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處這麽多日,大少爺對他也極為溫柔,他覺得這樣的日子比被四處奔波逃亡幸福得多,他很珍惜這樣的日子,即便是忤逆把他贖回來的二少爺也再所不惜。
藥他扔掉了,他也沒有和任何人提這件事,包括大少爺。
時辰不早了,醜奴剛準備把熬好的藥端給大少爺,就看見二少爺神色不愉地踏入了院落,醜奴還沒跪下,就看見一雙手揪緊了他的衣領往前一拉,二少爺陰狠地看着醜奴,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卑賤的奴才,讓你下的藥竟敢扔了。”
醜奴匆忙想要跪下,沒想到二少爺臉上更是兇狠地不讓他有求饒的機會,從懷中掏出一個更大的藥包,且藥包的顏色與上次的不同,二少爺更是一下就把藥包撕開,将所有的藥都倒入了碗中,醜奴端着藥的手都開始顫抖,他一定要想辦法把這碗藥倒掉。
論力氣他必然是能戰勝二少爺,可是現在大少爺在裏屋已經睡下,他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他想趁着二少爺不備,把藥倒掉,可是二少爺卻是看透了醜奴的想法,一把将他往裏推,下了狠心,這碗藥不喂給滿,他便不罷休的模樣,嘴角還挂着詭異的笑容:
“若是你把這碗藥送進去給那瞎子喝,我倒是能饒你一回。”
醜奴一只手垂在一側,握着拳頭微微發顫,低着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本來就醜陋的他更是展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知是歡喜還是憤怒,他剛要伸出拳頭去招呼這位二少爺,沒想到房裏就傳來滿的聲音:
“醜奴,是有人來了嗎?”
如蒙大赦的醜奴顫抖着聲音站在門前回應道:“二,二少爺來了。”
二少爺立馬瞪了醜奴一眼,口中說出的話倒是從善如流:“大哥,二弟來遲了,打擾了你休息,還請不要責怪二弟的魯莽。”
“二弟這麽晚登臨偏院,是有何事嗎?”
“沒有,大哥,只是二弟我路過此地,想大哥罷了。”
“無事便好。”
“那大哥,二弟告退了。”
房裏再也沒有傳出聲音,二少爺看着醜奴,陰鸷的目光激得醜奴渾身一顫,他站在醜奴面前,以手指朝着醜奴點了點,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離開了偏院。
醜奴和滿有所不知,二少爺和侍女雲兒之間見不得人的勾當,被三房夫人發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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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窗事發之際,雲兒的肚子再也遮掩不了,一經拷問也不說出實情,二少爺自然是不會為了這個小侍女在父親面前失了信任,他只是一昧向自家母親求情,誰知母親竟是半分情面也不留,這髒水自然是潑不到滿的身上,雲兒竟是生生在所有人的面前喝了堕胎藥,小産的雲兒昏迷了過去,衣裙下擺上全是血跡,還未休息片刻,就被趕出了丞相府。
二少爺直等到晚上才敢出丞相府去尋雲兒,沒想到雲兒竟是在郊外的一座破敗小廟裏懸梁自盡了,心生怨恨的二少爺無處可發洩這憤怒又痛苦的情緒,便帶着藥來到了偏院,而他埋在偏院的眼線在前幾日又告訴他,醜奴居然将他給的藥扔了,一下怒火中燒的二少爺就這麽踏入了院子。
好啊,這醜八怪既然這麽忠心護主,就讓他和這瞎子好好親熱親熱,心生一計的二少爺展露了一個扭曲的笑容,在月光下顯得分外瘆人,他踏着步子上了院外的馬車,一路朝着丞相府疾馳而去。
還站在滿房門前的醜奴,端着藥愣了半晌,才想起該把手中的藥倒了,沒想到滿的聲音從房內傳來:
“醜奴,進來。”
“大少爺……藥涼了,醜奴給你……重新……”
“進來。”
醜奴還是推着門進了屋子,沒有點亮燭火的院子一片黑暗,坐于床榻之上的滿披散着黑發,身着純白裏衣,更顯得清瘦羸弱,醜奴還未開口,滿就了然于心地朝着醜奴笑着說道:
“二弟他,讓你下藥是嗎。”
“不!大少爺!”
