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之寶玉
前文說到,山中有大片竹林,尋常人不得随意進來。老人們說道,從小時便已經見的這竹林。不知多久,日久聚三方清氣,便化作了一只修道的竹精。這片竹林皆是竹精本體,周圍設有結界,尋常人是無妨的,修仙聞道或是殺氣深重之人,卻是進不來的。
那些殺手本就受命尋仇,身上早就帶上了血氣,不用近前,早就迷失在山中。喬文此時,真該說是命不該絕。
霜筠醒來,發覺眼前陽光刺眼,眼睛酸痛,不自覺地以手覆眼,嘴裏發苦的厲害,自己少有醉酒,如今想來昨日的确實是喝的多了。
抖落身上一身浮雪,剛起身便發覺自己的腳下一地酒壺,還有趴着的一人。他忙起身扶起那人,搭脈卻發覺只是身子受涼卻無甚大礙。只是一身血污,全和衣物沾在一處。
離着竹林不遠之處,卻見着一處姹紫嫣紅。芍藥含煙,又夾雜着白色的素馨,生機勃勃甚是好看。霧氣氤氲中,顯出一眼溫泉。霧氣中走出一人,霜筠赤腳走上濕潤的青磚石板,一片素馨花自動避讓開來,讓他可以走上前來。
早先被自己收入袖中的那人被安置在溫泉邊的一塊青石板上。
霜筠卷了袖子踏入水中,一身的青衫入水,絲絲縷縷的蕩漾開來。
小小的花妖從葉子中探出頭來,盯着霜筠和地上的那人。邊上一叢叢的小草便叽叽喳喳地叫起來:“承煙又想偷看霜哥哥了。”
“承煙羞羞臉。”
花妖卷起自己身上的葉片,擋住了重重花蕊,氣急敗壞道:“別聽他們胡說,胡說。”說完便卷了自己的花瓣,“承煙才不會做這種事。”
霜筠已經将人靠池邊,一邊将他身上的血污洗掉,沿着他的周圍,池水一絲絲蕩開血絲。那人身上的衣物殘破,被霜筠甩到池邊。許是酒氣未消,那人身上未受傷,氣息綿延,竟還是在熟睡。
小花妖把葉子從自己的花瓣拿開,疑惑地問道:“霜哥哥那個人怎麽了?會死嗎”
竹妖所釀之酒用了竹林之中的解憂,尋常人飲一杯便能睡三天三夜的,又何況當時自己灌了不少,此時聽見花妖之言,不禁莞爾道:“傻丫頭,這人是睡着了。”又一邊看到那人眼下青灰,在加上自己腦中殘破的片段,大概也拼湊出一個遭人追殺的故事。
小花妖抖動着自己的葉子,巨大的芍藥在池邊搖曳,好奇地探頭探腦。霜筠瞧着它一眼,道:“女孩子不該偷窺男子沐浴,承煙,你該出去的。”
“才、才不想出去。”
這邊草叢裏又是一陣陣的叽叽喳喳。
就是說承煙偷看,羞羞臉。
承煙就是喜歡看男孩子,不要臉。
胡說胡說,你們走開。
“霜哥哥,你為什麽要自己幫他呢?”
是霜哥哥法術不行,我先前也不能幫着移形了。
“你胡說,霜哥哥明明這麽厲害,怎麽可能不會移形。”
霜筠看着這群小妖吵吵鬧鬧,待到聲音靜了下來才說:“你們該出去了。嗯,便去幫霜哥哥采北峰的蜂蜜罷,水沉姐姐要的。”
“好啊好啊。”一排童音齊齊答應。
霜筠這邊聽着這邊吵吵鬧鬧,不久化作一個紮着小小團子的女童和一群青衣小兒,一群人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霜筠對這群小孩子實在無奈,一邊施了法術隔開結界。
他将那人頭上的發帶解開。頭發掉落下來,一邊将手上的頭發用水濕了,細心地幫他把打結的發絲散開來,又是一陣又一陣的紅色。幸好這池水本就不是死水,不久,便變得清澈如昔。
霜筠将他靠在池邊,待擦淨了他臉上的水分,發覺這人皮相長的極為不錯。看樣子不過是少年年紀,不過面相已經長開些許,既有青年的俊秀,又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澀。
毛巾抹過他的眉眼的時候,那人忽然張開了眼,直勾勾地盯着霜筠。
那是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夏日中綴滿星子的夜空,眼睛裏皆是他的影子。只是那種眼神殺氣太重,突如其來的一眼讓霜筠怔了怔,一瞬,那人複有閉上眼睛。
呼吸綿長,竟是又睡了嗎?
少年氣息平穩,睡顏顯出幾分安詳來。
那一眼來的突然,看着少年人畜無害的樣子,霜筠幾乎已經這是自己的錯覺。
将少年擺正了身子,霜筠才自己赤身入水。早在先前幫着他換洗的時候,自己的衣物早就濕了。
溫泉便長着半人高的芍藥素馨,将池子重重圍起來,又加上水汽蒸騰,倒正是極好的掩蔽場所。這種泉眼存在本就是洞天福地,修行起來事半功倍。這也是為何泉眼周圍伴生着許多小妖。
霜筠自行打坐,引天地靈氣貫體循環。
不知許久,霜筠睜開眼,卻見着那人已經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還未有其他動作,那人忽地撲了過來,帶起一陣陣水花。池子狹小,霜筠本就避無可避。
“這位……公子,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卻是一手圈着他的腰,将兩人緊緊貼在一起。肌膚相貼,呼吸相容。
霜筠只覺得臉上熱氣騰騰,試探着叫了一聲“這位公子?”
