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養了一個半月,但到底元氣大傷,這會子臉色還蒼白的很,不過精神卻很好。
能不好麽?太後為了她生生将大皇子從皇後手裏搶了來,雖暫時還未記到自個名下,但在她看來,不過是早晚的事兒罷了,司馬睿這個當兒子的還能拗得過自個母後?
她抿了口太後特意叫人準備的紅棗茶,擡頭看向俞馥儀,一臉無奈的嘆氣道:“聽說前些日子姐姐的兄長帶着洋媳婦洋閨女進宮來了,偏我那會子還下不來床,沒趕上這樣看西洋景的好機會,真真是遺憾死個人兒了。”
不等俞馥儀說話,又将頭轉向上座的太後,問道:“太後可有見着?回頭您得閑了,可要給嫔妾說一說,也讓嫔妾長點見識。”
太後聞言,鼻翼裏“哼”了一聲,撇嘴冷笑道:“哀家算哪個牌位上的人兒,能讓別個想着?”
瞧這冷嘲熱諷的,分明是在責怪俞馥儀不帶兄嫂小侄女來給她請安,只是這也太胡攪蠻纏了些,也不知道是誰當初榮升太後遷居慈寧宮後便借口吃齋念佛将宮務一股腦的推給王皇後,各诰命夫人進宮請安她也一概不見,這會子竟秋後算賬來了。
俞馥儀也不請罪,也不惶恐,只将唇一抿,露出個淺淡的笑意來:“兄嫂小侄女是二月二那日進的宮,嫔妾原想帶他們來給太後請安來着,只是那會子太後正在英華殿為我大周祈福呢,嫔妾是如何都不敢擾了太後的,故而只得作罷了。”
頓了頓,她又十分爽快的說道:“這也不打緊,橫豎俞府就在東華大街上,離皇宮不過兩刻鐘的車程,太後若想見嫔妾兄嫂小侄女,只管下旨召他們進來便是了,他們還會不從不成?”
倒是把在英華殿祈福的事兒給忘了……太後沒好氣的瞪了秦貴人一眼,明知道自個沒見着還要将球踢到這邊來,若非她是自個嫡親的侄女,都要懷疑她是故意來坑自個的了。
至于特意下旨将人召進宮裏來,那就更不成了,真要如此做的話,豈不顯得自己眼皮子淺沒見識?
太後哼道:“不必了,橫豎他們後頭又不是不進宮來了,到時再見也不遲。”
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俞馥儀也不樂意辛西娅再被折騰進宮裏來一次,見太後否了自個的提議,心下十分高興,正想出言附和一句呢,突然殿外傳來“嗷”的一聲大叫,接着大皇子抹着眼淚沖進來:“皇祖母,皇祖母,二皇弟欺負孫兒,嗚嗚嗚……”
邊哭邊沖到太後身邊,摟住她的小腿,将臉埋了上去。
衆妃嫔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安淑妃臉上。
安淑妃從位子上站起身,尴尬的笑道:“想來是小孩子間的玩鬧……”
“你又不在場,怎知是玩鬧還是欺負?”太後瞪了安淑妃一眼,見殿門口司馬琰擡頭探腦的,一副想進來又不想進來的猶豫不決的模樣,便喊道:“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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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琰緩步走進來,行禮道:“孫兒見過皇祖母。”
太後點了點頭,随即指了指趴在自個腿上幹嚎的大皇子,嚴厲道:“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兒?”
司馬琰搖頭道:“孫兒不知。”
“你不知?”太後陡然拔高了聲音,随即夾槍帶棒的說道:“都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你二皇兄欺負大皇兄,你不幫着勸和也就罷了,哀家問你話,你還存心隐瞞,你母妃就是這樣教你的?”
