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平凡之路
顧一銘說着不累,等到了方曉家,很放松地坐在沙發上,卻是沒聊幾句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比賽和長途旅行的疲憊勁兒一股腦湧上來,還要加上面對方星的精神壓力,他足足睡到傍晚才醒。
顧一銘這一覺睡得酣暢,醒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方曉的床上,身上已經換了一套新睡衣,被子又暖又軟,帶着極淺的安眠熏香。他心知這都是方曉做的,便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顧一銘翻了個身,見方曉坐在旁邊在看慕尼黑站的回放,視頻正播到他打出最後一槍。他有點不好意思:“你都看過了的。”
方曉摘下耳機,回頭玩笑道:“真愛粉,比賽錄像得看十遍。”
顧一銘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方曉見他害羞,也不戳破,只是問道:“還睡嗎?準備出門吃飯吧。”
顧一銘擡起頭:“不做飯嗎?”
方曉笑道:“說好請你吃飯的。要是你計分輪那個狀态打完全場,我就自己做了。你打得那麽好呢,值得出去吃頓好的。”
顧一銘說:“你做得也挺好的。”
方曉挑起一邊眉毛:“這可不客觀。”
顧一銘悶回枕頭裏笑。方曉還挺有自知之明,他那油鹽不沾的烹調技法,顧一銘雖然能接受,卻沒覺得有多好吃。不過,顧一銘也不是胡說,畢竟有情飲水飽。
顧一銘磨蹭了半天,終于起床。他平時作息極有規劃從不賴床,此刻竟也稍稍喜歡上這種慵懶。難怪方曉早晨起不來,是他把床布置得太舒适了。
方曉問他去哪裏吃,顧一銘很少出門吃飯,一時想不到什麽朋友圈網紅店,便說了家城南的廣式餐館:“是秦教練的朋友開的,他有時候慶功請客會去。味道很不錯,你應該會喜歡。”
方曉若有所思:“那老板是不是還認識你啊?”
顧一銘有點兒不确定:“不是很熟,可能認得出來吧。”
方曉打了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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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銘進了浴室洗漱,出來時正見到方曉已經打理好自己。他穿一件淺藍色亞麻襯衫,露出內搭的白T裇,搭配淺卡其色的長褲,整個人在色調上比平時明豔了一個度。頭發也做了造型,劉海撥開,露出飽滿的額頭,顯得格外青春。
顧一銘圍着方曉轉了一圈,誇獎道:“好看!”
方曉被他逗笑,自嘲說:“你這樣年輕帥氣,我要同你約會,可不能穿得太差。”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這個想法瞬間擊中了顧一銘,令他呆立在原地,一動不能動。方曉已走到玄關換好鞋,見他遲遲沒動靜,一揚手将車鑰匙扔了過去,催促道:“走啦。”
顧一銘遲鈍地伸手去接,竟沒接中。鑰匙砸中了肩膀,掉落在他鞋面上。他慢吞吞地彎腰撿起來。
方曉奇道:“想什麽呢?”
顧一銘意有所指地答道:“想今天的日期。”
他攥着鑰匙走到門口,将手臂攬在方曉腰上,攤開手,鑰匙便滑進了方曉的褲兜。他平時雖然很黏方曉,這般親昵舉動卻往往要方曉先示意。方曉意外地擡頭,顧一銘仍不肯放手,就那樣攬着方曉将他帶出門。
這滿溢着占有欲的舉動提示了方曉,使他驟然明白了顧一銘的回答。一天天的,都在算着呢,等待怎會僅僅是純然的等待呢?每一寸時光都自有意義,是珍愛的證明,也是生活的磨合。八個月前的偶遇,再到半年前的承諾,顧一銘根本沒有忘記過。他為方曉做了許多改變,卻唯獨不曾退讓。
方曉靠在顧一銘的手臂上,心想,他果然是拿堅持的人沒辦法的。
顧一銘說的餐廳有些偏遠,內部裝修得幹淨樸素,客人不多。餐館老板果然還認得顧一銘,見他帶人來,現身打了招呼,又讓服務員将他們引到店面深處安靜的靠窗座位。
落座之後,方曉直接把桌上的菜單推給顧一銘,道:“你随便點,我請客。”
顧一銘對這裏熟悉,直接翻到菜單最後一頁,道:“一份招牌情侶套餐。”
服務員的視線依次掃過兩人,重複道:“招牌情侶套餐,一份。”
她或許單純是在确認餐品內容,但方曉的寒毛都被她看炸了。他右手扶額擋住服務員的視線,瞪了顧一銘一眼。顧一銘無辜地看回去。
等服務員離開,方曉放下手,到底意難平,又瞪了顧一銘一眼,埋怨少年人這樣咄咄逼人的小心眼。他嘆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小顧,我說話算話。”
顧一銘心滿意足地抿嘴一笑。
他今天實在開心,無處發洩,便借着桌子的遮掩,握住了方曉的手,大拇指的指腹在掌心劃來劃去。方曉被他摸得心煩意亂,一杯冰茶快喝完了也沒有效果,讨饒道:“小顧,你松手,我們回去再說……”他看了眼後廚的方向,“這可是你們隊裏的地盤,你就不怕被打小報告?”
顧一銘說:“教練遲早會知道的。”
方曉愕然。
顧一銘抛出這樣爆炸性的結論,其實心裏也只有個大致概念。他一邊整理思路,一邊講道:“我最近打得不錯,要是再打到杯賽的年度總決賽,估計就要進WADA的飛檢名單了。WADA很煩,他們做突擊藥檢都不講道理的,一年十幾二十次,休假也必須備檢,不能豁免。不管在哪裏,我的行蹤和緊急聯絡人都得報告給隊裏……別人不一定,秦教練肯定會知道你。”
他說到這裏,自己也忐忑起來,問方曉:“你會不會不高興?”
“我不高興什麽?”方曉怔怔接道,旋即反應過來,情緒頗為微妙,有些揪心,又有些出乎意料的坦然。
“我無所謂,我早就出櫃了,倒是你……”他看着顧一銘,“你不擔心被出櫃?”
顧一銘老實道:“擔心也有,只一點點……其實我恨不得馬上昭告天下。”
方曉笑話他:“孩子氣。”
顧一銘争辯道:“我想過的。秦教練不介意運動員的私事,但再往上卻不一定,也許會有人覺得我生活作風有問題……現在的我還沒底氣說什麽,但等我打到謝師兄那個層次,就是射擊隊需要我了。那個時候,情況會好很多。秦教練口風很緊的,我大概還有一些時間……”他深吸一口氣,立下志向,“得多參加比賽、多拿幾個冠軍才行。”
方曉撐着下巴聽他講這些豪言壯語,只是微微地笑,并不去反駁。顧一銘還是很年輕,容易高估舉國體制運動項目裏個人的重要性。不被介意固然是好,當真排擠起來,不要說謝青雲,就是李娜,在國家隊也待不下去。射擊又不同于商業化的網球,顧一銘根本沒希望以個人身份參加高規格比賽。
縱然如此,聽顧一銘認真講述對未來的期許與計劃,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小顧這樣可愛,他很樂意多為他考慮一些。堅持留在射擊隊打出一片天,或者急流勇退去當教練,甚至在國際賽場做個無國籍射擊運動員——都可以的,都沒問題。顧一銘只要選擇他願意去的路,方曉總是會支持他的。
不是以遙遠的粉絲身份,而作為切實的、親密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