那人卻直直望進他的眼中。忽地湊過臉來,在他唇邊舔了一口。霜筠驚得伸手便是推開他,“普通”一聲,那人在水中掙紮許久,霜筠看着他手腳并用不得要領,才踏水扯着他起來。
那人終于站了起來,趴在水邊不斷咳嗽。霜筠心中稍有愧疚,走過去撫着她的背幫他順氣。手下肌膚粘膩而溫暖,萬全不似自己身上的溫度,這便是人了。
那人翻身過來,霜筠又是下意識往後面退去。
那人見自己抱了個空,全沒了剛才那般模樣,眼中畜起一汪眼淚。神色好似總角孩童一般,看着霜筠徒生罪惡感。那人嘴巴一扁,十分委屈道:“你不要我了。”
霜筠剛想過去,那人欲伸手,想到剛才那人如此舉動,霜筠不禁又往後推了一步。那人可憐兮兮道:“你為何不抱抱我。你該哄我的。”
霜筠長于山中,承煙此等小妖又何似這般嬌弱,是以即使他說到要哄,他也實在不明白。
“那……怎麽哄?”
“你要抱着我。”
霜筠想着剛才那次,又看着那人可憐兮兮的樣子,正在天人交加之際,眼前黑影一重,那人已經抱住了自己。“既然你不過來,我就自己過來了。”
那人的身高與自己相近,可惜這回卻是曲着身子埋在自己肩下。柔軟溫暖的肌膚貼着自己的胸口,氣息噴在自己頸間,竟生出一股親近之感。
霜筠試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竟是喜歡極了,貓兒一樣往自己懷裏鑽。
考慮到人類的身體不适合在泉水中泡久,霜筠不得不推開他,叫他出了池子。又施法将他原本的衣物複原潔淨,說了幾句便轉身自己穿了衣物。
待到自己穿好了衣物,那人卻還是赤條條地抱着衣物,正睜大眼睛看着自己。霜筠臉上一熱,這人不會是盯着自己穿衣服了吧。
霜筠低聲對他道:“快穿上,不然你會生病的。”
那人抱着衣物,低頭看了一眼,抖開了衣服,研究了番,之後又擡頭對他說,“你幫我。”
霜筠拿起被他揉得一團糟的衣服,拿起裏衣卻發覺自己他頭發還是濕漉漉一團。“你且到池邊坐下,我幫你把頭發擦幹。”
那人坐到池邊,雙腳踩在水玩。腳一踢水便濺的極高,又是一腳便又是一陣水花,他玩的興起。布巾包住他的頭發,那人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讓他幫他擦頭發。那人安靜有一會,不久便是小孩子心性般地踩起水來。霜筠看着無奈地笑笑。
霜筠的動作輕緩,在加上此處溫暖,水汽氤氲,竟讓他産生一種舒适的困倦感。
那人一邊踩着水,一邊卻是低頭看着自己胸前一塊玉佩。霜筠幫着他清洗的時候便發現了,那是一塊刻着“喬”字寶玉。觸手升溫,隐隐靈氣萦繞,應該是世家子弟才有的。于是問道:“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那人擡起一張純真的臉孔,憨憨笑道:“我也不知道。”說完便又低頭看着他自己的玉去了。
“你很喜歡這塊玉嗎?還記得這個東西嗎?”
“喜歡。”那人頭也不擡的答道,“不過我不記得了?你記得嗎?”
霜筠只得搖頭,一邊湊過去看着他的玉。據他所知,這種世家子弟的佩玉應該都有特殊的花紋在上,應該可以借此打探一番。
這邊霜筠腦中過着如何查探的方法,手上的動作不禁地便滿了下來。
那人低頭本是看着自己的佩玉,發覺頭上的動作停下來。擡頭一看,霜筠看着自己的玉佩,忙獻寶似的将玉佩拱手與他眼前,“不過你喜歡的話,都可以給你。”
在他現在的腦海裏,喜歡就是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他。而他喜歡眼前的人,他讓他愉悅,無論心智成熟與否,那人卻是确确實實地感受到了“喜歡”這種東西。
霜筠為之突如其來的驚喜沖的頭腦一頓,稍停,便道:“這是你的東西,你要收好。”
手上的動作便又是緩緩擦着他的頭發,霜筠道:“你暫且叫做寶玉罷。待……找到你的家人之後,在改回你的本名,玉上刻有喬字,你便喚作喬寶玉。”
寶玉昭粹。
那人重重一點頭,哪裏管什麽來源,便只知自己叫做喬寶玉了。
霜筠幫着他梳直了頭發,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便又找了了荷包,将喬寶玉落下的頭發全理好全裝回荷包讓他帶着
頭發未全幹,他本是想對他施法,卻發覺對他确實用不了半點法力,霜筠故讓他披散着一頭長發,讓他站在池邊幫着他穿衣。原先站得遠,又是一直在水中,如今兩人貼近了身子,霜筠才發現,原來這人竟是比自己還高一點的。
霜筠将他挂在頸間的佩玉藏到他裏衣,道:“這個玉佩不可丢了,可記住了?”
寶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