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

第9章 束縛

陳蒼是被康淩給踹醒的。

小腿有些痛，意識悠悠回轉，陳蒼眼睛漫無目的的四處掃了一圈，看到康淩之後瞬間反應過來，毫不客氣的一腳回踹過去。

“嘶……”康淩吃痛，怒道：“小師叔怎地如此锱铢必較？我這不是見你一直不醒擔心你睡死過去才叫你的麽！”

陳蒼毫不示弱，冷笑道：“楚山的規矩叫人還必須用腳了不成？”

康淩扭動了一下，瞪眼：“你先看清楚！我除了腳還能用什麽！”

經康淩提醒陳蒼才開始注意到他們此時的狀态……比較一言難盡。兩人上身連手一起被緊緊捆住，動彈不得，确實也就唯有腳還能動上一動。這也罷了，真正令人難堪的是，兩人都被扒了外衫，□□着上身躺在地上。兩人臉對臉，胸對胸，頭發散落開來鋪灑在地面上，交纏在一起。此時恰逢日落，金色的光芒落在兩人的身上，平添了幾分溫意。

陳蒼：“……”

不！這是什麽展開！

陳蒼臉上爬上一層紅幕，腦海一片空白。

這情形，這姿勢……

陳蒼猛地一彈，試圖退開一些，但無奈的發現捆綁住他的繩子與地面死死的纏在一起，根本無法挪開。

康淩不屑道：“你以為我很想這樣麽？要是可以我早就走了。”

陳蒼懶得理會康淩，自行運氣試圖破開繩子的束縛。但燕夫人的東西确實不是凡品，任由陳蒼怎麽努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這繩子比那所謂的捆仙繩還要好用幾分！

康淩看着陳蒼做些無用的努力，時不時涼涼的出言諷刺：“小師叔怎麽一副受了天大□□的樣子，真論起來，我一朵嬌嫩的鮮花與小師叔這般的老牛放在一起，怎麽看吃虧的都是我才對。”

陳蒼認真道：“我年長不了你多少，這般都算老牛，你要楚山的前輩們如何自處？”

康淩噗嗤一下笑開了，他發現陳蒼腦海發空的時候便會說出些特別有意思的話來。橫豎現在無事，康淩随口就順着說道：“那便是老老牛了。”

陳蒼：“……”

嘗試了幾個回合都沒能掙開束縛，反而體內的真氣在不斷的銳減，陳蒼幹脆放棄了動彈，安靜下來閉目養神。

康淩的目光落在陳蒼臉上。白皙如玉，不見一絲瑕疵，嫩得令人遐想紛紛。睫毛也很長，尖頭還微微翹起，為這人添了幾分可愛。

康淩心頭微微的蕩漾了一瞬，有些艱難的挪開了視線。

媽|的，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修都要來得好看，該不會是個女的吧？康淩冒出來一個荒謬的念頭，随即又被壓了下去，自己在瞎想些什麽……

視線越過陳蒼，看向陳蒼身後。他們被燕夫人扔到了一片沙漠之中，不過應該不是入口處的那邊。康淩咂舌，燕夫人對沙漠到底是有多深的執念？弄出這麽多的沙漠來。

思緒胡亂的飄了一會，出楚山事務想到過去歷練時的險況，最後忍不住将心思落到了與陳蒼的初遇上。

那時陳蒼一身白衣，黑發紛飛，神色淡漠，站在臺上竟是無一人可以壓過他的氣勢。康淩上臺與他對陣，稍靠近些都覺得冷得很，是這人從骨子裏傳來的寒意。也不知為何，那時候康淩就覺得，這并非陳蒼真正的樣子，陳蒼怎麽會這麽冷呢，冷到讓人碰觸不得。

于是莫名生了個執念，就一門心思想要鬥敗陳蒼，想要揭下陳蒼的面具，戳穿他虛僞的表象。後來他确實成功了，頻頻作亂讓陳蒼恨自己恨得牙癢，陳蒼在自己面前裂開了一道裂縫，填上了怒意。

