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New record!
顧一銘回到選手區才知道自己破了紀錄。
“242.3環,可以啊!”謝青雲大力拍打着他的肩膀,話語間頗為興奮,“你可是破了決賽的世界記錄!”
顧一銘茫然地“啊”了一聲,回想片刻,驚訝地發現确實如此:“可我第一輪計分輪……我打得那麽好嗎?”
新隊友點頭道:“非常好。淘汰輪除了shoot-off之後那槍,其他都是十環,最後那一槍還是10.9,牛`逼!”
“比賽剛剛改制,破紀錄是相對容易的。”秦山怕他驕傲,強行板着臉補充了一句,嘴角的笑意卻一時半會兒還壓不下來。
一會兒就是冠亞季軍的頒獎典禮,秦山讓他趕緊穿上隊服外套,趁機給他補習流程和禮貌。秦山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最後例行問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顧一銘腦子還有點暈。三四年前他狀态最好的時候,也破過一次青少年組的國內記錄,卻還沒有過破世界紀錄的經歷。他想了想,說:“破世界紀錄的獎金是多少?”
秦山給他氣笑了。
顧一銘心想,畢竟自己也是有家室的人,關心一下生計問題這麽奇怪嗎。
國際射聯的杯賽分站賽沒有直播,視頻要剪輯之後才放上網,所以顧一銘的家屬此刻還不知道這件事。比賽結束後方曉一直旁敲側擊問他結果,顧一銘卻下定決心要吊人胃口,不僅不說,還不許方曉去看體育新聞。
“等視頻出來再看,不要聽劇透,”顧一銘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本正經地叮囑道,“我還沒準備好,所以你要耐心一點。”
方曉無奈道:“小顧,我怎麽才發現你心眼兒這麽小呢?”
當然是因為顧一銘自己也剛剛才發現偶爾小心眼并不影響方曉喜歡他。恃寵而驕,沒錯了。
今年的慕尼黑站把氣手槍排在了賽程最後,做完賽後藥檢便結束了整個比賽。中國隊回國的行程也安排得很緊。顧一銘在候機廳刷了刷相關消息,看見官網的視頻已經更新了,便把鏈接發給方曉。方曉回複說:“已經在看了。進決賽了,優秀!不過這次計分輪打得不太好啊。”
顧一銘抿着嘴唇笑。方曉果然沒去看劇透。他說:“你繼續看。”
怕方曉看完急着找他分享感想,顧一銘又說:“我要上飛機了,明早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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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曉應了一聲,暫停了視頻:“那你到了好好休息。哪天休假?我去天津找你。”
顧一銘卻說:“我請假了,在北京機場離隊,直接去找你。”
方曉驚訝道:“這麽熱情?”他想了想,說,“也好,我去機場接你。嗯……先讓我把比賽看完。如果确實打得精彩,明天我請你吃飯。”
顧一銘心想,請吃飯可不夠。廣播裏清亮的女聲開始通知登機。他摘下耳機,排進隊裏,想象着方曉看完比賽的反應,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顧一銘選拔賽積分排在第三,在今年的四場杯賽裏拿到了新德裏站、慕尼黑站和最後一站蓋貝萊的比賽資格,順利的話還會有一場世界杯年度總決賽。這些賽事結束之前,顧一銘原則上都得留在天津集訓,好在國際比賽結束後是有一小段休息時間的。秦山見顧一銘想在北京轉機時離隊也沒太在意,只叮囑他排名更新之後他很可能進WADA的飛檢名單,要記得每天報備行蹤,又教育了幾句訓練為重,便睜只眼閉只眼地給他批了假條。
顧一銘的槍跟着隊裏回了天津,行李只剩一個背包。他背着背包走出到達口,遠遠便見到方曉站在人群邊緣,頓時眼睛一亮,撥開人群匆匆擠了過去。
他見到方曉時那樣快樂,實際上卻只是輕輕喊了方曉的名字,仿佛這兩個字有莫大的力量,将不能言語的愛意也具現到這凡間。方曉也已經看到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嘴唇微微抿着,卻抿不住頰上的笑渦。
方曉并未急着與顧一銘說話,反而稍一側身,讓出了身邊的人。顧一銘直至此時才發現方曉旁邊還站着一名高挑的女士。她穿着一件酒紅色的無袖長款連衣裙,拎一只黑色挎包,頭發高高挽起,顯得優雅華貴。
方曉先對她介紹道:“這是顧一銘。”又轉頭對顧一銘說,“我姐,方星。”
方星身高171,踩雙高跟鞋便幾乎跟方曉一樣高,長裙被她穿得宛如女武神的戰袍,行止間很有練舞蹈出身的氣質與氣勢。
她這次是以個人名義受邀去國外演出,臨行時丈夫忽然有事不能送她,便叫了弟弟來替代。方曉接到電話時原本就已經準備出發來機場,剛好先去方星家接上她,等顧一銘到後再送方星出行。
顧一銘起初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麽非得有人送行,等到拉開車門,見到那許多後備箱都沒能放下的行李,還多堆了一只在後座的皮箱,終于明白了。 他小聲問方曉:“你姐姐要去多久啊?”
方星坐在副駕駛,聽了個正着,按下車窗對着顧一銘嫣然一笑:“三周。怎麽了?”
顧一銘噤若寒蟬,不敢怎麽。
方星的航班在另一座航站樓。到了之後,顧一銘和方曉各拖着兩個箱子往出發層去,方星拎着手包施施然走在前面。方曉關心顧一銘剛坐完長途航班累不累,顧一銘倒不覺得疲倦,只是有些好奇:“她到了國外出機場怎麽辦呢?”
