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三
換了上衣還好,待到幫他換下裝之時,霜筠蹲下身時餘光瞥到他腰下一處,便覺得自己臉上一片燥熱,不禁轉過身到:“你自己先穿。”
待到片刻之後,那人甕聲甕氣的喊了一句,霜筠才幫着他在腰間打了衣帶,又幫着他将歪歪扭扭的衣物整理好。待到結束,他才問道:“剛才我幫你做的,你記住沒有?”
“記住了。”
“那便好,以後便要自己穿了。”
一邊将結界撤銷,霜筠率先走了出去,不料卻又聽到一陣陣的驚呼聲,“霜哥哥又踩到人家了”一叢草又是抖動着身子,又是一陣陣的聲音。霜筠這一個停頓,身後的人便巴巴跟上來了。
霜筠走回自己的竹舍,後面有腳步聲跟來也就沒管了。
他看到自己的竹舍,剛想回頭跟他說一聲,卻見那人赤着腳巴巴地看着他,而手上卻還拿着一雙鞋子。霜筠低頭,他正将左腳壓在了右腳之上,山路石子衆多,估計他也是吃了不少苦。
霜筠無奈道:“你怎麽不穿上鞋子。”
那人極為委屈地道:“可是我追不上你了。”
霜筠愣了一下,瞬間一股愧疚感漫上心頭,于是放低了語氣,溫柔道:“下次你不用急得,我不會丢下你。”
喬寶玉臉上瞬間烏雲裝了天晴,開心道:“好的,那你要等我。”
霜筠重複應道:“我會等你。”
霜筠伸手道:“到了。你跟過來。”喬寶玉便笑嘻嘻地赤着腳跑了過來。
竹子精被水沉養大。水沉好風雅,自他成人之時,便用人的詩書禮儀教導他,又用秘法,從極北寒洲取來秘藥,讓他擁有常人五感。只是他不食人間五谷,只得保留了常人衣住。
接近竹舍之時,卻是見到一人站在門口。
那人着一襲灰色長袍,秀銀文,束發冠,眉眼細細,雖年少眉間卻也顯出幾分豔色來,黛眉彎彎,秋水一汪做了男子打扮,卻分明是個女子。竹子精瞬間露出了頭疼的神情,竹林自有結界,殺氣過重者不可近來,但尋常人家也不可近他竹屋,只因為他自設了迷局,尋常人不知不覺之間便走了出去,除了這人,她天生一雙慧眼,不受迷惑。
這女子是山下酒莊邱員外的女子,小字素素。邱老爺老來得女,将這女子當作掌上明珠般呵護,她身上又有兩個哥哥,也是當她做寶貝,自此以來,便将養成了凡事随性的樣子。只因為她聽聞竹林之事,便闖了進來。但山中環境不是尋常游戲,她闖進竹林之中,從此便賴上了自己。
那女子見他們兩個便走了過來,便先同霜筠問好。她繞着寶玉走了一圈,不由得啧啧,待她打量完之後,女子問道:“這人是誰,身上又有一股妖氣,又不單單有妖氣,奇怪奇怪。”說着便是寶玉打量了。
霜筠向來知道她慣來發癡,見她這模樣,只得勸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尋常人類,你也須知……”他話未完,那女子卻是搶道:“須知人妖有別,人類是靈氣所化,妖氣會污染靈氣,你會害死我的。你又要說這話,是也不是?”
寶玉見那女子忽地就湊了過來,她的脖子就在手邊,毫無抵抗力。他盯着她的脖子,他不喜歡別人離他太近,他似乎想掐斷他的脖子,但事實上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只是一種習慣而已,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這樣做,因為有人在場,所以自己不可以做。至于為什麽他也不知道,大概也只能稱作一種習慣了。
寶玉不舒服,身體內好似被撕裂,但是他還是忍住了。自己的體質還真是可怕。
帶着自己出來的人,很好。他知道。
女子看起來像是跟他很熟的樣子,他有點高興,雖然他總是一份無奈的樣子,但是他知道他很高興。他的眼神沒有離開女子,寶玉所在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的眼睛,還有伏在眼睛下纖細的睫毛和眼珠漂亮的弧度。
他聽見他叫那個女子邱小姐。那個女子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她說:你叫我素素便是了。
寶玉擡起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哪裏悶悶的,比體內的心痛還難受,但是以他現在的心智,他并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是霜筠說:“名字只有親人還有丈夫才能叫,邱小姐你不要輕易說出自己的名字。”
那個女子低下了頭,急急道:“我并不是随便的人,你要信我。我只在你面前說的。”那個女子似乎有點不高興,但是寶玉明顯高興了。那個女子不高興,他便高興了。
眼前模糊一片,他有點想昏過去,兩人的話他聽不見,但是他看見霜筠道:“寶玉,我們先進去罷。”卻對女子道:“邱小姐,你先回去吧,一個女孩子并不适合在荒郊野嶺。”轉身卻是同喬寶玉進了屋子。
邱素本是想進去,卻回頭想到一個女孩子并不适合闖進男子的家宅,只能恨恨跺腳離去。
