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冬木市的夜晚并不寂靜,尤其是繁華的新區,商業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燈紅酒綠,沒有半點要休息的意思。
藥研藤四郎遠遠的跟在Lancer和他的禦主後面不遠處,他并沒有冒險更加靠近,只是維持在一個确保對方在自己視線範圍之內的距離。
隐蔽和追蹤可算是短刀的拿手好戲,尤其Lancer被禦主冷言冷語的一通譏諷之後正是心神不定的時候,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後悄無聲息跟了一條小尾巴。
Lancer的禦主肯尼斯把他們的落腳點定在了冬木市最好的酒店裏,若是他自己的話也許會選擇更加隐蔽安全的地方作為根據地,但這次與他同行的還有他的未婚妻索拉,那可是位挑剔又傲慢的大小姐,要知道就算是酒店裏的服務她還多有不滿,時常鬧得肯尼斯下不來臺。
以上消息,全都是藥研藤四郎趴在酒店的通風管道裏偷聽服務人員們閑聊得出的結論。
畢竟冬木市并不是一座旅游産業發達的城市,像肯尼斯這樣一來就大手筆的包下一整層的外國客人,足以成為這些服務員們大半年的談資。
身為魔術師的驕傲與自矜,勢必會成為肯尼斯最大的漏洞。
藥研藤四郎滿足地笑納了這送到手邊的情報,翻身準備沿着自己進來的路線退出去。
幾乎和他動作的同時,酒店的火警猛然響了起來,打破了原本安寧的夜晚,原本還在說閑話的服務員愣了愣,對視一眼匆忙地推開門沖出去,一開門外面的喧鬧聲就湧了進來,客人們正陸陸續續從房間裏出來,有的又急又怕地往外跑,有的還沒搞清楚狀況高聲質問,場面一片混亂。
藥研藤四郎打算離開的動作頓了頓,電光火石間判斷了一下當前的形勢後便放棄了原定路線,轉而尋了個死角打開通風口跳下,又從無人看管的服務車裏拿出一件客人送洗的髒衣服套在身上,寬大的外套一直遮到他的小腿位置,袖子也得要稍稍挽一挽才不至于影響活動,他把領子立起來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又把本體藏進衣服裏。
然後小短刀揉揉臉,努力做出一副驚慌迷茫的樣子,藏在門後尋了個機會混進了人群中和他們一起撤離了酒店。
此時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慌張無措又害怕的普通孩子,在人群中一點也不起眼。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無比正确,當踏出酒店大門的瞬間他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視線掃過,方才在港口區差點就抓住了他的那道視線,小短刀更加謹慎地把自己藏在人堆裏,用酒店客人們的身影做掩體,小心翼翼地脫離戰場。
他挂在脖子上的禦守正散發着讓人心安的溫度,就好像亮在他們住處門口的燈火,讓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暖暖的黃色燈光下,小奶狗正趴在紙殼箱子裏睡得昏天黑地,身子底下柔軟的小毯子被口水浸濕了一大灘,時不時還吹出個泡泡打個小噴嚏,被飄滿屋子的食物氣味勾引着砸吧砸吧嘴。
歌仙兼定準備了一大鍋暖洋洋的雜煮慰勞深夜加班工作的小短刀,鍋子裏的各種各樣的食材浸泡在滋味濃厚的高湯裏咕嘟咕嘟炖煮到軟爛,食材的味道被煮進高湯裏,高湯的味道也溶進食材裏,白色的蒸汽裹挾着鮮香的味道彌漫,就算其實并不是特別餓的小短刀,現在也開始覺得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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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歌仙兼定微笑着給小短刀盛了滿滿一大碗夜宵,這種後勤工作初始刀也一樣做得開開心心,他很清楚自己的練度并不高,像今晚那樣子的戰場他很容易就會成為拖後腿的存在,逞強去挑戰遠超自己能力範圍的敵人從來不是值得稱贊的美德,他所要做的只是一邊安安心心地做着後勤保障工作,一邊努力鍛煉自己。
努力的話,總有一天他也能成為審神者充分信任的戰力吧。
藥研藤四郎坐在椅子上晃蕩着小腿,夾了一塊已經炖到綿軟的蘿蔔小口小口吹涼,心裏頭組織着語言待會要怎麽跟審神者彙報今天探聽到的情報。
“慢慢吃,別着急。”審神者仍舊和之前一樣坐在被爐裏,只不過今天并不是和之前一樣看着那些他們看不懂的大部頭原文書,而是捧着茶杯把玩着一振眼熟的短槍。
藥研藤四郎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小奶狗的本體,大概也就只有看到敵短槍槍尖閃爍着的寒光時,他才會想起那趴在紙殼箱子裏呼呼大睡的小家夥不是什麽柔軟無害的小奶狗,而是一振一擊就能讓他直接碎刀的敵短槍。
“接下來……我們要幹什麽?”他問道,夾了塊土豆往嘴裏放,被燙得倒抽一口涼氣。
藥研藤四郎問得詞不達意,中心思想宗珏卻是能充分領會的,他也不回答,反而問道:“你看到Lancer手上的短槍了?”
