念頭。
只是,她卻利用了他的心意,挽着別人出現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刺痛他的心……
猛地煞住自己的思緒,他發動了車子離去。
“你……為什麽會來找……銀行?”雷佑嘉開口。她是想問他怎麽會來找她,可是深怕自己太自為是了,所以急忙改口。
“我不能來嗎?”古昊書邊控制方向盤邊反問。“你可以到旭華找我,我,就不可以來找你?你要是在等人的話,我可以在下個路口讓你下車。還是說,她正跟別人在辦泛室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不想被他發現?”
說起來,那叫馮迪文的男人為什麽不在她身邊?他們故意前後腳的離開,好方便待會去其他地方幽會?謂因為這個想法,他握着方向盤的兩手驀地用力,連指節都泛白了。
“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雷佑嘉教自己不要有太多的期待,否則受傷的也是她而已。
“喔?我是為了擺脫狗仔隊監視,正好來到這兒。”古昊書偏頭冷笑一聲,随便找來理由。“你有什麽不滿意?”
他從來就不管狗仔隊有否跟拍,今晚又一次無意識地駛抵銀行大樓,正好看見她獨自站在人行道上,纖細的身影在涼風的吹拂下瑟縮起來,看起來是那麽的荏弱,讓冷硬的心不由自主地軟化。在他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時,他已經停在她跟前。
“我……”聞言,她倒抽一口涼氣。
“嗚……”她那該死的胃,偏偏挑這個時間發作……好痛!
她已提醒自己別寄望他是因為想見她而驅車前來,事實上他只是不想被記者問太多關于緋聞的問題,所以拿她這未婚妻當擋箭牌。
她真笨!
“怎麽了?”聽見她的抽氣聲,他分神瞄了她一眼,見她本來泛紅的臉頰一下子刷白了,胸坎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緒,他沒有多作考慮,迅即将車子停在路邊。“喂,你哪裏不舒服?”
她蒼白的臉色教他的心髒狠狠地抽搐起來,害他有一刻的手足無措。就算是數年前歐美金融危機,他亦不曾有過慌亂,卻在看見她此時慘白的
“沒、沒事!”她多麽希望能朝他綻放一個美麗的微笑,可是她的胃偏在唱反調,她不想在他面前那麽的狼狽!
就算他傷透了她的心,她還是希望自己在他眼中至少是美麗優雅的……盡管心機深沉,依然是最美麗的。
“這叫沒事?”他語氣不甚佳,對她在自己面前逞強感到不快。她額角都覆上一層薄汗了,精致的五官都皺作一團,眉心擰緊,一副痛楚非常的樣子。她這樣的神情,也讓他感到心髒被拉扯着。
他掏出手帕為她拭汗,自然得仿佛這種事他做過上萬遍。眼見她久久不作聲,一直等待她回應的他面子有點挂不住。“算了,我送你去醫院。”
雖然他是她的未婚夫,可是對于她此刻的狀況,他真的一點也不知情,要是換了馮迪文,應該對她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吧。
一股無處宣洩的憤怒充斥胸坎,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身邊有那個男人的存在,他氣什麽?因為她心中早已住着別人,卻還巴着他不放?抑或因為在她口口聲聲指責他不夠低調的時候,她卻張揚地藉出差為由,與別人四處游玩?這些,只反覆地證明她到底有多看重他的家世,有多唯利是圖。
“不!”雷佑嘉拚命深呼吸,拉住他的前臂,搖了搖頭。“我只是餓太久,導致胃痛,沒關系的。要是去醫院的話,會惹來記者追訪,寫出的報導想要多難聽便有多難聽。”
“不是說你跟媒體的關系很好嗎?”他冷嗤,倒也停下了踩油門的動作。“呵……關系再好也抵不上銷量的吸引力啊。”
她靠着椅背,偏首朝他低喃。“只要有一家雜志社這麽報導,其他雜志社就會為了争銷量而跟随。既然如此,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讓他們抓住尾巴。大衆窺私的心态,我哪有本事阻止?”
