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楚染認為并不是她比其他同學聰明，而是畢竟是第二次學習，即使她以前學得很渣，好歹是個高中生。再加上這個時代的學生讀書更多的是一種慣性，而不是積極主動的自發，仿佛作為學生要做的事情就是學習。
楚染自己也曾經有過這樣的階段，所以很了解。她去問過同學，為什麽要學習，大多數的回答是不學習難道回家種田，或者成日裏在街上閑晃？
而如今的她自然是不一樣了，她有成年人的思維，有目标，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對自己能否做到也有認知。因此她刻苦學習，這個時代的口號是知識改變命運。，确實有很多人通過學習，最終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學校裏教她們的老師，幾乎年紀都不大，與小學老師大相徑庭，多數都是恢複高考以後畢業的大學生。他們有知識有文化，不再像幾年前那樣尴尬，連考題有時候老師都解不來。但是有着這樣背景的老師，也有着他們的脾氣。
楚染擡眼望向講臺上的朱老師，朱老師是師範大學畢業，教的科目就是英語，她長得很漂亮，對學生也很好。作為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朱娟因此被人追捧，她也始終傲氣十足。讓人覺得非常不好親近。
當然楚染用不着多親近她，雖然她教授的是英語，但很刻板，只看重大家的書寫，楚染覺得朱娟的口語比較起在磁帶裏聽到的差得甚遠。看來她想要繼續保持自己的英文水平，還是得多聽英文磁帶，可是…錄音機實在太大，而且貴重，她不可能帶到學校來。
再一次，楚染覺得在縣城有房子就好了。
…
放學後，楚染先是回宿舍收拾好了東西，下樓時秦懷信已經在等着她了。見他自然的幫她接過了包，楚染笑眯了眼。
「這會兒時間還早，要不要在縣城裏逛一逛？」
聽見秦懷信的問話，楚染有些高興。
「還要等一會兒嗎？」她确實準備好好逛一逛現在的文縣。上一次還是秦懷信中考的時候，結果只第一天，她逛街的想法就夭折了。
在知道他們會放假三天後，秦懷信便找人給秦建國帶了信。知道兒子侄女要回來，秦建國差點自己跑來接，家裏反正有個拉貨的三輪車。帶信的是縣城裏售賣秦家飲料的張老板，當下便阻止了他，說是那天他正好要來拿貨，把人一起帶回來就成，不用秦建國特意跑這一趟。
秦建國與張老板合作的時間也不短了，為人怎麽樣都很了解，既然人家這麽熱心，他便沒有再拒絕。
「嗯，張叔說大概六點鐘出發，讓我們按着時間去找他就成。」他曾經跟着秦建國跑過幾次縣城，對城裏售賣他家飲料的人都挺熟悉的。
「哈哈…那我們能逛一個小時。」楚染高興的直拍手，忽然又發覺少了個人，轉頭四下看了看。「王勝呢？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我讓他自己先去張叔那等着。」秦懷信簡單的交待了一句。
「哦。」楚染點頭表示知道了，也不再多問。
王勝中考也考得不錯，跟秦懷信分在了一個班裏，就是沒在一個宿舍。當初王勝得知沒能住在602，還很是哀怨，那張臉上的表情仿佛被抛棄一般，令楚染樂了好久。
因為第二天放假，這天下午四點多學校就放學了。但還是有些比較遠的學生擔心趕不上班車，而決定明天一早再去坐車。楚染寝室就有人今天不會離開，當趙雪幾人結伴下樓時，楚染還未走。
「楚染，怎麽還在這裏呀？」趙雪看到楚染，笑着問了一句。
「嗯，正好有個叔叔要去我們鎮上，可以搭個順風車。但這會兒時間還有些早，我想要去買些東西再回家，你們去哪兒？」楚染毫不避諱身後的秦懷信，舅舅的兒子足以抵擋很多好奇的目光。
「難得放學早，我跟陳穎又要明早才離開。這城裏跟我們那鄉就是不一樣，所以想要去轉轉。」她可沒有楚染有錢，只能單純的逛一逛了。
