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瑜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有些懵懂,慢慢張眼打量這間寬敞的卧室,深灰調裝潢,壁紙是繁複卻不花哨的暗紋,家具間透露着現代設計感,黑漆落地燈挺拔地立在床頭,窗簾有兩層,拉上的那層是較透光的粗布面,冬日遼曠的白光透過簾子照在大床上,熹微地照亮了李瑜縱欲後倦懶迷惘的臉,就像照亮精致囚房裏一顆被日愈打磨飽滿的白珍珠。
“醒了?”
李瑜打了個激靈,才發覺身側坐靠在床上閱讀平板的男人,常懷瑾抽了只手出來撫他脖子上的深紅色痕跡,指腹柔軟又不容抵抗,是蚌類勁韌的舌。
“主人……”李瑜眯了眯眼下意識湊近他,把脖子更多地往他溫熱的手掌裏送,一貼近才發覺常懷瑾穿着浴袍,而自己還一絲不挂着,挪動間下體扯出一絲痛來,讓他醒了些神。
發白的臉卻馬上泛上紅色,這是他第一次與常懷瑾過夜,初夜那晚當然不算。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主人的卧室,昨晚他們一起枕着睡了一夜,在常懷瑾平日起居的住處,沒有旁人來過的常懷瑾的住所。李瑜顧不上赤裸了一晚上的羞恥,用手攬住了被褥裏常懷瑾的腰,心滿意足地把頭埋了進去,輕輕蹭動着。
常懷瑾任他撒嬌似的在自己腰上拱,他有些好笑地捏了捏李瑜細白的頸,是他熟悉的軟嫩,而又更軟了些。
“這麽能撒嬌?嗯?”
李瑜卻不覺得羞,好像和常懷瑾已經抵達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密,可以毫無顧忌地貼着他讨要垂愛,他癡得像患了病入膏肓的癔症,腿也纏上了常懷瑾的下身,一點也舍不得他的樣子,吐息噴灑在常懷瑾的小腹上,讓常懷瑾有些無奈的提了提奴隸的頸,“醒了就去洗漱,還是想再來一頓?”
李瑜也終于感受到常懷瑾下體隐隐蓄力的硬物,他像是突然清醒過來,終于從夢裏墜了出來,不了吧,他還疼着呢,一臉通紅地從床裏鑽了出來,常懷瑾含着笑告訴他浴室在哪兒,李瑜拆開準備好的新牙刷刷牙時鏡子裏的臉還紅着沒消,大概是真瘋了,他終于回了魂,為方才膽大包天的粘膩感到後怕,也為常懷瑾縱容的笑感到漫無邊際的喜悅。
這樣理所當然,這樣肆無忌憚。
他想昨晚讓他們的關系抵達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和諧,李瑜掬了水洗臉,溫熱舒緩的液體流過他那張微笑的臉,似乎終于洗滌出某種值得保留的東西。等他用毛巾擦幹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臉時果然感到了一絲惶惑,因為它是這樣幸福無慮,這張常年木讷的面孔溫軟起來,發着淡淡的光,終于有了生命力,而這全是因為常懷瑾。
崩潰時候的哭喊也好,半夢半醒間的纏綿也好,李瑜經年壓抑幹竭的心髒終于舒展開,血水潺潺地淌過四肢百骸,他因為常懷瑾成為一個更為生動的的人,他可以哭可以笑——一種輕盈無畏的自由。
李瑜快速沖了個澡穿上浴袍,到一樓時常懷瑾已經換了較為休閑的衣物坐在餐桌前用餐了,三明治與流心蛋黃,還有幾顆別致紅潤的聖女果,黑咖啡冒着香與熱,李瑜按常懷瑾的眼神坐到了他對面,廚房的阿姨見了他只是笑笑,問他要咖啡還是牛奶,玉米汁也可以,李瑜說牛奶就好,謝謝。
他面前也馬上擺上一份和常懷瑾碟子裏別無二致的早餐,挂鐘顯示此時是八點半,常懷瑾擡眼對他說,“早上好。”
“早上好,先生。”