醜奴“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起來望向滿,他知道滿既是說剛才的事,也是說之前二少爺給他藥的事。
他知道自己內心有動搖過,可是他後來并沒有下藥,但這份心思讓他不由得羞愧,大少爺一直待他親善,他卻受二少爺指示不得不下藥。
剛才若不是大少爺出聲阻攔,他或許真的要把藥端進來給大少爺服下,而且是當着二少爺的面。
“起來吧,我知道你沒這麽做。”
“大……大少爺……”
“如若你下了藥,此時你也便不會在房裏與我說話了。”
“大少爺……”
醜奴顫抖着身子擡起頭看向這位大少爺,明明是這樣一個羸弱殘缺的男子,竟如此聰敏過人、溫良寬厚,他不用解釋什麽,大少爺也已經知曉了一切,感激涕零的醜奴看着坐在床榻上猶如神祇的大少爺,目光毫不躲閃,直直望去,妄想能一直看着大少爺,悄然不知已是動了心。
動了他不該動的心。
這一刻他知曉了,原來大少爺一直在觀察他、試探他,什麽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只不過他不說而已。
“去吧,把藥倒掉,重新熬,熬好了送進來。”
“是,大少爺。”
滿又回了丞相府,其實他更願意呆在破敗的小院裏。
他知曉必定是他那親爹生怕被政敵抓住小辮诟病,親生嫡子居然不住丞相府,少不了被一頓彈劾。他坐在廳堂之中,手中捧着剛沏好的茶,拿着茶碗的手骨節分明,徐徐吹動漂浮在杯中的茶葉。
醜奴随滿回了丞相府,以他這樣的身世和身份,恐怕只能在府邸裏做一個雜役,怎能侍奉丞相府的大少爺。他悄然握緊仍在打顫的右手,使不出任何氣力,又暗暗發力,像是要從這桎梏中掙脫出什麽。
“爹。”
“嗯。”
父子兩人半晌未發出任何聲響來,站在一側的二少爺倒是出了聲:“爹,大哥這段日子也吃了不少苦,身邊也缺個體己的照顧,兒子也沒思慮周全,找了個笨手笨腳的,不如爹再看幾個人分到大哥那兒去?”
“嗯,浩兒說得有理。”
滿剛要出言勸阻,話到嘴邊又生生下咽,他不能在他們面前展露出任何私欲,否則他所珍視的東西必然會被摧毀。
他只得站在廳堂中間,平靜無瀾地回應:“滿聽爹的。”
醜奴偷偷瞄着站在廳堂中的滿,心下居然失落,他也不知自己是在難受什麽,心口好像被一掌握住,慢慢收緊。
他滿心歡喜以為滿少爺會出言留他,他不該存這樣的心思,一切不過是自作多情。
滿回到了熟悉的廂房,坐在椅子上,全身像被抽走了力氣,他始終什麽都沒說。
任憑安排,也失去了主動權,他想起醜奴,心有愧疚。
“大哥。”
“二弟。”
“我知曉大哥還是用慣了這醜奴,在爹面前又不好提起……”
滿聽了浩的這一番話,心下不由一驚,他未曾表現出格外喜歡醜奴,可二弟卻是發了狠的要把這醜奴往他面前推,一定是又在醞釀什麽陰謀。誠然,醜奴對他的忠心日月可鑒,他不敢說有多信任,但至少不會懷疑他。
“多謝二弟一片好意,我這樣一個瞎子,誰來伺候都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二弟便不打擾大哥休憩了。”
站在門外的醜奴身形一頓,二少爺也斂了笑意,他不知滿竟給他這樣一招,聲線即刻變了個調,冰冷無情地看向還未反應過來的醜奴,低聲說道:
“滾去後院,別站這兒污了大少爺的門檻。”
“是,二少爺。”
滿聽聞也渾身一顫,鋪在桌上的布被他皺成一團,指尖微微泛白的握緊。
醜奴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到後院的,分派給他的做的事無非是些粗重的活,劈柴、挑水、卸貨。可他腦子裏久久萦繞着大少爺那句話“我這樣一個瞎子,誰來伺候都是一樣的。”
他見慣了江湖人心叵測,爾虞我詐,自當是不放在心間才是,尤其在這樣落魄的境遇裏,遇見了一個如天仙般的人,沒曾想到他竟是急于撇清。他苦澀地笑了笑,果然他這人,走到哪兒都是不被待見的。
下人的大通鋪沒有給醜奴留位置,他卷着鋪蓋住進了廢舊的柴房,月光透過窗,照在他的身上,他臉上突然浮現一個不屬于“醜奴”的神情,盤腿而坐,運起功來,還未過半晌,門外突然傳來輕叩的響聲——
醜奴也不知是誰,只是平穩了氣息,站了起來,打開門後,竟有些怔住。
滿手上捧着食盒,一雙黯淡的眸顯出不可察覺的擔憂。
居然為了醜奴冒險跑到此處,即便他知曉府裏都是二弟的眼線,也義無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