住一個寝室也有一個月了，楚染家條件比他們好得多，大家都發現了。不過楚染人好，一點也不傲氣，無論哪方面都幫她們很多。因此趙雪很喜歡跟楚染玩在一起，平時兩人一起行動的時間也比較多。
「一起呗，楚染。」趙雪伸手拉了拉她的手。
「好呀。」她當然欣然應允，至于秦懷信…當然是拎包的。身為小弟，這點子事還是要做的。
…
1988年的文縣沒有太多的色彩，在很多大城市已經呈現百花争鳴的商業趨勢，但在這個小縣城，想要買東西大多數還是會選擇百貨大樓。
楚染幾個小孩來到百貨大樓自然是不會引起別人的關注，除了感嘆一下那小孩長得好，這些站在櫃臺裏的婦女依舊嗑着瓜子，或織着毛衣。
這次與楚染一起來的女孩子，一共有三個，除了趙雪和陳穎，還有一個叫宋婷婷。宋婷婷就是文縣縣城裏的人，從小在這裏長大，自然不覺得有什麽稀奇，但趙雪與陳穎卻是長這麽大第一次逛百貨大樓，看什麽都覺得感興趣。
這個年代重男輕女還是比較嚴重的，尤其是在鄉下地方，趙雪二人能來文縣中學讀書，是她們自己相當争氣。當然父母也比較開明，同時家裏條件應該還不錯。
在楚染的班級裏男生比女生多得多，女生總數也就十來個，像她們607室，雖然是八人間卻根本沒有住滿，當然大部分都是縣城裏的居民。畢竟大多數鄉鎮上都設有初中，而文縣中學錄取又十分的嚴格，所以非縣城的學生加上楚染其實也就也就三個人。
沒有在意別人的态度，這年頭到哪兒都這樣，真要計較，只能是自己憋上一肚子氣。
楚染看到櫃臺裏的一塊手表，很想買。她媽媽有一塊手表，非常精致的機械表，但是不知為何卻被她給收了起來，有一次她在抽屜裏發現了，拿出來試了試，居然沒有任何問題。了解她媽來歷的楚染猜測，有可能那表是她那渣爹買的。
不過後來即使楚琬琰有錢也沒見她再買手表戴過。因此楚染想買一塊，這個時代不是手機泛爛的年代，沒有手表，很不方便。
但是手表又比較貴，雖然她手裏的錢肯定是夠的，但是…她有些怕她媽生氣，給她扣個胡亂花錢的帽子，讓舅舅不再給零花錢，那可就太糟糕了。
說來說去，就是要自己賺到錢。思及此，楚染頓時沒了逛百貨大樓的興趣，說實話，裏面的東西确實也沒有多少她能看得上眼的。
「小三，我們幹脆就買點小零食帶回去吧，我看有好些種類鎮上都沒得賣。爺爺舅舅用來下酒，大姐和楚湘應該也會很喜歡的。」楚染的提議，秦懷信一向沒有異議。
跟在一群小女生身後，聽她們讨論這個漂亮，那個太貴的，實在是很無奈，也不是很自在。他覺得那個織毛衣的婦女都盯着他看了幾回了，然後還回頭跟別人笑着說些什麽。
「婷婷，我得先走了，跟人約好的時間快到了。」楚染買好東西，擡頭看了看百貨大樓中央柱子上挂着的時鐘。「你帶她們倆轉吧。」
「行啊，你們先走吧。」宋婷婷只差沒拍着胸脯應下了。
「嗯，趙雪、陳穎…我就不陪你們了。」楚染遞上之前買小零食時另外打包的一小袋，「給你們買的，晚上就你們兩個在宿舍裏，嚼着不無聊，要想我哦。請笑納！」
「哈哈…納了納了。」幾個女孩子嘻哈着互相揮了揮手，楚染與秦懷信便先走了。
「剛才跟着楚染的就是中午跟她一起吃飯的人吧？是她哥呀？」宋婷婷踮腳看了看走遠的兩人。
「嗯，楚染說叫秦懷信。」趙雪拎着楚染給的小零食，聞言點了點頭。
「長得真是好看，比我喜歡的那個香港明星還好看。」宋婷婷捧着臉，笑得有些花癡。
「最重要的是成績好，聽說是第一名呢。」陳穎顯然關注的地方不一樣。
「是啊，之前在開學典禮上只能遠遠的看到，他長得好高啊。」趙雪也附和參與進來，女孩子讨論這些不要太正常，即使只是幾個不到十二歲的小丫頭。
宋婷婷顯然認識的人很多，八卦管道也更加廣闊。
「聽說他們班還有一個叫安宏澤的，跟他有得一拼，而且好像還是從京城來的。」
「哇…好羨慕，我就想去一次。」
「我也是。」
…
…
楚染回家後，對大姐和楚湘的成績進行了抽查，發現暑假時的特訓顯然是有效果的，兩人有了非常大的進步，而且兩人也有按照她教的學習方法，有序的進行學習。
「姐，有沒有每天聽英文磁帶。」楚染特意問了一句。