不然她何需那麽努力地去回應他的緋聞。
她能做的只是将傷害減到最少,盡可能阻止對他不利的消息流出。
望着她蒼白的容顏,古昊書感到胸口微微地顫動。他有多少年沒有如此靜靜地凝望她?打從被他們兄妹算計以後,除非重要的場合必須與她這個挂名的未婚妻一同出席,否則他都會帶着不同的女人現身。
女人愛着你的時候,再多的委屈,她都可以忍受……
母親的話在耳畔掠過,令他不由得想雷佑嘉是否真的受了許多委屈?就連現在不舒服,也寧願隐忍不去醫院。
這番話意外地令他思考起兩人這種膠着的狀态,他發現自己其實并沒有那麽希望和她一刀兩斷……
月光透過車窗灑進車內,令她美麗的容顏像是染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芒,臉色在他的注親下隐隐透出淡紅,她眼下的陰影刺痛了心坎一角,瞳心映照她的倦容,心髒更是狠狠地抽了一下,讓他忘記了她曾經的可惡行徑。他輕嘆一聲,在她帶有疑問的目光下下了車,十數分鐘後折返。
胃部已經痛得教雷佑嘉沒法子思考了,就算他真的準備将她丢在車上,她也沒有力氣開口求救。
反正打從酒店那夜以後,他們的相處模式便一直是這樣。
她快要沒有力氣去追逐他的身影了……
“給你。”關上車門,古昊書将一個塑膠袋塞進她懷中。
“咦?”雷佑嘉愕然地望了眼塑膠袋,片刻後才探手進去,摸到一瓶溫熱的牛奶,以及肉包子。“這……”他剛才特地去便利商店買給她的嗎?
想到他為她挑選食物的舉動,她難以自制地感動得很。
“你不是說餓了很久嗎?快點吃吧,之後我送你回去。”古昊書佯裝漠然地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出錯了,竟然關心起她的起居飲食。然而看見她此刻虛弱的樣子,他也沒辦法狠下心來視而不見,只能以冷漠的語氣掩飾突如其來的關心。
剛才他站在各式飲品前,猶豫該買什麽給她,比起工作上任何一個涉及億萬的生意,教他更難下決定。
但,當看見她陣中一閃而逝的驚喜,他陡地覺得心坎有些什麽被撩撥了。
熱騰騰的肉包子不單溫熱了掌心,更讓雷佑嘉的心窩熱燙得快要被灼傷了。小嘴微張,她咬了一口,柔軟的面皮像棉絮一般包裹了她傷痕累累的心,吃在嘴裏,每口都是甜蜜的好滋味。
眼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微微地上翹,本來蒼白的臉色也染上了一點嫣紅,古昊書驀地感到饑腸辘辘。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他忽地開口,随即傾身咬了一口包子?