“書上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孫兒不知,自然要回答不知,難不成為了讓皇祖母滿意,就故意編個瞎話來哄騙皇祖母?這樣的事兒孫兒是斷然不能做的。”見牽扯到了俞馥儀,司馬琰忙抛了原本的小心思,一本正經的回道:“大皇兄與二皇兄打架那會子,孫兒正與伴讀徐士林一塊向沈祭酒請教功課呢,實不知他們是為何鬧起來的,皇祖母若不信,招徐士林或者沈祭酒來問問便是了。”
“既然不知道,那你跑來作甚?”見他這樣說,太後也無法子了,沒好氣的揮了揮手:“一邊玩兒去。”
“是。”司馬琰應了聲,然後飛快的跑來俞馥儀旁邊站着。
俞馥儀往旁邊挪了挪,讓出半邊椅子來,朝他招了招手,他湊過來坐下,擡手挽住俞馥儀的胳膊,小臉貼上去蹭了蹭,然後便歪在她的肩膀上不動了。
鄭貴妃斜了眼站在自個旁邊不停的左腳換右腳一臉不耐煩的大公主,嘆了口氣,真是人比人氣死,貨比貨得扔,怎地自個就生不出三皇子那樣乖巧聰慧的兒子呢?
沒從司馬琰嘴裏問出話來,太後一巴掌拍在地屏寶座的扶手上,怒道:“來人,去把二皇子叫來!”
想了想,未免司馬睿說自個偏心,又吩咐道:“去請皇帝過來!”
司馬睿來得倒快,路上已問過來傳信的太監了,不過他一副任事不知的模樣,在太後旁邊坐下,笑嘻嘻道:“什麽了不得的事兒,竟把太後氣成這樣!”
說完在殿內衆妃嫔臉上掃視了一圈,哼道:“是不是你們誰惹太後生氣了?趕緊的出來認錯,朕還能輕饒,否則回頭被朕問出來,可仔細你們的皮!”
不等太後說話,大皇子擡起幹打雷不下雨的大餅臉,告狀道:“啓禀父皇,不關衆位母妃的事兒,是二皇弟欺負兒臣。”
司馬睿目光在大皇子肥碩的身體上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好幾遍,“嗤”了一聲,正欲開口訓斥他,太後搶在他前頭說道:“哀家已讓人去叫二皇子了,孰是孰非,待會一問便知。”
王皇後說大皇子性情頑劣,那是為了打消太後欲為秦貴人搶他的念頭,實際上大皇子不但不頑劣,還被福嫔教的有些唯唯諾諾,素日裏沒少被二皇子欺負,但福嫔出身不行又一直不被皇帝、太後待見,根本沒辦法替他出頭,故而他只得一味的隐忍,如今福嫔病故,他被太後養在膝下,素日裏那些慢待他的宮人态度驟變,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去,他那副自卑的心肝慢慢的正常起來,哪還肯任由二皇子欺負自個?這不,就鬧開了。
這也是太後不分青紅皂白便替他撐腰的原因,因為她知道錯處必在二皇子那裏。
不過太後未免太低估二皇子的戰鬥力了,七歲的男孩子,放現代社會也能人憎狗厭呢,更何況是皇室子弟且又有安淑妃這樣心機深處的母妃在後頭出謀劃策的?
“給父皇請安、給皇祖母請安、給諸位母妃……”鼻青臉腫的二皇子捂着胸口走進殿裏來,請安的話還未說完,就“噗”的吐出一口血來,身-子搖晃幾下,然後“撲通”一下暈倒在地。
“珏兒……”安淑妃驚呼一聲,猛的站起來,往前疾走兩步,然後身-子搖晃幾下,“撲通”一下暈倒在地。
司馬琰捅捅俞馥儀胳膊,小聲道:“皇祖母的臉色好吓人,跟要下雨似的。”
俞馥儀聞言擡頭看去,果見太後面沉如水,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顯出唇畔深刻的紋路來。
“愣着做什麽,趕緊去請太醫!”司馬睿沖到司馬珏身邊,一下将他抱起來,見安淑妃帶着的兩個宮女正吃力的攙她,卻因力氣不夠幾次讓她重新跌回地上,他嘴角抽了抽,罵趙有福道:“傻了你?趕緊叫人把安淑妃擡到西次間去。”
因在慈寧宮,四周有太後的宮人,趙有福不好跑出來擔事兒,只龜縮在皇上身後,不想卻被他瞧出了端倪,只得揮着浮塵,指揮乾清宮的宮人們上前幫忙。
