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緣起
司千君得了應許,除妖的熱情空前高漲,趕緊抓了其他的師弟一道下山。陳蒼自然也是随着他而去。
看着司千君日常的流水生活,陳蒼不免也被勾起了許多回憶。仙門弟子的生活大同小異,只不過這司千君要更為活潑一些,尤為讨喜,孤鹜宮上下對他皆是不錯。
到了山下,不費力便發現了妖群,都是道行低微的小妖,幾下便解決完畢。司千君站在一顆大石上等着師弟們做些收尾的工作,這石頭地勢很高,臨着一個斜坡,朝下看看,心裏浮起了最近在學的禦劍之術。司千君念頭上來,又往着邊緣挪了挪,想抓住心中一閃而過的感覺。
陳蒼在旁邊看得清楚,這石子的下面不穩,有些中空之地,司千君這番壓過去,只怕是要塌。下意識便是出聲提醒,可惜司千君聽不到……自石頭上砸下,順着斜坡滾了下去,摔了個十足的狗啃泥。
司千君這邊動靜不小,其他幾個師弟聽到了,還以為是有漏網之魚,趕緊跑過去幫助,結果就看到司千君以一個不怎麽優美的形狀癱在地上,嘴裏還嘶叫着發出些痛苦的聲音。
衆人:“……”
現在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退回去來不來得及。
陳蒼捂額,這麽清醒脫俗的傻子還真是少見。
司千君這次下山歷練,除妖連跟頭發絲都沒傷到,反而自己砸了一跤,把腳給扭了。
賀蘭言在聽說自家徒弟的“傷情”之後,仰天長笑三聲,心災樂禍的探望一番,确認司千君的慘狀之後才滿意的離去,絲毫不提用法術幫司千君治療的茬。司千君也沒想圖這個方便,只顧着拉着賀蘭言一再确認收秦洛入門之事。
送走賀蘭言,司千君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罵着賀蘭言沒良心。
秦洛捏着他的腳,幫他上藥,動作倒是輕柔,但還是難免會痛。
“別別別捏了!疼!”
秦洛面無表情,手裏動作放緩,“不想疼就別自己平地摔一跤。”
“我又不是平地摔……誰知道那石頭不穩的!”司千君為自己辯解着,“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我總算是找出了點禦劍的感覺,得腳好了就試試!”
說到禦劍,司千君聲音裏也染上了幾分躍躍欲試。雖然他不勤于修煉,但禦劍不同!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這才真有仙人的樣子!再者說自己這個年紀學會禦劍,足以羨煞旁人!也算是給賀蘭言掙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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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一個不慎,沒控制好力道,又惹得司千君一陣叫疼。
秦洛放下了司千君的腳,臉色陰郁下去,吓得司千君的腳都不敢疼了。
小心的看了會,司千君着實想不起來自己哪裏又惹到這位大佬,試探道:“怎麽了?”
秦洛擡頭對上司千君的眼,“你今年多大?”
司千君奇怪,“我多大你不知道?三十多,快四十,怎麽?”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你可知凡人四十歲是什麽樣的?”秦洛輕飄飄的開口,聲音雖輕,卻像根針一般。
司千君大概知道秦洛的想法了,躊躇着,想怎麽寬慰他。秦洛擺擺手,示意司千君不必廢話,“我今年十七,可你看起來比我還要小……我自知天賦有限,修煉艱難,但日日苦練,不敢放過這唯一的一點希望。”
司千君沉默,雖然平日裏也意識到秦洛對此格外執着,但沒想到修煉竟讓他如此困擾。
“你說再過十年,二十年,我又是什麽樣的。凡人最好的時候,也就這幾年,過了就再沒有了。”
司千君坐起來,秦洛單膝跪在床沿邊,這個距離正好,司千君伸手拍在秦洛頭上。
“你不會懂的。”秦洛嘆息一聲,避開司千君的手,“我不過你一個消遣的玩物,待我老了死了,你恐怕都不會為我騰出點地方來回憶。”
司千君不溫不怒,若無其事的收回手,笑道,“怎麽會。”
秦洛不欲多言,又專心對付起司千君的傷腳,上完藥之後默默退了出去,只餘一室的陰涼與沉寂。
司千君透着窗口望着天空的月,嘴角有一絲無奈,良久才收回眼。
大抵是身處司千君記憶的緣故,陳蒼的情緒也随之受到了影響,低落下去。不知從何方傳來一股透徹的難過,席卷周身,令人窒息。
司千君的腿不過幾日便痊愈,傷好之後,他果然學會了禦劍,又引來一陣羨慕嫉妒。賀蘭言也如言收了秦洛入門,只不過他天賦太差,沒什麽長老願意收他,他便依然留在司千君的小院之中。
只不過自那夜之後,兩人便幾乎沒了交流。偶爾司千君會看着秦洛的背影發呆,可秦洛卻從不曾多看過司千君一眼。
這日,司千君正在賀蘭言面前做着例行的功課,與賀蘭言禦劍對戰,苦苦堅持了幾個回合,才失力跌落下去。
賀蘭言也随之落下,取笑道,“近來你認真得令為師都有些詫異,莫不是被奪舍了?”