“呀……”眼前是他突然放大的俊顏,她禁不住驚呼了聲。
“不是買給我的嗎?!”她才吃了幾口,便被他咬了半個。
“誰教你吃得那麽慢。”他輕哼,因為咀嚼的關系,口齒有點不清。
剛才的靠近讓他聞到她身上的淡香,心窩忽地湧現一股奇怪的熱流,讓他想維持方才的姿勢。
“你想吃的話不會多買一個嗎?小氣鬼!”嗚嗚……她的肉包子。
她小嘴半扁的模樣,讓他覺得口中的包子變得更是可口。咽下以後,他意猶未盡地盯着她手中剩下的肉包,只見她小心翼翼地以兩手護着,眸光帶點哀怨地凝望他,深怕他再度偷襲。
為此,他笑得笑了出來。
“呵。”她孩子氣的舉動令他唇畔的笑意不斷加深。
他得意的神情教雷佑嘉氣得牙癢癢的,下一秒鐘,她便為兩人久未有過的嬉鬧而喜悅得很。他緊抿的薄唇噙着一抹頑皮的淺笑,讓他俊美的容顏更是耀眼極了,使她的眸光難以自他身上移開,好想時光永遠停于這一秒。
她頭一次覺得胃痛來得很合時,他們好像重拾了六年前初相識的氣氛。
同樣地,古昊書也注意到了。他明知自己不是要跟她玩耍的,可是看到她難得的孩子氣,他仿佛不是自己般,做出了平常不會做的事情。
不,應該說六年前當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連他也會變得孩子氣,會跟她為這樣無聊的小事嬉鬧一番。知道她耳朵怕癢,他會壞心地湊近她耳畔輕聲細語,她會縮起肩頭,笑着跺腳,小嘴噘起,不依地說他可惡。
他知道她那句可惡是在跟他撒嬌,她美麗的大眼睛會眨呀眨的,瞅着他的視線熱情得很,令他心癢難耐……
像現在一樣。
他就像被她的眸光迷惑了一般,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湊近,傾身要吻上她微張的嫩唇……
優美的鈴聲倏地響起,硬生生劃破好不容易衍生出來的旖旎。
雷佑嘉拿出手機,在熒幕上滑了一下。“迪文,什麽事?”他不是在上海忙碌嗎?怎麽有時間打電話給她?
聞言,古昊書有種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的感覺。他惱怒地退回駕駛座,半聲不吭地發動了車子。
他竟然想吻住她!可是她呢?依然記挂着別人……要是她跟助理沒有任何私情,誰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分通電話?
心坎深處冒出了許多泛着酸意的泡沬,處于怒濤中的他并沒有留神自己其實沒有資格在意什麽。
結束了跟馮迪文的對話,雷佑嘉感到懊惱極了。偷偷瞄了古昊書一眼,剛才……他是打算吻她?要是沒有這通電話,他應該吻住她了吧。
她咬了咬下唇,知道不能抱怨馮迪文什麽,他只是擔心她又通宵工作才會來電提醒她,偏偏正巧身旁是古昊書。
她知道別人說馮迪文是她的秘密情人,她在記者面前都會裝傻說不知道。她不否認,在別人看來,她跟馮迪文的關系是存在過多的暧昧,但她能保證跟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要是古昊書開口問她,哪怕是質問也好,她會和盤托出,讓他清楚她跟馮迪文是清白的。
然而,一次也沒有。就算她曾以此試探他對她是否有任何情感,結果都是令她難堪的。
他不曾為馮迪文的存在動氣,說明他毫不在乎她是否擁有秘密情人。
或許,這樣會讓她好過一點,他們各玩各的,當利益一致的時候,便是最稱職的未婚夫妻,當意見相左之際,他們馬上可以成為陌路人。
為什麽他就是不肯相信她對他的真心呢?
“到了。下車。”古昊書以高速在公路上飛馳,很快便來到雷家大宅,冷漠地開口。
“剛才……”她想向他解釋馮迪文來電是擔心她會因為熬夜而令胃病更嚴重,但當她看見他木然的神情,所有到口的解釋自動地消失了。
如果他對她根本不存在信任,任何理由都會被歸類為藉口,都是一些掩飾、推托之詞。
就算她拚了命希望他相信,他還是會否定她的言詞,然後更确定她是個喜愛撒謊的女人,為她的壞紀錄多添數項罪名。
她已經受不了他看向她的眼神混雜鄙夷了。
她的欲言又止讓古昊書更是惱怒不已。她是詞窮了吧!找不到像樣的藉口,所以索性不說?還是她懶得掩飾跟別人的風流事?