太醫很快被請了過來,安淑妃自然無事,受驚過度暈倒而已,而且還未必是真暈倒,多半是裝的,至于二皇子,吐血乃是因為牙齒磕破了嘴唇所致,但臉上的青紫痕跡卻作不得假,且他本就先天不足身-子虛弱,故而太醫一通危言聳聽的話說下來,剛“清醒”的安淑妃再次“暈厥”過去,司馬睿更是恨得要尋鞭子教訓大皇子。
太後瞪了司馬睿一眼,哼道:“身-子虛弱就該修身養性,不該尋釁滋事,都是一樣的皇子,難不成別個就活該被他欺負?不想被他欺負還手,他就做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來,惹得皇帝動鞭子,先前是三皇子身-子骨強壯,這才沒被抽死,大皇子卻不行了,雖看着壯碩,實則都是肥肉,最經不得打,若有個好歹,哀家也不說什麽,只看皇帝怎麽跟死去的福嫔交待罷。”
福嫔是司馬睿的污點,他才不在意交不交待的問題呢,只是太後提到了司馬琰,就不得不讓司馬睿忌諱了,不然這次因大皇子欺負二皇子的事兒鞭打了大皇子,回頭司馬琰欺負了二皇子,他是打還是不打?不打吧,明顯偏心,太後跟前沒法交代;打吧,他已經在俞馥儀跟前承諾絕對不會再碰司馬琰一指頭,若違背承諾,她必然要跟自個翻臉。
他靜默了片刻,然後猛的擡起頭來,一臉兇狠的在大皇子、二皇子、司馬琰三人臉上分別瞪了一眼,擲地有聲的說道:“皇室子弟,本該同心協力共創我大周盛世繁榮才對,你們卻幾次三番的在上書房大打出手,若傳揚到外頭去,我皇室的臉面何存?你們三個都給朕聽好了,往後再打架,不管誰是有理的,誰是沒理的,朕統統抽上二十個鞭子,抽死抽殘不論,看你們還敢不敢打架!”
說的大義凜然,其實他才是那個讓大周皇室顏面盡失的罪魁禍首吧,別以為過去十幾年,大家就忘了他堂堂皇子成日游蕩在京城街頭走雞鬥狗打架鬥毆的“光榮”歷史,跟他比起來,就算最不成器的大皇子,也要強多了。俞馥儀拿帕子掩了掩嘴,險些笑出聲來。
三位皇子聽了,卻渾身一凜,忙齊聲道:“兒臣再也不敢了!”
司馬睿背負雙手,頗有威嚴的再次在他們三個臉上各瞪了一眼,這才轉過頭來,對衆妃嫔道:“好了,無事了,都散了罷。”
☆、第 61 章
回長春宮的路上,司馬琰與俞馥儀一塊坐在肩輿上,她點了點他的小鼻子,提點道:“這次是你運氣好,正巧去向沈祭酒請教功課了,才沒趟到這渾水,不然他們一個有太後罩着,一個有皇上罩着,就你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可不就成了挨宰的那個?咱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往後你自個多長點兒心,能遠着他們便遠着他們,別往上湊,省的便宜沒賺到,卻惹一身騷。”
司馬琰擡起頭來,也點了點俞馥儀的鼻子,搖頭嘆氣道:“哎,母妃你也忒天真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人為的而已。”
“小兔崽子,竟敢打趣起你母妃來。”俞馥儀在他腦門上戳了一指頭,然後問道:“你故意躲開的?”
司馬琰得意洋洋道:“兒子剛一瞧見二皇兄去撩-撥大皇兄,就心知不妙,趕緊拉着徐士林去找沈祭酒了,這不,才剛離開沒一炷香,他們就打成一團了……”
說完又賊笑道:“見大皇兄幹嚎着往慈寧宮去了,兒子想着定有好戲可看,連忙跟在後頭,然後故意在門口探頭探腦讓太後瞧見,于是就順利混了進去。”
過了年,才六歲而已,六歲的孩子就聰慧成這樣,這是要成精啊?俞馥儀扶了扶額頭,真不知該自豪還是該無奈。
長春宮裏,聽風正帶着小滿在折騰俞紹儀送來的那十來只箱子,見俞馥儀回來,便呈了個簿子上來,說道:“娘娘,大爺送來的東西已經上完檔子了,您跟三皇子瞧瞧,看中意哪些,就勾出來,奴婢單獨收着,下剩的重新歸置上檔子,好給先前送了大奶奶見面禮的娘娘小主們回禮。”
俞馥儀随手遞給司馬琰,說道:“你先挑吧。”
司馬琰卻沒接,給她推了回來,說道:“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母妃還沒挑呢,兒子哪能越過您先挑?”