司千君從地上爬起來,“我是顧及您老人家年紀大了,再有幾年也該動不了了,還是趁現在有用之時多利用壓榨一二。”
聽了司千君這大逆不道的話賀蘭言也不惱,拍拍他,“用功雖好,可別太甚,張弛有度,修煉一途最忌一味強求,放松點。”
“是。”司千君半垂着眼,看不清他的眼神。
“這不是小千君麽,都長這麽大,還會禦劍了,果然出息了。”一道突兀的聲音自天際傳來。
賀蘭言臉色一變,手伸縮了一下,還是恭敬的做了個禮,“王長老。”
随着他話音一落,一個人憑空出現在他們面前,一點痕跡都沒有。他帶着點不走心的和藹,摸摸司千君的頭,“我這一去三十年,想來你也不記得我了。啧,我們小千君小時候就比小丫頭水靈,現在長大了更發惹人心疼。”
司千君收了他一貫的态度,規矩起來,“王長老。”
王術呵呵一笑,“看來還是記得我的……這次我在外面遇到一個跟你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很有能耐,可惜太滑了,沒能滅了他。日後你若是遇到了,可記得要趁早下手。”
司千君哪裏知道他說得是誰,只随便應了。
“千君,你先下去吧。”
賀蘭言出聲,司千君巴不得快走,當下毫不猶豫就撤了。
王術看着司千君的背影,渾濁的眼神裏不知在盤算什麽,“真是個好苗子,孤鹜宮有此子也不至沒落。”
陳蒼死死的盯着王術,這個一切事由的開端,沒想到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見”了。王術說的那人,司千君不知道,但當初王術說過他曾試圖擊殺康淩……大概就是這時發生的事。
本還想繼續聽聽王術與賀蘭言的對話,但司千君一走,陳蒼也不得不跟随而去,只能遺憾作罷。
陳蒼飄在司千君的身後,莫名覺得司千君很不對勁。
半夜,司千君突然從床上翻起來,穿戴整齊,拿着佩劍出了門。
陳蒼疑惑,司千君這幅嚴陣以待的樣子是要做什麽。
跟着他小心的避開巡邏之人,一路翻進了一間仍亮着光的小院。
王術的房門大開,他坐在棋盤前,也沒落子,只是拿着旗子把玩。
“王長老。”司千君在門口跪下。
王術挑眼,并不意外司千君的出現,“今日我看你憂思沉積,可是有什麽煩心之事。”
“弟子有一事請教。”
“嗯,說罷。”王術也不叫司千君進來,仍讓他跪着。
“天資不佳之人要如何修行?”
“如何修行?修士修行大同小異,各自功法不同會有所差異,但大體方向卻是一致的,不曾聽過有什麽專門為天資不佳之人開設的法子。”王術說着,指尖一搓,一只棋子便瞬間成了灰。
司千君面色一白,嘴角滲出血痕,王術突然釋放了威壓,将他死死制住,若不是死撐着,這會已經趴在地上了。
王術自顧自又抓了一枚棋子,“走獸魚蟲,人魔鬼神,天道自有定數,若是誰都想跨過這個界限,天下豈不是要亂?”
司千君艱難的抽出手抹去嘴角的血,“我不依。”
沒有長篇大論,可這三個字端的卻是無比的堅定。
“不依?千君啊,到底還是掌門将你寵壞了,這哪是你可以任性的。”王術輕蔑的一笑,“旁的不說,你可想過逆天的後果?”
“沒想過。”司千君晃晃悠悠站起來,“我不懂天道,也管不着旁的人,但眼前有個人是我不能不顧的。”
王術嘴角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愧是我看好的弟子。若是你自己都不怕,我也沒有藏着掖着的道理……辦法不是沒有,不過你得付出點代價。”
“可以。”司千君連代價是什麽都不問。
“這也不急,”王術斟酌着用詞,“我私下做了點事,掌門不知道,我要你來幫我。”
掌門不知道的意思就是這件事掌門起碼是不會贊同的……司千君看着王術,這個孤鹜宮資歷最深的長老給他的感覺像是一條毒蛇,從頭到尾都透着危險。
司千君平日懶散,但正事上從未違逆過掌門,也不曾真的出格,心裏是個拎得清的。不用多想也知道,王術這個要求是不能輕易答應的……但實在是別無他法。
“可以。”司千君開口的瞬間便感覺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很好。”王術滿意的點點頭,“法子我是知道,但還得你自己辛苦——你可曾聽說過南卡山?”
“南卡山?”司千君迷茫。
“南卡山不屬九州四海,山上有些超乎常理之物,有人曾在山上得過大機緣。我雖沒親自去過,但能肯定山上一定有你想要的東西。”
陳蒼在一旁聽得是心驚膽戰,原來這就是緣起,又是跟王術有關。陳蒼對南卡山了解不多,但什麽時候南卡山成了埋寶之地?王術這打的又是什麽主意?總歸不太可能是真心實意想幫司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