想到她跟別人耳鬓厮磨的畫面,胸口仿佛被一塊巨石壓着,呼吸驀地變得不順。
虧他剛才有一刻以為兩人的關系其實可以回到六年前那般的融洽美好。
“謝謝你送我回來。”最後,在下車之後,她只敢如此跟他說。
“不用謝,我只不過學你而已。偶爾也要做一些符合你未婚夫的舉動,好讓別人知道我們有多恩愛,沒有旁人介入的餘地。”為了掩飾怒意,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不過我很懷疑我們這樣的新聞有沒有報導的價值,大概會有一小個方格的篇幅吧。”
“你通知了記者?”他的話引導她如此想。
“你說呢?”他反問。
看見她的臉色一下子轉白,他應該高興,可是……心髒是沒有規則的跳動,随着每一下收縮,帶來了疼痛,像是懲罰他不該對她撒謊。
雷佑嘉呆住了。他的意思是,今晚他會來接她是早有預謀?
他早已通知記者守候,故意制造兩人恩愛的假象,以堵住之前他的緋聞帶來的負面影響。他不是真心關懷她是否餓着,他跟她的嬉鬧也是計算之內,就連那快要出現的一吻也在他的計劃中?
許多紛雜的想法浮現于腦海,她倏地半垂下眼簾,掩住了眼底過多的難
堪,輕輕一笑。“說簿也是。反正戲已經演完了,那我不送你了。”說完,她推開了身後的雕花鐵閘,挺直的背影沒有流露絲毫的脆弱。
只是,當寂靜的空間被汽車的引擎聲占據,支撐膝蓋的力氣都随着引擎聲漸遠耗光了,她随即跌坐地上,兩手搗住嘴巴,不讓人聽見自己的哭泣聲。
強烈的痛楚猛然襲來,她蜷縮身體,等待痛楚平複,但她已分不清痛的到底是她的胃,還是她的心。
雷佑嘉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哭成淚人兒了,前晚她像是要哭出體內所有水分,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天也差不多全亮了。
帶着一身狼狽回到卧室,她看着鏡中的自己,紅腫如核桃的眸子,任誰看見都知道她哭了許久。為了掩飾,她走進淋浴間,并以冷水沖刷全身,即使冷得渾身打顫,她始終沒有移動半分,當她離開的時候,手指頭都紅紫一片。
到底是痛,還是冷,她已分不清,但她可以以感冒為由,讓人聯想不到她是因為哭泣而使雙眼通紅。
穿戴整齊後,她便回到辦公室繼續以工作麻痹自己。
昨晚她并沒有回家,待在公司埋頭苦幹。還好馮迪文仍在上海,少了個啰嗦的人在身邊,她更是肆無忌憚地以工作填滿所有時間。
“呵……”她苦笑一聲,兩手緊緊環住自己,卻壓不住滿心的苦澀。
一天已過,員工們陸續下班回家,她開了辦公室的門,望一眼偌大的空間,濃烈的寂寥像巨浪般撲向她,教她如同枯葉的身體更是止不住抖動。
耳窩不住地重播古昊書前晚淡漠的話語,想到自己竟然為他暗地期待,以為那或許會是他們和好的契機,然而她得到的只有滿心的難堪。
明明已投身社會多年,見慣了各式各樣的風浪,看遍了人情冷暖,為什麽就是看不破情關?
他對她如何,她心中有數,也很清楚放手還他自由,也是放她自己一條生路。繼續走這條崎岖不平的道路,等待她的絕不會是美好的未來,既然如此,她怎麽就是不肯死心?
她都已經沒有力氣去解釋了,任由他日複一日的誤會下去,難道和他做一對人前人後兩個樣的伴侶是她樂見的?
“嗚!”痛楚猛地湧現,她順着門框往下滑,大口大口地喘氣。
一手搗住腹部,身體深處不住地抽搐,有別于平常的抽痛,這次她痛得透不過氣,尖銳的疼痛就像自脊椎深處湧向四肢,她整個人倒在地上!