俞馥儀又推了過去,無所謂的說道:“你舅舅是知道我的,曉得我什麽都不缺,送來的都是些輕巧的小玩意兒,最适合你們這般小孩子玩耍的,你聽我的話,只管去挑便是了,誰還能說什麽不成?”
司馬琰固執的給她推了回來,一臉認真的說道:“兒子這麽大了,成日裏忙着讀書識字弓馬騎射的,哪有空玩這些個玩意兒?倒是母妃,除了每日請安,旁的時候都只悶在宮裏下棋打馬吊,正需要這些小玩意兒解悶呢。”
都說兒子粗心大意的,女兒才是母親的小棉襖,可俞馥儀覺得司馬琰就是她的小棉襖,有了這樣貼心的好兒子,她還要女兒做什麽?俞馥儀拿帕子拭了拭濕潤的眼角,起身道:“你一片孝心,母妃豈能不成全?不過母妃自小便不曾玩過這些個玩意兒,還得你幫着母妃挑選才行。”
挑出來的,就放在長春宮,橫豎休沐便會待在這兒,也能玩的到,跟送去他宮裏無甚區別。
“好,兒子幫您挑。”司馬琰興致勃勃的跟上來,在十來個箱蓋翻開的樟木箱子裏穿來穿去,挑出了自行船、劍柄上鑲嵌了五色寶石的小木劍、小金弓、飛镖以及狼牙哨等等一堆男孩子喜歡的玩意兒,俞馥儀哭笑不得,也沒反駁她,自個翻着簿子,勾了香料、花露、藥材等入口的東西以及布偶出來,然後合上簿子,将其遞給聽風,吩咐道:“吃的用的一概不送,只收拾些賞玩的物事,太後是一等的,鄭貴妃、安淑妃以及林昭儀是一等的,林昭儀以下從五品以上是一等的,從五品以下是一等的……盡快打發人送去吧,拖了這麽些日子,別個還以為咱們不回禮了呢。”
聽風羞赧道:“都怪奴婢身-子不争氣,大爺大奶奶大姑娘入宮第二日便病了……”
“我不過随口一說,并不是怪你,你解釋個什麽勁兒?”俞馥儀笑着白了她一眼,又道:“回完禮後,下剩的你們便分了罷,雖是些小玩意兒,到底是打法蘭西漂洋過海過來的,也能讓你們在其他宮人跟前長長臉。”
殿內衆人齊齊蹲身,笑嘻嘻道:“謝娘娘賞賜!”
“哼,別個都有,就連長春宮裏最低等的粗使宮女粗使太監都有,偏朕沒有,難不成朕在你心裏連他們都不如?”司馬睿一下從東梢間跳出來,吓了俞馥儀一跳,她扭頭斥責聽風道:“怎地皇上在這兒也不同我說一聲,怠慢了皇上,你有幾個腦袋夠摘的?”
聽風自然明白俞馥儀這是在指桑罵槐,忙配合的跪到地上,惶恐道:“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皇上在此,不然一早就告訴娘娘了,便是借奴婢十個腦袋,奴婢也不敢隐瞞。”
“罵她做什麽,朕從長春宮外頭翻牆,又叫暗衛開了東梢間的窗戶,悄悄爬進來的,她如何能知道?”司馬睿擠到俞馥儀身邊,氣哼哼的呼了她一臉熱氣:“別以為你打雞罵狗的,朕就不計較你分東西将朕忘在腦後這事兒了。”
“好好的大門您不走,偏要爬牆,若被人瞧見了,您是皇上,人家不敢說您有失體統,只會将罪名扣到臣妾身上,說臣妾逼的您爬牆,回頭臣妾被人治死,那也都是您害的。”俞馥儀推了他一把,站起身來,走到炕桌對面的錦褥上坐下,冷冰冰的說道:“臣妾不跟你計較就罷了,您還有臉跟臣妾要東西,哼……”
見司馬琰小腦袋從門簾的縫隙裏擠進來看熱鬧,司馬睿朝他招了招手,一臉和藹的笑道:“來,進來瞧瞧你母妃是如何倒打一耙的,你要能學得一分半分的,以後你二皇兄還敢欺負你?”