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還是陳蒼不舒服的扭動了一下康淩才回過神來。

此時落日已經掉光，天地間暗了下去，可卻依舊不見燕夫人的蹤影。總不會是要将他們兩人扔在此處不管了吧？不吃不喝倒沒什麽，但長久被這麽捆着也不是個事。

“你怎麽了？”康淩問陳蒼為何扭動。

陳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片刻才小聲道：“壓到手了，有些僵。”

康淩啞然，陳蒼這般小聲說話的樣子與平日裏差別太大，康淩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你這般，側着點就不會将手壓僵了。”

說着還做了個示範。

陳蒼乖乖照做。

之後兩人又是相對沉默。

過了一會兒，康淩找話問道：“話說小師叔究竟多大年紀？”

“不到一百。”陳蒼選了個保守的答案。

康淩差點笑出聲，“不到一百算什麽？大家都不到一百。是不是你接着還要說，年齡這種東西大家都不到一百沒什麽好問的。怎麽像個姑娘似的，對年齡還得保密？”

康淩本來只是無心的一問，現在倒是很想知道答案了。

修士的生辰其實也确實算是秘密，畢竟有心之人可以用生辰做很多事了。再加之修煉無歲月，修士的壽命一般都很悠長，也少有人會具體的去算幾歲幾歲，一般都是“三百多歲”、“一千歲”之類的大概數字。

陳蒼聽康淩說他像個姑娘，差點頭腦一熱直接說了出來，但轉念一想，憑什麽康淩問他就得照實回答，不能随了康淩的願。

“我就不說你能如何？”陳蒼挑眉道。

天色已黑，不過夜間視物對康淩而言并非難事，所以他也輕易的看見了陳蒼臉上的傲慢神色……心裏開始發癢，康淩很想做點什麽證明一下自己。

于是，他又是一腳踹了過去。

“啊……”陳蒼低聲喊道，聲音非常隐忍，身體忍不住蝦躬起來，如果手可以動的話陳蒼應該會用手捂住某個部位。

“康！淩！”陳蒼咬牙道，怒意節節攀升。

“我……我不是故意的！”康淩短暫的懵逼之後也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他的本意是狠狠的踢陳蒼一腳，但用力過猛，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極近，一屈膝便用膝蓋裝上了陳蒼的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

膝蓋上還殘留着軟軟的觸感，康淩感覺這膝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陳蒼有心回擊一腳，但實在太過疼痛，這個要命的地方從未受過傷，這一下子受了撞擊讓他整個人都動彈不得，更別說踢人了。

“不……不不……我……抱歉！！”康淩手足無措。

陳蒼指尖掐進掌心，分散着自己的痛覺。

“我陳蒼發誓，若是我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一定不會放過你！”

康淩打了個寒顫，不敢多說只怕火上澆油。

過了許久，那股痛感才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意。

雖說沙漠中晝夜溫差極大，但這才剛剛入夜，不應該冷得如此快。不過想想這裏是燕夫人自劈的空間，規則都是她定，讓他們兩人受凍簡直太簡單了。

康淩也感受到了不友好的寒氣，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着，牙關都在打顫，哆哆嗦嗦道：“燕……燕夫人太狠了……我們這般修為都能覺得冷……”

陳蒼也很想附和着罵上燕夫人幾句，這位大能仗着自己修為高深肆意欺辱後輩，簡直毫無風度可言！

兩人在寒風中哆嗦了一陣，非但沒有習慣反而越發的難耐起來。康淩的牙關抖得厲害，連話都說不利索：“小……小師叔……我們……會不……會……冷……死……”

陳蒼的情況要好上一些，畢竟是常年泡冰池的人，但也只是比起康淩要好上一些，實際上他也冷得不行，陳蒼都摸不準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凍死的修士？倒也不是沒有，但若是讓外面的人知道落霞宮的小師叔與楚山大弟子活活冷死真不知道會令多少人笑掉大牙。陳蒼略微想象了一下那般場景，實在接受不能。被嘲笑就罷了，自己死了名字還得與康淩擺在一起，死也不得安寧。