霜筠進來之後,為了防止她進來,還在門口立了結界,卻是他多疑了,邱小姐還算有分寸,無論如何還未闖進屋裏,心中不放心,手上卻掐了一個法訣,差了花妖看顧她回家。
待到一切做完,卻是見到寶玉坐在床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見他看了過來,露出一絲略為慘白的笑容,咚得一聲後仰在床上。霜筠一驚,握住他手上的脈門一看,心中卻後悔不已。凡人身軀實在承受不了他的妖丹,看他體內妖丹肆虐,內力紊亂,也不知是受了多久。
心中想到是自己喝酒誤事,霜筠心中更是蔓延出一種莫名的愧疚。他體內有自己內丹,他只能與內丹共鳴,卻無法對他施法。
寶玉的身子受損,內丹進入他體內之時,便被他吸入一部分進了體內,如今要帶內丹出來确實不容易了。再者,自己內丹本是清氣所化,如今受了寶玉體內的血氣,着實污染了。換句話說,在內丹進入寶玉體內之時,兩人命數便已糾纏在一處,除非真是迫不得已,妖精不會輕易化出自己的內丹,像自己這樣的情況倒真的是頭一遭了。霜筠想到此,不由得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算是,有緣罷。
霜筠只好将自己本源精體化了一部分進了寶玉體內,那內丹才緩緩停頓下來,安靜在他體內丹田運轉,看着躺在床上的寶玉,心中便産生一絲絲難得的愉悅來。
在另外一人身上感受到自己的本源,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若是正常的話,寶玉醒來之時,應該能恢複神智,只是他留不留在這裏确實難說……
他向來不做那些強迫之事。
趁着寶玉昏睡之時,霜筠從袖中乾坤之中抽出一張黃紙,須臾折作一只黃鶴,翻掌之間,黃鶴翻飛,扇着翅膀往外飛走了。如今看來,只得問問水沉是否有另外解決的法子了。
霜筠透過窗子看到遠處,在那個方向,有着一汪溫泉,還有一株芍藥同一叢小草,在遠處,一個小女孩領着一群小孩子嬉鬧着,更遠處,霧氣缭繞便是山下一座道觀了,斑駁的匾額上提着“霧隐觀”三字。
竹子精走到床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寶玉的呼吸淺淺,頭頂卻發出一絲絲肉眼不可見的綠光來,那是他體內內丹在他體內運轉的痕跡。霜筠伸手覆在寶玉腹部,掌下的內丹與他相應,不過片刻,那顆內丹便已經融在他體內,靜靜伏在他的丹田。
寶玉再次醒來之時,殘陽半挂,竹做的窗戶是竹子特有的一種昏黃,用杆子撐了起來。透過窗子他看見窗外被踱上一層金黃,連着遠處一片竹林也染上金黃的顏色。看得出竹舍的主人是個雅致之人,屋子不大,一眼便能望見另一邊正對的一張桌子,一個書架,仍是以竹做成,桌子上擺着一些文房物件。椅子之上擺着一副畫像,描的山水,用青色帛裱起卻似乎還未畫完。
寶玉走了出去,竹屋栽着一顆梅樹,如今正是繁盛之時,開出了滿樹殷紅。樹下有一副石桌,用青色描花枝碗盛着一碗清水,桌上落在梅花,有一朵正好浮在水上,引起輕輕的漣漪。
遠處站着一個人,依舊是一襲青衫,手裏拿着一碗碎米,一只正站在碗沿邊,神色愉悅地啾啾叫着,另有一只站在他的肩頭,紅喙伸在翅下整理着毛發。
他的腳步聲踩在雪地上,明顯發出咯吱聲。那人聽到聲音轉身過來,在他走動之時,兩只鳥兒撲騰着翅膀飛走,落在籬笆處久久叫着。霜筠眉眼彎彎,道:“還未好好介紹過自己,我名霜筠,你只需叫我霜筠便是。不知道……公子你姓甚名誰。”
“我是寶玉啊。”
“你忘記你原來的名字嗎?”
寶玉搖頭。
霜筠默了一瞬,看他神色好似在深思什麽,不過片刻,霜筠展顏一笑,道:“如此,那你便留在這裏便是,再過一會,正好我呀帶你去見幾個朋友。”
寶玉點頭道好。霜筠兩人站在屋前,寶玉的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按着自己的肚子,寶玉略為羞澀地笑笑。
霜筠笑道:“倒是我疏忽了。現在山下倒是沒有買熟食,你且等等。”
“嗯。”
寶玉坐在屋前石桌邊,夕陽給天邊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陽光。
此間還發生過一個小插曲,寶玉坐在桌邊,一手拍着椅子道:“霜筠你的椅子倒是輕巧。”
“那不是普通的石頭。”那是水沉不知從哪裏拿來的石頭雕成,雖然輕巧,質地卻堅硬。寶玉說着話時,一手便捏碎了椅子一角,霜筠順便便沉默了。
寶玉甚至還一臉單純地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霜筠淡然道,心中卻是想着寶玉還未熟悉妖力,無異于三歲小兒抱金,生怕再出什麽類似事件,只好将他妖力暫時封印。
霜筠手上拿着一個碗,将他擱在桌上,道:“你許久未用食物,先喝點糖水墊墊肚子,再等片刻下山便是。”
月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