「聽了。」楚湘搶先回答道。本來她是不樂意按照楚染的安排進行學習，但開學考試以後，她發現自己真的進步了很多。最近這次考試的成績已經能與四班的人比肩，尤其是英語，令老師同學們都刮目相看，她就喜歡被人矚目的感覺。唯一不高興的就是老師總喜歡提楚染有多麽多麽厲害，小學時就能英文主持六一兒童節之類的。
哼！她相信她也可以。
因此，楚湘變得比楚蔓更加喜歡聽英文磁帶，每天即使再晚都不會拉下。
「那就好，爺爺又出去跟人聊天了？」楚染見家裏只有楚蔓兩人，有些好奇的問道，「舅舅呢？」
這幾天秦建國都在家，現在生意做大了，發貨不用秦建國自己再操心，除了有時候會去往外地聯系業務，一般情況到了晚上都在家裏。
「怎麽你們倆？」見大姐和楚湘笑得意味深長，楚染有些不解。
「你還記不記得前兩個月二奶奶來咱們家的事情？」楚湘樂意跟人分享八卦。
「哪一回？」顯然楚染并沒有把那事兒放在心上，而且時間那麽長，張翠華又不是只來過一回。
「你不知道村裏想給咱舅舅說媒的人，都可以從村頭排到村尾了嗎？」
「真的？」楚染仿佛記得是有這麽一回事，張翠華好像也在給秦建國介紹什麽人來着。頓時眼睛都不由睜大了幾分，訝然道：「難道舅舅去跟人相親了？」
「是去了二奶奶家，具體是什麽你自己想。」楚湘坐在一旁，托着腮嘟囔了一句。
楚染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秦懷信，見他面上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有些緊張的拍了拍他的手。
「小三啊，舅舅還年輕，那個…再找一個什麽的…其實也正常。你…別想太多！」秦懷信失笑，染染莫名其妙安慰起他來，還故作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讓他挺樂的。
「別裝大人似的說話，這些事情不用我們操心，我爸他想做什麽我都支持。」敲了敲她的額頭，「每個人都是個體，我不會強求我爸，再說他也不一定會聽二奶奶的話。」
「你是說舅舅不會再找一個？」楚染其實自己有些擔心，這個家庭她們與媽媽楚琬琰終究是外來的。
「我可沒這麽說，只是別看我爸沒有爺爺脾氣躁，但到底是父子，他倔着呢。別人想他找一個？他哪有那麽聽話，再說爺爺都沒說讓我爸一定要再結婚。」秦懷信對自己爸爸的心思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真有他看得上的人，自己就去了，哪裏還用得着別人三催四請的。「別想太多。」
秦懷信仿佛能感受到楚染內心所想，替她拂了拂亂掉的劉海。
「所以…身為爺爺的孫子，你的內心也繼承了這份躁脾氣？」楚染很能舉一反三。
「你倆打住吧，別拿爺爺說事，雖然爺他有時候是控制不住內心的躁動。」楚蔓自己說着都忍不住笑意。
「哈哈哈…」幾人都不由都大笑起來，秦紹伯看似處事溫和，真惹他頭上那就真不得了，當初在廠子裏也是敢跟廠長拍桌子的人。
果然，秦建國回來後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神色。今天之所以去二叔家也不過是推拖不過，便去見上一見，後面再交待一句不合适也就算了。村裏其他人見秦家自己人做媒都沒用，到時候上門來的人就少了，他是真的挺煩這絡繹不絕的人。
第二天，秦家小輩都去了自家的小飲料廠，美其名曰體驗生活的辛苦，其實就是無聊了。楚染見姐妹的學習還不錯，也沒想一丁點時間都要盯緊她們。
秦懷信自然是跟着楚染的，四人歡脫的玩了一天，次日一早秦懷信領着楚蔓兩人去了鎮上，因為榮星中學只放了一天假。秦懷信則是因為王勝爸爸王國強請了他去家裏作客，楚染懶病犯了，撒嬌賣萌的不想出門，他只得一個人去了。
楚染在家幹嘛呢？當然是清理她的私房錢，當然還有秦懷信的。
楚染睡的床是過去那種老樣式的，很大而且質量相當好，三姐妹一起睡也不覺得擁擠。床的三面都有圍欄，正面還有兩個小抽屜，并且鑲嵌了一面鏡子。楚蔓照顧妹妹，沒有要抽屜，楚染跟楚湘一人分了一個，還特意用小鎖給鎖上。