李瑜得到他的問候十分欣喜,餐廳周圍是高闊的落地窗,能看到別墅外的草坪,今天下了些小雪,輕柔地降落着,室內熱飲的蒸汽盤旋空氣上,偶爾咖啡勺攪動時的清脆聲響,成熟男人穿着家居服優雅地坐在他對面用餐,小資電影裏大同小異的取景發生在他身上,他也的确産生了一點身處熒幕世界的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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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他一定是個蹩腳的演員,李瑜別別扭扭地啃着西式早餐,顯然破壞了上一桢的富麗情調,他有這份自知,心情卻和當初與常懷瑾在樊岳的自助餐廳用餐時并不相同,他仍然不算适應,但卻願意學着與常懷瑾達成一致,與他共享生活,甜酣的牛奶滾進胃裏,與他融為一體。
飯後常懷瑾去了客廳,廚房附近與別處的隔斷很好,一面長達五米的玻璃魚缸橫在其間,阿姨的動靜幾乎聽不到,除了日常打掃也不會出既定區域,房屋主人的私密性很好。李瑜跟着他的步子走了過去。
“跪下。”常懷瑾坐靠在沙發上。
他聽話地跪在他膝旁,比以往的距離更近了些,稍微蹭動兩步就能把下巴墊在常懷瑾膝上。
“這是荊館,昨天和你說過了。”常懷瑾垂眼看他乖巧的奴隸,語調和态度有些散漫,“今天周日,我不去公司那邊,你要回樊岳繼續複習或者回學校可以叫司機送你。”
李瑜答了句是,主人,又輕輕問他,“我一定要走嗎?”末了又補充,“我不會打擾您辦公的,主人。”
常懷瑾很随性地笑了一下,李瑜意識到這和以往進行游戲時的常懷瑾并不相同,他不那麽緊繃了,不再過于盡責地扮演一位主人了,李瑜想。
“這麽想和我呆一起?”常懷瑾戲谑地看着他,李瑜有些赧,但也沒有出聲否認。
“回話。”
“是……想和主人,呆在一起。”李瑜垂着頭不敢看他。
“可以。”常懷瑾很大度地答應了他的請求,眼底漫出一點笑,“現在我們來立一些在這棟屋子裏的規矩。”
“我沒有帶奴隸來家裏過,持續保持對你的注意太耗費心力,你我都放松一點,互不打擾做各自的事情。”常懷瑾點了點鞋尖,“但日常瑣事你需要盡到作為奴隸的義務,倒水、拿東西,午飯交給你可以麽?以及把我辦公後的資料規整好。”
李瑜朝他點了點頭,常懷瑾也是頭一次馴養時刻呆在身邊的奴隸,以往總是厭煩生活被幹預的,如今總歸有些不同,而且這無論也算不得什麽麻煩——他拿了一臺筆電供李瑜浏覽題庫,自己則審閱着公司各部門報上來的年終總結——就像多了條尾巴,李瑜乖得很,說不打擾就絕對不會出聲,他戴着眼鏡看複習資料的樣子總讓常懷瑾覺得這又是那個呆笨的大學生了,而這個大學生如今也在他的圍欄裏。
他的确在蠶食着李瑜的全部,不是麽?
就像他自己一樣。
客廳很靜,李瑜替常懷瑾蓄了一次咖啡,他不太懂廚房的咖啡機用法,家政阿姨正在清理中午的食材,見到他便走近教他,李瑜認真記下又禮貌地道了謝。
“不用這麽客氣,叫我陶姨就行。”陶姨朝他笑笑,“這還是常先生頭一次帶人來家裏,你們認識多久啦?”
陶姨五十有餘,個子不高,笑起來皺紋堆褶在一起,顯示出一種慈愛來,語氣不是八卦,像關心家裏的小輩。她自韶園起已經照顧常懷瑾二十來年了。
“不是很久。”李瑜有些腼腆,心底又覺得自己與常懷瑾的關系并不如陶姨猜測的一般尋常,看出他的不自在陶姨也沒有多問,轉而對他說,“你要喝點什麽嗎?”
李瑜猶豫兩秒,便答,“可以麻煩您幫我倒杯茶嗎?”
“可以呀,你想喝什麽?”陶姨開了壁櫥,“有大紅袍、古丈毛尖……還有一罐碧螺春。”
李瑜不懂,有些尴尬地站着,“我問問先生,再來告訴您好嗎?”
