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顧地來給醜奴送飯,他想自己大概是出于愧疚。
更不想讓醜奴誤解,醜奴是這麽多年來,對他真心好的一個人,即便是一個奴隸又怎樣,滿從不在意這些,在小院朝夕相處的日子,他已經知道了醜奴是怎樣的一個人。
醜奴看見面前的滿,竟有幾分哽咽,他看見滿,又不知道說什麽。
“這是我從廚房那兒拿的一些吃食,你還未吃吧。”
“醜奴謝大少爺。”
“快起來。”
醜奴一時激動竟有些暴露自己的聲線,但又很快隐了過去,他現在不能,還不能告訴滿所有事情。
“明日我來取食盒,早些歇息吧。”
“是,大少爺。”
滿仰起頭朝醜奴淡淡一笑,手剛好撫上他側臉,撩過他發絲,輕輕攏到他耳後,醜奴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心像是要跳出胸口,僵硬的身體猶如石樁定在原地,滿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藥香,他微微低頭就能看見滿那張略帶清淺笑意的臉,更覺呼吸一窒。
“好好休息。”
另一邊,還在勾欄院的二少爺聽完侍從彙報的消息,雙眸一閃,嘴角牽起笑,他果然沒看錯,這瞎子,竟是如此看重這醜八怪,妙,實在是妙哉。
他轉個身,仰躺在榻上,看見懷中溫軟香玉嬌滴滴地倚靠着他,狠狠地親了一口,大笑不止。
滿知曉自己不能出動太頻繁,他平日都深鎖在屋中,為了醜奴倒是在府中走動得勤了。他也倒是想了個法子,讓醜奴每日給自己送藥來便是,這樣府中下人不會欺負他,也不會讓爹起疑心,至于二弟在他身邊安插的人,愛如何彙報便如何吧。
為這樣的想法一驚,滿從來都是步步為營,生怕出了岔子,居然為了一個醜奴,也開始不管不顧二弟的眼線了。
二少爺那兒的動作也很快,既然滿熟讀藥理,便就從醜奴那兒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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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丞相府已有大半月,醜奴白日做着自己的事情,晚上便開始運功療傷起來,之前在偏院,他已經打通了一部分脈絡,只是現階段還是不能得到什麽顯著的效果,他每日都有出府的機會,這樣在他看來也不是一件壞事,也好打聽到嘯月山莊的事。
“滿少爺。”
“嗯,放那兒吧。”
他剛進了滿的屋,聞到平日裏早已習慣的藥味,不知怎麽的突然眼前一花,他站不穩地扶住了門框,只覺天旋地轉間渾身燥熱起來,本來坐在遠處軟墊上休息的滿一下走了過來,快要觸碰到醜奴之時,就被他重重打開:
“對……對不起,少爺,別,碰我。”
是他大意了,應該是有人給他下藥了,他虛浮的腳步根本讓人無法忽視,滿一下有些着急,微蹙着眉:
“你把手腕伸出來,我給你把脈。”
醜奴哪敢讓滿碰他,他一下都沒有動,緊咬着牙關,低吼一聲就沖出了滿的屋子,汗水不斷從額頭落下,他回到自己的小柴屋,倚靠在門上輕輕地調整呼吸,情況顯然沒有他想象的樂觀,他胯間一片濕熱堅硬,甚至透過布料已經開始隐隐顫動,這藥性他應該是能抗得了——
不斷有蒸騰的熱氣從頭頂冒出,屋外似乎有人呼喊他,可又叫的不是他,他墜入不見底的深淵,腦海裏走馬觀花地過了一些片段,前不久他還是少莊主,自己輕信那人面獸心的姨丈,被推入萬丈深崖,撿回了一條命,不曾料想人間險惡,救了他的農戶搶了他身上所有值錢的財物,他內力大減,經脈受損,連普通人也是敵不過的,幸好他喬裝易容混入上京的馬車,可途中又遭遇山賊,他便被販賣成了奴隸。
他還不能放棄,爹娘被奸人所害不在人世,也決不能讓他林家祖業落入他人之手。他要回去,奪回嘯月山莊。
“阿戟——”
“我在。”
醜奴霍然睜開眼睛,鼻息間竟是熟悉的藥香。他原來躺在滿的床上,他作勢就要起身,卻被滿壓住,他全身是汗,衣衫被褪了個幹淨,只見幾根銀針紮在自己袒露的胸膛之上,原來之前都是他的幻覺,他根本沒能跑出大少爺的屋子,還未走出兩步,人就暈了過去。
“……”
醜奴一下都不敢動,滿居然用溫熱的毛巾替他擦着臉上的汗,從額頭到鼻梁,又擦去側臉的汗水,他身上的情熱散去,心卻是跳動得更加猛烈,滿看不見他的臉,可醜奴自始至終總認為滿在看他,仿佛仔細地描摹着他的五官,想看清些什麽。