可眼下兩人都被捆了個結實外加修為一直在不斷流失，毫無反抗之力，只能寄希望于黑夜趕快過去。

兩人繼續在黑暗中哆嗦。

正所謂越期待什麽就越可能落空，陳蒼估摸着時間少說過去了八個時辰，怎麽着也該天明了，但這天一點翻轉的意思都沒有，該冷的還是一如既往甚至變本加厲的冷。

康淩也意識到了時間與天色的不對稱，纏聲道：“燕……燕夫人這是成心……成心要難為我們了……”

陳蒼覺得這般不利索的說話實在太有損平日的形象，便憋着不語，不肯給康淩笑話的機會——也難為他這種時候還能惦記這個問題。

康淩又道：“眼……眼下……有個法子……但我……估計……嘶……你不願……”

陳蒼心想你說對了，不管你提什麽法子我都不會願意的，所以你還是乖乖憋着好了。

康淩與陳蒼并無默契的存在，是以并沒有正确意識到陳蒼的內心想法，又覺得自己說不利索，幹脆身體力行的做了起來。康淩借着肩膀、腰臀以及膝蓋使力讓整個人扭動起來，身體在地面上蹭着充滿幹勁地向着陳蒼磨過去。

陳蒼：“……”康淩仿佛一只無足生物一般向着自己沖來，這般視覺沖擊實在太過強烈，陳蒼下意識就想退後，然後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後退。接着他又意識到一個問題，捆着他們的繩子與地下相連，使得他們無法動彈，無法動彈的意思應該是即無法後退也無法前進……可是……怎麽着，康淩似乎是往前挪了？

不過一個分神的功夫，康淩就順利的将自己的身體搬到了陳蒼近旁。兩人現在的狀态并不尋常，這并不僅僅因為被束縛，更是因為兩人皆是□□着上身……康淩這般一靠近，兩人的身體便毫無阻隔的挨到了一起。

确實有效，不冷了，碰觸到的皮膚甚至還有些發燙。

陳蒼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腦裏轟的一聲，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死命的想要後退，但根本做不到，反而因此使得兩人的皮膚摩擦起來。

“你！”陳蒼青筋幾乎曝起，“退開！”

“我不！”康淩甚至将頭蹭到了陳蒼的脖頸處，“暖和！”

兩人面對面，親密無間的貼在一起，風只能從兩人的身後吹過，确實能緩解一二，不過更多的還是因為兩人一靠近就仿佛觸發了什麽機關，寒氣瞬間降了下去。

陳蒼想殺人的欲望從未如此強烈過。

“我要殺了你！”陳蒼平息了一下情緒，盡量順溜的說出了這句話。

康淩嗤笑一聲，能不能活着出去還另說，倒是先放上狠話了。

“你以為……我願意……挨着你？”康淩諷刺道，對陳蒼也是對自己。回本溯源，一切都怪自己好奇心太盛。若非好心陳蒼的意圖就不會一路跟随，就不會落到肆意妄為的燕夫人手中，就不會淪落如此。

康淩雖然不像陳蒼出身高貴，又長在修仙大派，一路康莊。他早年間吃了許多苦頭，也歷過很多磨難，實力都是一步一步伴随着血汗堆積起來的。但凡有招惹不敬于他的，統統都被他加倍還了回去，已經很多年沒有受過憋屈之氣了。

這次被燕夫人這般戲耍，心裏不氣是不可能的，但再想想燕夫人的境界，只能嘆息。同時也有些感慨自己此前太過看重打敗陳蒼，眼界不覺中便被封鎖了，經過這番才深刻的體會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感覺屈辱的同時心境也豁然開朗。他要的是站在這個世界的巅峰，要的是誰也無法強迫與他，而不僅僅是勝過陳蒼。

“忍着吧，”趁陳蒼還沒開口，康淩趕緊阻斷道，“活着……出去再說。”

陳蒼一愣，沒想到康淩竟然會說出這麽正經的一句話來。

康淩說完這句就安靜了下去，閉上眼低垂着睫毛，臉色意外的平靜。

看着這樣的康淩陳蒼大感意外，本來準備好的呵斥言詞都說不出來了。

過了許久，陳蒼輕輕嘆息一聲，放松身體，閉上了眼。

大幅度的修為流失讓他也覺得無比的疲倦，之前因康淩的存在一直強迫自己緊繃着神經，現在松懈下來就再承受不住，漸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