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是一個試探的信號,意味着面前這個少女在蠢蠢欲動地試探李墨的底線。
李墨咬着排骨,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可以……”
顧燦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抿唇,壓着嘴角的喜悅,羞怯地看了李墨一眼:“你怎麽什麽都說可以呢?”
李墨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我還是很好說話的,只要你打過招呼,和我約好什麽都可以。”
重點是「要約好」,這是和李墨交朋友的「秘訣」。
又一次掌握到了關鍵鑰匙,顧燦然的心情轉為愉悅:“好!”
晚餐過後,顧燦然主動要洗碗。李墨倒也沒推辭,見她收拾桌面,就取了睡衣進浴室。
等她洗掉渾身的油煙味出來時,顧燦然已經餐桌擦幹淨,将練習冊從書包裏搬出來,準備做作業。
李墨擦着濕漉漉的長發,看着端坐在桌子前的少女,愣了一下:“你在這裏寫作業?書房那邊也有桌子……”
顧燦然笑吟吟地望着她:“可是那裏只能坐一個人不是嗎?”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李墨能搬出來,陪她一起寫作業。李墨猶豫了片刻,伸手指向自己的房間:“那我把電腦搬出來,和你一起?”
顧燦然重重點頭:“好!”
李墨莞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會不會打擾到你寫作業?”
顧燦然搖搖頭,輕聲慢語:“不會啊,我還怕自己打擾到姐姐呢。”
既然小妹妹都這麽說了,李墨也不好拒絕對方,索性吹幹頭發之後,就把自己的整套寫作裝備帶了出來——
包括但不限于電腦椅,碼字支架,鍵盤鼠标,靠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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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燦然看到李墨這個架勢,十分驚訝:“姐姐準備的好齊全啊!”
李墨把自己的電腦插上電,擺在支架上,連接了鍵盤藍牙,笑笑說:“我頸椎和腰都不太好,如果沒有舒适的椅子,又長期寫作,身體勞損會很大的。”
她說完之後,又忍不住叮囑了一句:“你不要學我,端正好坐姿,別年紀輕輕就和我一樣頸椎病了啊。”
“知道啦。”
等李墨擺好鍵盤後,兩人各占了餐桌一頭,一人工作一人寫作業,在靜默中保持着溫馨的氛圍,各自忙碌。
對于李墨來說,這是每次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都會經歷過的事情。
可于顧燦然而言,這卻是第一次。
哪怕關系好如李長庚,顧燦然和她都不會帶着作業到外面寫。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家裏房間的某個角落裏,就這明亮的臺燈,完成繁重的作業。
沒有家長喋喋不休的叮咛,有的只是奶奶偶爾推門之後,送來的一疊可口多汁的水果,一杯熱氣騰騰的水果……以及那句「不要熬壞身子」的寵溺之語。
她沒有被年長一輩的人關照過,也沒有比她大一些的年長者關懷……
甚至在奶奶死後,永遠只能呆在那個清冷又空曠的家。
沒有人……沒有任何人來找她。
像是今天這樣的陌生陪伴,這樣令人安心的氛圍,當真是新奇又久違。
顧燦然只覺得自己那顆空蕩蕩的好似在漏着風的心,好像在四周構建了一堵輕薄卻密不可透的強,整個人都處在了一片寂靜的安寧中。
此時此刻,她握着筆,眼裏卻沒有了攤在桌前的作業。
她将目光落在了李墨的身上,深切而專注。在一陣連續的噼裏啪啦鍵盤聲中,李墨略微垂眸,抿緊唇瓣,從始至終都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她的神情那麽認真,就連從鬓角散落的幾縷頭發,都沒有影響她的專注。
屏幕的藍光倒映在她的眼眸中,像是燃起了一簇火,在她體內熊熊燃燒。
與平時的懶散随性不同,進入到自己的世界之後,握住了節奏的李墨,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像是戰士又像是永恒世界的冒險者,整個人都熠熠生輝。
這就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時,人會呈現出來的狀态嗎?
顧燦然開始理解,為什麽有人會說認真工作的人最迷人了。
她看的認真,敲完一段劇情的李墨擡眸,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的眼神,呆了一下:“看我做什麽?”
顧燦然甩着筆,對她盈盈一笑:“姐姐好看。”
李墨啞然失笑:“少看我兩眼,快點去寫作業吧。寫不完作業,明天我可不會帶你出去玩。”
顧燦然哼了一聲,乖乖地點頭,倒是開始拿起筆繼續寫作業了。
房間裏重新安靜了下來,只餘下筆尖劃過紙張留下的沙沙聲,斷斷續續的鍵盤聲……伴随着呼吸,填充了顧燦然的整個世界。
期間李長庚還給李墨發了幾條微信,詢問李墨中秋回不回來過節,要不要她過來湊個熱鬧。
李墨掃了眼手機,拒絕了她:“約了朋友,下次吧。”
無聲的陪伴加快了李墨的碼字效率,十一點左右,李墨敲完最後一行字,看着對面還在寫試題的顧燦然說:“還要繼續嗎?不寫的話就睡了哦。”
顧燦然擡眸,眼神還有些茫然:“姐姐要睡了嗎?這個點?”