楚染從裏面拿出一個大錢包，那是楚琬琰當初來秦莊時，身上帶的。當然裏面什麽都沒有，當初就只留下一個空殼，被楚染給要了來。
錢包很精致，雖然看上去已經十分陳舊，但無論是面料還是做工都相當好。
把錢包翻過來，倒出了其中的所有東西。大部分都是大團結，另外還有些零碎小錢。至從那次買錄音機把錢花光并欠賬之後，楚染再也沒買過什麽，加上秦建國給得多，很快她跟秦懷信的存款又漲了起來。
細細的數了一遍，楚染驚訝的發現只是大團結就有了一千零五十塊，這個數字非常不得了。這個時候有些家庭的存款都不一定有楚染多，不得不說秦舅舅實在太溺愛孩子了，好在秦家的幾個小孩都不是愛亂用錢的。當然主要原因是什麽東西都有人買了，花錢的地方又少。
又把其他小錢數了數，倒是不太多，也就三十多塊錢而已。這筆錢雖然算是巨款，但頂多就能在城裏租個房子住，買是別想了。
所以還是需要賺錢，這一千多塊在縣城租個鋪子倒是夠了，但是賣什麽呢？想到那天在百貨大樓見到的東西，她覺得實在不是特別喜歡。
賣衣服倒是不錯的，連廠子門口開的服裝店生意都挺不錯的，如果款式好，生意就更好了。現在的人漸漸開始從追求溫飽變成需求更多的物質，尤其是愛美的女性，對于服裝的追求從未變過。
楚染受媽媽的熏陶，即使是在上一輩子，她的眼光也是不錯的。但要說做出來，她便差得太遠了。看了看櫃子裏小時候楚琬琰給做的衣服，針腳密實，款式再過二十年都不過時。但是她肯定沒法說服她媽媽從廠子裏出來，去開店做衣服賣吧！
該怎麽做呢？
煩惱的楚染在家實在待不下去，索性穿上鞋出了門。
「染染，去哪兒呢？」秦紹伯今天居然難得的在家裏。
「爺爺，你今天沒出去找人聊天啊。」楚染驚訝的問道。
「他們都下田地裏忙去了，哪裏有人聊天啊。」秦紹伯揮了揮手，端着茶缸喝了口濃茶。茶是今年上半年楚染幾人無聊跑到山上去采的野生茶葉，楚琬琰給制了出來，雖沒有名茶那樣各有特色的清香，飲起來卻自有一股風味。
「原來是這樣，我都忘了。」楚染有些懊惱的拍了拍頭。
「你一個學生娃，記不得也沒關系。」秦紹伯倒不是很介意，在他的觀念中學生自然只需要學習就可以了。
「好歹不能五谷不分嘛，爺爺，要不我們倆出去走走？」今天天氣涼爽，沒有烤人的秋老虎，一陣風吹來很舒服。
「好吧，帶你去看看田間的勞作。」秦紹伯對此當然相當高興，立即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也有些年沒有跟着村裏的孩子下田摸魚了吧。」
「爺，我從來就沒下過田。」天不怕地不怕的染姐，即使上輩子也沒下過田，因為她最害怕的莫過于稻田裏的螞蟥。還記得上一世被三房的二姐吓唬，她一直以為螞蟥真的會咬個洞然後鑽進去，而且怎麽都不會死，想想她都覺是頭皮發麻。
「咦…難道我是記錯了？以前你不是總愛跟着小三出去玩嗎？」秦紹伯還因此跟孫子溝通過，讓他把三姐妹一起帶出去，不然留下兩個小丫頭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手腳都不知該放哪裏。
她都是在岸邊圍觀，好嗎？
…
楚染跟在秦紹伯身後沿着田坎走着，遇見人便聽到爺爺樂呵呵的跟人聊天。
「對，我二孫女…沒在鎮上，她成績好，今年直接去了文縣中學讀初中…呵呵，你們家小子也不錯…」
「我孫女楚染…謝謝誇獎啊，她确實成績好又長得漂亮…那當然，我秦紹伯的孫女嘛！」
「哈哈…沒錯沒錯，之前在榮星小學作過主持…」
楚染一路就聽到秦紹伯不停的跟人炫耀，面皮都快笑僵了，不由問自己，她是為什麽想不開，要跟爺爺出來逛逛的？
「爺爺，大家都在忙，要不我們先回去吧。萬一小三回來了呢？」楚染拉了拉他，後悔萬分，她哪裏還有心思去思考如何做生意賺錢呀。
「好吧。」大約是已經炫耀夠了，秦紹伯很幹脆的答應了楚染的要求。
兩人因為是繞着村外在轉，見着到了村尾，也沒返身回去，直接從村尾回家也是一樣的。剛進了村，就聽到旁邊一戶人家傳出了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