“喝茶還要問他麽?”陶姨笑了笑,“去吧,我一直在廚房。”
李瑜端着咖啡往客廳走時才注意到橫斷的魚缸裏有一尾十分漂亮的魚,他沒耽誤時間細看。
“先生,咖啡。”性事以外叫他先生也是方才立的規矩,常懷瑾接過瓷杯,李瑜跪在他旁邊就這樣稍微擡眼等他,讓他想起那天午休轉醒間的低喚。他喜歡聽李瑜那樣叫他先生。
飲過咖啡李瑜又替他把杯子放回了茶幾上,杯柄和托碟的花紋标記嚴謹地對齊着,常懷瑾的眉頭也松了松,覺得李瑜一絲不茍的小習慣有些好玩。
李瑜預備繼續複習時才恍然想起要問常懷瑾昨晚喝的茶是什麽,“先生,”他說,“昨晚您泡的茶是什麽呀?”
“碧螺春。”常懷瑾答,“怎麽了?”
李瑜便準備起身去廚房,有些局促地回答他,“好喝,麻煩陶姨沏一杯給我。”
常懷瑾點點頭沒說什麽,李瑜端着茶杯路過魚缸的時候多看了兩眼,是一條極為漂亮的魚,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品種,大概是某種觀賞魚,扇形的大紅尾晃蕩在水裏,魚身是全黑的,游動間像一滴重墨裹在絲綢裏浮躍着,魚眼與他對視一瞬,李瑜懵了懵,等到它回轉身體蕩出一抹血紅才回神。
他揣揣的,似乎那是一種有靈的遙遠凝視,讓他有些心驚。
碧螺春的香氣讓他展了展眉頭,他有些累了,慣性打開網頁浏覽關注小貓的視頻解壓,沒料到發出一聲喵嗚的聲響,吓得李瑜趕緊拖了靜音,常懷瑾也還是擡眼朝他望了過來。
“對、對不起,先生。”
“在看什麽?”
李瑜把筆電磨磨蹭蹭地拿給常懷瑾看,屏幕上一只毛茸茸的貓追着毽子,李瑜跪在他身側臉都不敢擡,常懷瑾還頗有耐心地看完了五分鐘的視頻,也不知道是真有興趣還是純粹為了折磨李瑜,等出現結束頁時笑了一聲,“你喜歡?”
“是……先生。”李瑜窘迫地回答他,想來哪個男生被撞破吸貓都該有些不好意思,他又亡羊補牢地補充,“是平常解壓的時候看看,複習得有些累了。”
常懷瑾看了眼時鐘,快十一點了,他習慣高強度工作倒不覺得有什麽。
“意思是平常不會看?”他捏了捏李瑜的耳垂,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說謊。
“……”李瑜有些臉熱,還是很老實地回答他,“看的,先生。”他還有點掙紮地說,“貓很可愛嘛……”自己都不知道這有些像撒嬌。
常懷瑾笑了一下也沒有繼續為難他,僅僅說記一次罰,打擾到他工作了。
李瑜點頭應好,如果知道晚上要趴在常懷瑾腿上被掌掴——這當然沒什麽——并且發出“汪汪”的聲響來報數,他一定會羞恥致死。
“幾下了?”常懷瑾還很壞心眼地揉了揉紅起來的臀瓣。
“汪……汪、汪、汪……汪。”
五下了,李瑜把頭埋在主卧的沙發裏,性器早在第一聲學狗叫時就翹了起來,他委屈地想,即便荊館一根鞭子一條綁繩都沒有,常懷瑾還是有一萬種方法懲罰他,讓他羞得無地自容。
一直打到第十下常懷瑾才心情很好地讓他坐到自己身上接受操弄。
“唔……啊……”李瑜細碎地呻吟着,身體在掌掴的時候已經非常敏感了,此時覺得十分滿足。
常懷瑾掐了掐他青紫未消的腰,“狗是這麽叫的麽?”
“嗚……”李瑜咬了咬唇,意思是今天他連叫床都只被允許發出汪汪的聲音了。
常懷瑾不放過他,“叫,”他湊到李瑜的耳邊,發出性感的喘息聲,讓李瑜酥得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是狗,“叫出來,騷狗。”
“唔、汪……汪嗯……汪……”他邊叫邊發出難耐的嗯啊叫床聲,常懷瑾倒沒有嚴厲得連這也不允許,在他臉側輕輕笑着,“真乖,騷小狗。”
李瑜喜歡他誇自己,羞恥心也逐漸被壓了下去,動情地汪汪叫着,碰到敏感點時會難以自抑地“嗯!”出聲,還要很乖地補上一聲顫顫的“汪。”
常懷瑾被他乖得加快了頂弄,兩人一起抵達了高潮,李瑜趴在他肩上喘着氣,常懷瑾問他,“舒服了?”