“外方有人接,”方曉嘆氣道,“就是沒人接她也能處理。她是這樣的性格。別管她啦。”
方星是頭等艙的票,不用排隊,很快就值完機。她挑挑揀揀找了個咖啡館坐下,卻又不愛吃店裏的西餐,支使着方曉去大廳另一頭給她買春卷。方曉看了顧一銘一眼,拒絕道:“我怎麽不知道你愛吃春卷?”顧一銘怕他們鬧矛盾,自告奮勇:“我去吧。”方星皺眉道:“讓方曉去,你——”她與顧一銘對視片刻,改了主意,“算了你去吧。”
顧一銘還想問具體的飲食偏好,方星卻好像忽然失去了對春卷的愛,只淡淡道:“随便,你看着點。”
她等顧一銘去遠了,問方曉:“這是你新男朋友?”
顧一銘的背影漸漸消失于人潮,方曉多看了一會兒,才回頭答道:“是。”
方星瞧見他神情,心裏便明白了,嘆氣道:“那孩子才十幾歲吧……年紀太小了,我剛才都不忍心找他談心。”
“不用你談。”方曉的口氣有點硬。
“曉曉,你——”方星搖了搖頭,“算了,說好的我不管你。你只要知道,我們都是愛你的。”
方曉稍微放軟了聲音:“姐姐,我知道的。”
方星翹起一條腿,腳背繃直,腳尖在地板上點了點:“你這是定下了嗎?”
是不是呢?方曉心中有些循序漸進的想法,卻不想對方星說,免得降低顧一銘在她心中的評價。果敢幹練如方星,體會不到方曉的人生,也理解不了方曉的心情。她和方曉的父母一樣,都是以一種俯視的角度愛他。
方曉以前喜歡穩重成熟的類型,希望對方是榜樣,是一道緩沖他和這樣極富壓力的家庭關系的城牆,現在卻漸漸知道,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在那漫長三年的矛盾與和解中,他逐漸掌握了與家人的相處之道,也終于明白了如何處理這樣的壓力:都在于他。
歸根到底,他的家人愛他,而不必愛他的伴侶。
方星得不到回應也不意外,轉而問了一圈顧一銘的個人信息。他們一家子都是搞藝術的,有股子清高勁兒,不太介意家境,反而注重個人品格。方星聽說顧一銘是國家隊的現役運動員,且練了個冷門項目,勉強覺得過關:“這樣子,至少心性能有個底。”
她沉吟片刻,道:“有空帶回家去吧,中秋的時候。”想起方曉剛才不樂意她跟顧一銘單獨談話,她又補充道,“看他這麽小,爸也不會難為他。”
方曉想起顧一銘見方星時慫如鹌鹑般的樣子就想笑。他父親極有威嚴,若不收斂,一定更會吓壞顧一銘的。那樣的場面,他倒有些想看。
遠遠見到人群中顧一銘的身影若隐若現,方曉應道:“會的。”
方星去了登機口,春卷沒動,說是留下給方曉就咖啡。顧一銘注視着那盒春卷,手邊一杯牛奶喝到一半,忽然頓了一下,糾結地皺起眉。方曉注意到了,問他:“累了嗎?”
顧一銘沒回答,反而問道:“你姐姐……她其實不是想吃春卷吧?我剛剛才想明白……”他稍稍壓低了聲音,“她是不是想支開你,給我開支票?”
“……你從哪兒看的?”方曉問完,自己也覺得這問題傻,“我知道了,又是朋友圈。”
顧一銘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子。
“她沒想給你開支票。我已經出櫃了,家人雖然不太高興,也都基本上認可了。”方曉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底下,盯着顧一銘,莫名地有點緊張,“她是想讓你中秋去我家裏。”
顧一銘沒聽明白:“好啊,中秋節放假的。”
方曉說:“去我父母家。”
顧一銘手裏的吸管“啪”地掉下來。牛奶漬濺到了脖子上,他卻渾然不察。
“我可以嗎……”顧一銘小聲說,“見你家人——我可以嗎?”他問完,又有點回神,“噢,是以朋友的身份?”
“戀人。”方曉說。
“……噢。”顧一銘應道。他看起來還是很鎮定,臉色卻漸漸紅起來。顧一銘盯着方曉的嘴唇,那視線讓方曉有種被燒灼的錯覺。他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你還沒回答。”
“去。”顧一銘答得斬釘截鐵。
方曉吓唬他:“我爸特別兇,我媽也很嚴格。方星你見到了,她那個樣子,已經是我家脾氣最好的了。”
顧一銘看起來有點被吓到,但仍然堅定道:“我去的。”他抿起嘴唇,迅速地思考出對策,說:“你告訴我,他們喜歡什麽。你慢慢說,我慢慢想怎麽做。”
方曉被他的嚴肅感染了,頓了一下才笑出來,柔聲說:“那,好吧。”
顧一銘的臉更紅了。
方曉有點擔心顧一銘患上了熱病,又懷疑那熱病已然傳染給自己。他伸手到顧一銘脖子上,幫他擦掉那一滴牛奶印。顧一銘望着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方曉的手指随着喉結起伏,那觸感太過情`色,在公共場合近乎背德。他驚悸地撤開手。
“……走了。”方曉匆匆站起來,顧一銘跟在他身後。他們站得很近,手指不時碰到一起,一觸即分,待走到無人處,才悄悄地勾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