往常李墨都是一點才睡的,這個點對于她來說有點早了。
李墨勾唇,輕輕一笑:“當然啊,我不要睡,難道你不要睡嗎?”
“你還在長身體呢,早睡早起比較好。”
李墨關了電腦,從椅子上起身,朝浴室走去:“我先去刷牙洗漱,你也準備睡覺吧。”
顧燦然咬住了下唇,望着李墨的背影略有些忐忑:“好。”
鑒于李墨的住處只有主卧有床,再加上李墨身體不好,根本不能睡沙發。經過一番糾結,李墨還是選擇和顧燦然同床共枕。
兩人洗漱完,穿着睡衣爬上床時,李墨察覺到了一種手腳無處安放的窘迫。
盡管她時常出門旅游,也有過和同伴同睡一間房的經歷,可除了李長庚之外,她很少和人同床,更不要說是和自己有好感的人了。
李墨看着乖巧坐在床另一邊的顧燦然,眼神躲閃,尴尬得幾乎想抱着被子跑到沙發上去睡。
可這麽一來,就更顯得她心裏有鬼。畢竟她已經做了決定要做個負責的成年人。
這種時候,從容面對,才能維持自己成年人的體面。
為了緩解這種尴尬,李墨伸手摸到了床頭燈,輕聲說了一句:“那我關燈了,晚安。”
“姐姐晚安。”
随着「啪」的一聲,室內的燈暗了下來。
李墨扯着空調被,躺在了床上,壓着自己紛亂的心跳,閉上了眼睛。
視覺暫時失去後,聽覺和嗅覺似乎變得異常的敏銳。她躺在床上,在空調的嗡嗡聲中,放緩了呼吸,嗅到了身側少女香甜的氣味。
明明今晚用的是一樣的洗發水和沐浴露,可李墨還是嗅到了獨屬于顧燦然的氣息。
輕淡,纖巧,清新,像是一朵初初綻放的橙花,盛開在寂靜的春夜裏,撩人心弦。
每一個人有心潛入夜色裏的人,都會在意這樣一朵精細的花。尤其是多情的李墨,更無法将自己的注意力挪開。
她在腦中升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在這樣的時刻,和這樣的一個少女同床共枕,即使什麽都不做,是不是也會顯得龌龊?
又或者是,因為她在身側所帶來的安寧與充實,讓這個夜晚顯得如此美好呢?
是地獄還是天堂,只在于一念之差。
關于「欲望」的命題,在這樣的夜裏,無疑可以得到一個絕佳的辯論。
李墨那過于豐富的想象力與創作思維,讓她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裏,進入了一場人性的拷問。
或許是過于陷入自我的世界裏,以至于當顧燦然悄然靠近她身側,挨着她手臂時,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姐姐……”
吹着冷風的空調房裏,單薄的空調被下,少女溫熱的身軀貼住了李墨冰涼的手臂,挨在她耳邊輕聲吐息:“你睡着了嗎?”
感受到少女體溫的那一刻,李墨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蛇纏住的獵物,渾身都僵住了。
她的喉嚨仿若被堵住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腦袋也因為混沌,而嗡嗡作響。
只有心髒,以遠超于往常的頻率在瘋狂跳動。像是在熱烈地證明着,李墨還活着的這件事。
李墨深吸一口氣,好一會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沒有……”
顧燦然揚起了唇角,抱住了李墨的手,在黑暗中擡眸試圖用目光勾勒對方的輪廓:“我也沒有,我覺得有點冷,膝蓋也很疼……”
李墨下意識起身,略有些緊張地說:“啊……空調我都開很低,我怕熱。你要是太冷的話,我去給你抱床被子來吧。”
顧燦然莞爾,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仰頭望着她說:“不用啦……”
“還不至于要蓋厚被子的地步。”
黑暗中,少女漂亮的瞳孔閃爍着明亮的星光,直晃晃地照着李墨:“只要姐姐抱抱我就可以了。”
李墨半撐起身體,垂眸望着幾乎要跌落在她懷中的少女,語氣有些艱難:“抱抱你?”
在這裏?這樣的時候?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什麽不合時宜的做法?
顧燦然點頭,認真又誠懇地回答:“嗯,抱抱我。”
她伸手攬住了李墨的肩膀,用了點力道把她壓在了身下,靠在她肩上顫着聲音說:“如果不行,那我抱抱姐姐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