李瑜蹭了蹭他的鬓,餍足地汪了兩聲。
浴室裏倒沒有再做一次,而是他可惡的主人故意用手指玩弄他的後穴,叫他委委屈屈地汪,羞憤拒絕地汪,軟嗲舒服地汪,李瑜好像不會說話了,縮在常懷瑾的懷裏僅僅通過這樣簡單的方式就能進行交流,就能表達出自己所有的情緒與欲望,除了迎合他小狗還要做什麽呢?不用了,他只要學會搖屁股晃動他不存在的尾巴和汪汪出聲就好了。
今晚李瑜照舊和常懷瑾一起躺在了主卧的大床上,不過都穿了睡衣,他主人說,“為了避免騷小狗大清早發騷耽誤我上班。”李瑜只底氣不足地小小汪了一聲作為反駁。
常懷瑾睡前有浏覽晚間新聞的習慣,落地燈橘黃的光照着卧室的一角,李瑜沒睡,側躺着欣賞常懷瑾雕塑般的側臉,他小動作挪了過去,把自己的手環在了主人腰上。
常懷瑾只笑了下沒阻止他,還摸了摸他的頭頂。
李瑜舒服地眯了眯眼,沒有出聲,怕打擾到他,二十分鐘後常懷瑾便熄了手機,發覺李瑜還睜着眼看自己,他又笑了,“還沒睡?”
李瑜搖了搖頭。
今天他們還沒有接吻,李瑜有些舍不得這樣睡過去,而且常懷瑾今天的笑似乎很多,比以往要好相處許多,好到李瑜都不敢相信那是他的主人,威嚴是在的,還要惡劣地讓他學狗叫,但李瑜知道他今天是異常溫和的,更像一個民主領袖而不是什麽獨裁者。他喜歡,他總是眷戀常懷瑾那其實稱不上多麽溫柔的溫柔。
常懷瑾把燈也熄了,卧室陷入靜谧的黑暗,隔光窗簾和早晨一樣只拉了較薄的一層,能隐隐看到窗外飄落的雪花,常懷瑾驀地以為自己回到了幾個月前在韶園卧室的夜晚。
許是安逸雪天産生的聯想錯覺。
理所當然地忽視了當時的自己在想念李瑜,而此刻李瑜恰好他身邊。這是願望達成時記憶的閃現,常懷瑾當然不會承認。
他掀了被子把李瑜攬在懷裏,安排起明天的行程,“明天我七點起床,三十出發去公司,你要去樊岳麽?”
李瑜點點頭,毛茸茸的腦袋蹭的常懷瑾脖子有些癢,但他沒有躲。
“我周二開始考試,周四考完,先生。”李瑜小聲說,像是害怕打擾此時靜谧寧和的氣氛,“明天去樊岳大概就把東西都搬回學校了,考試幾天來回不太方便。”
常懷瑾心裏迅速産生了一絲不快,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是麽,那周五寒假回家?”
懷裏人僵了僵,然後朝他道,“不回家的,先生,我、放假不回家。”
命運總歸是眷顧他的。
常懷瑾心底猜到原因卻沒有表露自己意圖将要得逞的得意,而是淡淡地問他,“家裏矛盾?”
李瑜嗯了一聲。
“那寒假呆在哪裏?”
“去年呆在學校,今年也一樣吧。”李瑜許是聽出了他語氣裏的關心,安撫地笑了笑,“臨春節打工工資是平常的三倍呢。”好像是多麽能夠讓他遺忘悲傷的喜事。
明明離自己的目的漸進了,常懷瑾該多加感謝李瑜不近人情的父母,卻也為他的笑生出一味疼來。
他迅速發出了邀請,将那種不易察覺的疼痛壓了下去。
“寒假來荊館和我一起住吧,幫我做飯,工資也開三倍。”
李瑜張大眼睛,接受了主人慷慨的收留,并且泛出一層不明顯的眼淚。
常懷瑾吻他的眼尾,吻那輪終于被他逐漸收入囊中的水中殘月。
嘴唇也終于纏綿到一起,李瑜認真地吻他,無關情欲或者任何幸福的情緒。
而僅僅是認真,表達感恩,以及忠誠。
這的确是他二十年來最好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