因為所有員工都下班了,加上她痛得發不出聲音,只能蜷縮成一團,等待痛楚減弱。
片刻以後,盡管腹部持續抽痛,卻已較剛才舒緩了些許,她勉強匍匐往辦公桌,一手以皮椅為支撐點,拚命伸長另一只手往桌面摸索……
終于摸到手機,她靠着桌子喘氣,光潔的額角已滲出一層薄汗,空白的腦海中只閃過古昊書的臉容。
她想見他!
到了這種時候,她最想見的人只有他,就算他對她從不信任,盡管她對他的愛戀日漸冷卻,她始終想見他……
因此,顫抖的指尖按下了一組號碼,不消數秒已然接通。
“昊、昊書?”她拚命壓抑嗓音中的顫意,穩住起伏不休的語調,力求平穩地說完一句。
“什麽事?”古昊書語氣不佳地問。
“你現在……可以來我……我身邊嗎?”疼痛又變得劇烈,她倒抽一口涼氣。
正在忙碌的古昊書根本聽不出她嗓音中的顫抖,下意識回應,“怎麽,這次換你通知了記者?我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你做戲。”
“準備好了嗎?”
一道女嗓透過薄薄的手機傳進耳內,雷佑嘉覺得感官有一秒鐘的麻木,痛楚随即蔓延至心窩。
“不、不是的……”她斷斷續續地說。“求求你,一次就好……”
“我就說沒有這種時間!”忙得焦頭爛額的古昊書說完即挂上電話。
因為發現德國的廠商在某個工序上出了錯誤,他現在正忙于跟該公司進行視訊會議,希望盡快解決問題,以減少虧損。
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跟雷佑嘉做戲!
事實上,安排了記者不過是他前晚臨時想出來的藉口。
他差點能嘗到久違了的甜美滋味,偏偏被一通電話打斷,頃刻浮現心頭的是濃得化不開的狼狽。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人,她在意的從來只是身份地位,他為什麽會一頭栽進去,至今還沒法子跳脫?
六年以來,無論他如何周旋于女人堆,他就是沒能忘記她那豔麗的容顏,她眉頭輕擰時的媚态,笑意晏晏時的嬌豔,總是輕易地摧毀他傲人的自制力。
就算是她嘲諷時的姿态,也是那般美麗,總是撩撥着他,教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顏動。
她因為他的諷束而神情黯淡下來,他都會跟着難過,所以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他并沒有深思太多,便下車去為她買食物。
甚至忘記了她跟別人暗通款曲。
過多的難堪令他胡謅一切是故意演戲給記者看,狠絕地離開雷家大宅。
駕車兜風許久,車內仍滿是她獨特的香氣,怎樣也驅散不了。就算合上眼,他仿佛仍能看見她的容顏。
因為跟德國公司的合作專案出了點狀況,他這兩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勉強将她的身影逐離腦海,她偏偏挑這個時間來騷擾他。
不過……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痛苦,發生了什麽事?而且,她竟然開口求他?
可惡!
他不禁猶疑自己是否要丢下生意,前去查看她的情況。
她愛逞強,倘若不是撐不下去的話,她絕對不會輕易向別人示弱……
古昊書心一凜,驀地站起來,抄起椅背上的外套,打算先去雷佑嘉的辦公室看一看。
“古先生,視訊會議已準備好了。”在一旁等待他的是公司一名女性高級主管,看見他的舉動,旋即阻止。
他為難地看了下屬一眼,心中很清楚這個會議有多急切,最後他咬了咬牙,有所決定。“嗯。”
盡管滿腹擔心,他還是以工作為優先,只要快點結束
會議,他便會趕去她身邊。
手機另一端的雷佑嘉無力地垂下手。他寧願和其他女人一起嬉鬧,也不願意前來見她?哪怕她求他?
他真的這麽讨厭她?
她撐不下去了……
放任自己被痛楚的漩渦扯進深淵之中,她緩緩地合上眼,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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