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故

第4章

所以他也知道有人伏在附近花叢中。

岳飛心中微微冷笑，漫步而出。

岳飛舉止優雅，也不往那人身邊走，只是走到牡丹花叢，折下一支來。

名花傾城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美人含笑，花叢邊呼吸加重。

岳飛臉上笑意加深，花枝擲出。

那是一支牡丹。

那是一支美人手中的牡丹。

但那支牡丹殺了一個人，幹淨利落，牡丹直直刺進眉心。

然後，岳飛求見皇帝。

趙桓已經準備睡了。

他已經解了頭發，脫了外衣。聽聞岳飛求見，不由詫異，随口道：“宣。”

他已經忘了自己模樣甚不妥帖。

岳飛進來時看到皇帝模樣不由一怔，随後垂頭斂眸見禮。

趙桓親自扶住了他：“不多禮，鵬舉你有什麽要緊事？”

“回陛下，剛剛在花園邊，臣覺有人行為鬼祟，将之正法，陛下還是派侍衛看看是什麽人為好。”

趙桓臉白了一下，他心裏無比清楚這絕對是趙構派的刺殺他的人。

但他能說什麽，又能怎麽做？

微微一頓趙桓笑道：“不礙事。”随後叫禁衛首領處理此事。

岳飛見他臉色發白，有些奇怪。

皇帝的手冰涼顫抖，似乎收到了大驚吓。

岳飛蹙眉：“陛下是怕臣圖謀不軌？”

皇帝搖頭，全身上下都在發抖。

岳飛沒奈何，只得扶住他。

沒想到皇帝一下子抱住了他。

岳飛真的無奈了。

皇帝全身上下顫抖的不成樣子，岳飛只得道一聲失禮，抱起了皇帝将他放到床上：“陛下，我去叫個禦醫？”

皇帝微微阖眸，輕輕道：“鵬舉今夜陪陪朕吧。”

皇帝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曾放開。

岳飛應了一聲。

“鵬舉抱着朕吧。”皇帝輕聲道：“沒有鵬舉，朕只得惶惶不安，今夜無法安眠了。這些人，為了皇位，已經魔障了。”

岳飛這才知道那刺客居然是刺殺皇帝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确實魔障了。

國将不國，他們居然還在争權奪勢。

可見，這個國家是真的該滅亡的。

皇帝的臉貼在他的手心裏，冰涼而且柔軟。岳飛有些無奈。

“鵬舉是不是看我不起？”趙桓聲音模模糊糊，“太過怕死是也不是？”

“就是痛苦，我也想活下去的。”趙桓輕笑起來，輕聲道：“你抱我吧。”

岳飛皺起了眉。

“裝什麽裝？”趙桓冷笑，“你又不是什麽純情少年啦，我們即将成婚，總是要在一起的。”

岳飛巋然不動，面無表情。

其實岳飛心中暗罵，真的想不到一個皇帝居然為了活下去色誘自己。如此的不顧廉恥真是少見。

他在想的是該不該就這樣順水推舟。

趙桓不耐煩，直接拉下他吻住了他的唇。

床帳放了下來，青紗帳裏隐隐約約傳來低低的喘息呻吟。

薄紗帳暖，一夜溫存。

其實完事後兩人都不怎麽舒服。

一切建立在強迫上的東西都是不會令人舒服的。

更何況，與其說這是一場交歡，不如說這是一場交換。

趙桓用他的信任交換岳飛的忠誠。

岳飛所忠誠對象不再是皇帝，而是他趙桓。

同時，趙桓給予他信任，權力，一切他能給予。

第二日再見面，皇帝風華高貴，神色端嚴，有隐隐帶着憂悒。

岳飛斂眸垂首，恭恭敬敬。

兩人之間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趙桓溫和的道：“鵬舉坐下吧。”

岳飛坐下，依舊不擡頭。

趙桓嘆氣。

“鵬舉似乎不善言辭？”

“陛下在上，微臣不敢放肆。”岳飛恭恭敬敬回答。

趙桓微微笑起來，聲音裏透出無限的嘲諷。

他笑了很久。

一開始是嘲諷，後來是凄絕蒼涼。

他的臉色蒼白，眉心鳳紋灼灼生輝。

他不再說話，靜靜坐在軟榻上發呆。

岳飛坐在下首不置一詞。

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跟這樣的皇帝無話可說。

等岳飛擡起頭才發現皇帝已經歪在軟榻上睡着了。

岳飛真的想罵人。

沒奈何他只得認命的将趙桓扶進了寝宮。

還沒到寝宮趙桓就醒了，推開岳飛淡淡道：“朕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鵬舉自便。”

岳飛心中極度惱怒，沉着臉冷聲道：“臣告退。”

趙桓厲喝道：“站住！”

岳飛聽話的站住。

“你這是什麽态度？”趙桓冷笑道：“什麽時候臣子都可以對君父發脾氣了？”

“陛下所為，不似人君。”岳飛淡淡道。

“我倒是不知道何處不是人君了。”趙桓一張白皙的臉氣的通紅，手指着他：“岳飛，你定要如此輕辱與朕麽？”

岳飛不答話，給他來個默認。

趙桓臉上紅暈漸漸變作蒼白，聲音清冷：“出去！”

這岳飛性子如此不讨喜，看來他還是得另作安排。

想到這裏，他眉間突然有些倦怠。

這世上要活下去是如此的艱難。

這個世界上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

先是低低的，後來越笑越大聲，然後眼淚慢慢流了下來。

花草無情，在園中生長的欣欣向榮。

他靜靜看着，臉上沒有表情。

此後，一直到大婚，他都沒有再召見岳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