“沒有這些疤痕,你的骨相還是出衆的。”
“若是我能看見,就能治好你的疤。”
“滿少爺——”
醜奴殊不知自己已經做了逾越主仆之間的動作,他伸出手握住了滿的手腕,滿也一驚,他本想安慰一下醜奴,未曾想到他如此激動,微微使了些力要抽出手,醜奴也識趣地收回了手:
“謝滿少爺。”
他現在什麽都不是,怎麽能奢求更多。
“想必是二弟想在你身上做什麽手腳,以後在衣食住行上,都要防備一些。”
“這半月,不必來我屋了。”
滿站起身走到不遠處的桌前,轉過臉,背對着醜奴在收拾着什麽。
“滿少爺,我……”
一聽滿說不讓自己來,醜奴也顧不上胸前紮的針,赤着腳就沖到滿的身後,剛要伸出手,卻又收回。
只聽滿背對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能害你,也不想把你卷入這無謂的鬥争中。”
“不,滿少爺,我可以……”
“別說了,聽話。”
“是,滿少爺。”
醜奴退回床上坐着,滿讓他慢慢平躺在床上,開始給他去除胸上的銀針,而醜奴倒是一眼都舍不得離開,他看着滿如玉的面龐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垂下的發絲帶着若有似無的藥香撩撥着他的理智,他現在,只想吻他。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很難說,兩個人都如暴風雨裏航行的扁舟,無依無靠又彼此為伴,醜奴也知自己在這樣的時刻不該動心,可他又怎麽能控制這樣洶湧的情感。
半個月都無法再見滿,他心中突然泛出一陣苦澀。
銀針全部去除,滿将針一根根收回,又用毛巾擦了擦雙手,剛把放在一旁靠椅上的衣服遞來,就被一個炙熱的胸膛緊緊摟在懷中,比他略高的體溫環繞在他周身,滿有些怔忪,雙手垂立在身側不知所措。
在他腰間的手卻不斷收緊,埋在頸脖間的呼吸也極為灼熱,短短一瞬,他就奪去了衣服,逃也似地跑了,像做了虧心事的孩子。
滿不厭惡這個奮力滾燙的擁抱,等他反應過來,醜奴早已離開了屋子,只是空氣中還殘留他身上的味道,身側的手慢慢蜷成一拳。
四月多雨,滿站在屋前的房檐下,聽着雨滴穿過瓦片,滴落入地的聲響,不自覺輕抿嘴角。
近來丞相府也頗為不寧,老爺在朝堂上樹敵頗多,腹背受敵,又被幾位大人聯名上書彈劾,疏通關系到處打點不說,還要多拉攏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大人,幫老爺渡過難關。二弟也跟着老爺四處奔走起來,表面富麗堂皇的丞相府,內裏早已腐朽不堪,只需一陣風,便可把這裏夷為平地。
周圍沒有一絲嘈雜,他所住的芳蘭閣本就清淨,他屏退了許多下人,二弟顯然分身乏術,只不過布在他身邊的眼線倒是一個不少。丞相府危在旦夕,他身為長子,此時如同廢人站在屋前,束手無策。其實滿內心倒頗為希望父親垮臺,最差也不過抄家滅門,只是可憐了六姨娘肚裏的孩子,他尚未謀面的兄弟姐妹。他一直以來也看淡了世俗,權貴人家玩弄的爾虞我詐,陽光底下見不得人的勾當,他早就膩了。
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粗啞的聲音——醜奴。
他像是一個經歷過太多困苦,卻仍舊不滅初心的人,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從一個奴隸身上感受到如此豐富且悲憫的情緒,他為他洗衣、煮飯、煎藥,又護他成全,自尊一向強烈的滿,卻并不認為醜奴對他的情感是憐憫,他們倆人,又何來誰可憐誰這一說法,同是天涯淪落人。
醜奴果真聽了他的話,未曾再來,只是滿也漸漸不明白內心究竟在追尋什麽,午夜夢回,他仿佛看見了清冷無人的偏院有了煙火氣,他坐在藤椅上看書,醜奴為他端來豐盛菜肴,他看得清那張臉,又沒有看清。
他從未如此對一個人上心,人說一見鐘情,必然有色相的緣故,可他一個雙目失明的瞎子,何來一見鐘情,他能看見的只是一片赤誠之心,拳拳情意,毫無遮掩的袒露在他面前。
眼疾發作,是最好下手毒害他的時刻,他沒有,只是簡單為他擦洗身子、煎藥,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