藥研藤四郎點頭,除了配色不一樣之外,Lancer手上那振短槍跟敵短槍一模一樣,其中的關聯除非他是傻子才會看不出來。
“你知道為什麽那把槍會變成這個樣子嗎?”宗珏又問道,不等藥研藤四郎回答便自顧自說出了答案,“因為刀劍有靈卻心有不甘,因為執念糾纏無法解脫,所以給了世間的穢氣可乘之機,心裏生出了惡鬼魔障。”
“就像是……暗堕一樣。”藥研藤四郎皺眉,不太情願地念出了暗堕這個詞,他曾經所在的本丸也有過刀劍暗堕發生,甚至于他自己在時之政府的檢查報告裏也寫着有暗堕傾向之類的評語。
所有的希望泯滅之後徹底被絕望所浸染,心底所有的陰暗面被放到最大,腦子裏反複回蕩着極富誘惑力的聲音,誘惑他放棄思考善惡之分,誘惑他用手中的刀毀滅眼前的一切,胸口像是有一團無法熄滅的火在燃燒着,燒得他大腦混沌一片,眼前能看到的只有無盡的黑暗與寒冷,唯有鮮血能帶給他些許稍縱即逝的溫暖。
幾乎讓人無法拒絕的那種溫暖。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藥研藤四郎甚至覺得就此堕落被丢進刀解池也沒什麽不好,一了百了說不定還能趁機給那個他痛恨至極的女人一刀。
“鬼神生于人心。”宗珏把短槍收起,慢悠悠地拆開手上的紗布,重新裹上新的,“所以不是我接下來要怎麽做,而是他究竟想要什麽。”
真要說的話他一照面就能把敵短槍斬殺,只不過因不甘與執念生出的惡鬼,若是主人不願意放下,那麽就算是勉強斬殺了,仍舊會有新的惡鬼誕生。
形,真,理,前兩項想要弄清楚并不困難,唯有最後一項最為艱難。
因為有時候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那麽,你呢?宗珏搔了搔小奶狗的下巴,覺得自己大抵是沒法從這個一涉及到關鍵問題就裝死的小家夥身上得到任何答案了。
歌仙兼定默默從雜煮裏挑出煮的正好的牛肉,雖然他不知道敵短槍到底想要些什麽,但是他覺得小奶狗絕對會想要明天早上多一份加餐的。
他們這邊和樂融融,另一邊Lancer的禦主肯尼斯卻覺得自己這段日子堪稱倒黴透頂,先是被人偷了自己準備好拿來參加聖杯戰争的召喚物,不得不召喚差強人意的Lancer,那個正直過頭的騎士腦回路跟他完全不在一條線上暫且不說,單是自己未婚妻索拉看向Lancer的眼神就足夠讓他心裏響起警報——此次以Lancer職階降世的英靈迪盧木多.奧迪那,可是有着生前帶着主君的未婚妻私奔十六年,孩子都生了一窩的“光輝歷史”的人物,而且自從召喚出Lancer,索拉對自己的态度就一天比一天冷淡,甚至隐約流露出想要解除婚約的意思。
從者不合拍,未婚妻拖後腿這些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像愛因茲貝倫這樣不顧體面雇傭善于運用熱武器的雇傭兵參戰的邪道,一上來就炸毀了他精心準備的魔術工房,叫他在未婚妻面前狠狠丢了面子。
愛因茲貝倫!肯尼斯咬牙切齒地在心裏狠狠輪過各種咒罵詛咒,毫不猶豫地把他們的第一個進攻目标定在了位于冬木市郊外的愛因茲貝倫堡。
在哪裏摔倒就在哪裏爬起,他今天所受的屈辱,定然要用愛因茲貝倫那個雇傭兵邪道的鮮血償還!
憤恨地進行着站前策劃的肯尼斯并沒有注意到未婚妻看向自己越來越詭異嫉恨的眼神,以及言談間有意無意地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Lancer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盡職盡責地充當着大型裝飾品,他清晰地意識到了有哪裏不對勁,就好像看到了過往的歷史再一次在他的眼前重演,他沉默不語,某種情緒梗塞在他喉間讓他說不出話來,那種情緒太過複雜激蕩,以至于他在某一瞬間覺得自己即将窒息。
他明智地裝聾作啞,因為知道自己就算開口也根本不會有人傾聽。
就如同被黏在命運蜘蛛網上的飛蟲一樣,無論如何掙紮,最後似乎都會被拉扯到同樣的道路之上。
但他依舊不死心地拼命地試圖抓住那一點點不可能存在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脫那既定的命運。
蜜色的眼眸之中積澱着複雜的情緒,騎士垂下眸子,順從地接受禦主布置下來的任務。
大抵是因為不這樣做的話,連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憐到可悲吧。
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只小小的飛蟲,正乖巧地趴在天花板的陰影之中,觸角一抖一抖,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窺探到的一切,傳送到宗珏桌上的鏡子中。
實時監控技術這種東西,在黃泉出現的時間可比現世早上千百年。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槍哥可以說是真愛了【正直
【藥研藤四郎的出陣日記:鬼神生于人心,當銘記于心。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