“您這話就不對了,二皇子身體那麽虛弱的一個小人兒,如何能欺負得了別個?自然都是別個欺負他!”俞馥儀陰陽怪氣的堵了他一句,又罵司馬琰道:“趕緊替本宮挑東西去,別待在這兒了,不然回頭你挨你二皇兄的打倒也罷了,還要被人說是跟着母妃學的。”
話音剛落,司馬琰的小腦袋“嗖”的一下消失在門簾後。
“你,你,你……”司馬睿拿手指着俞馥儀,半天沒說出來話來。
俞馥儀也沒搭理他,轉頭問聽風道:“給皇上的東西呢?”
聽風笑着回道:“今個兒一早奴婢便打發李元寶帶人送過去了,只怕皇上下朝後還不曾回過乾清宮,是以并不不知道。”
司馬睿不為鬧了烏龍的事兒覺得羞赧,也不為追在俞馥儀屁-股後頭索要禮物羞赧,聞言反倒高興起來,再次擠到俞馥儀身邊來,拿胳膊撞了她一下,嘚瑟道:“原來愛妃還是想着朕的,不枉朕疼你一場。”
說完又急切的問道:“先前朕拿來逗你那洋侄女的布老虎放進去沒有?沒有的話,趕緊找出來,交給趙有福,可千萬別發送給了旁人,那是朕留着逗寶貝閨女的,發送出去了也得給朕要回來。”
自然是沒有發送的,伊莉莎準備了整整一箱子布偶,有動物的,也有人形的,未免被人扣個巫蠱的罪名,俞馥儀方才已在簿子上打了勾,準備尋個機會焚掉,不想倒讓司馬睿惦記上了。不過既然入了他的眼,動物的倒是可以留住了,只須焚掉人形的便是。
于是她回道:“沒放在裏頭,不過也沒發送人,還在臣妾這裏呢。”
正想叫聽風拿給趙有福呢,司馬睿又擺手道:“沒發送人便好,也別麻煩了,橫豎也是留給你閨女的,且放在你這裏便是了。”
怎地一個個的都想讓她生閨女,且不說能不能懷上,就算懷上了,回頭生個兒子下來,兩相一對比,還不得給嫌棄到泥裏去?
俞馥儀沒接這話,将話題繞回先前那裏,追問道:“您大門不走,儀仗也不帶,偷偷摸摸潛進臣妾宮裏來,究竟是為何?”
想到先前的烏龍,司馬睿被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咳了一聲,色厲內荏的說道:“朕只是想來聽聽你有沒有說朕的壞話罷了,幸好沒有,否則的話,朕定不饒你。”
咳,其實是想來聽聽她有沒有說自個的好話,不過這話是如何都不能說出來的,不然豈不是要被她嘲笑死?
您還可以更幼稚一點,真的!俞馥儀翻了白眼,無語道:“您不是有錦衣衛有暗衛麽,想要知道臣妾有沒有說您的壞話,只須叫他們監視臣妾便是了,何須自個親自上陣?”
“渾說!”司馬睿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罵道:“叫他們監視你,你吃喝拉撒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你不覺得吃虧,朕還覺得吃虧呢。”
俞馥儀不過說說罷了,也是想試探下自打鬧出了馮充華紅杏出牆的事兒後他是否有暗中派人“保護”自個,聽他這麽一說,知道沒有,她也就放下心來了,不然随時随地都得保持高度警惕,還不得累死?
她抿唇輕笑道:“臣妾也覺得沒必要,不還有夏至、冬至在麽,您若有想知道的事兒,問她們便是了,橫豎她們日日都在臣妾身邊伺候。”
雖然日日都在你身邊伺候,但是近身的活計她們是沾不上的,體己的話兒你也是不會與她們說的,她們能回禀什麽?不過吃喝拉撒罷了,誰要知道這些!司馬睿腹诽了一通,嘴裏卻道:“那是自然,不然朕何必派她們過來?”
☆、第 62 章
午膳後,司馬琰去上書房了,俞馥儀歇了個晌,醒來時見司馬睿還在,便冷嘲熱諷的說道:“您那寶貝二皇子受了傷,安淑妃又連暈兩次,您不去守着他們,耗在臣妾這兒做什麽?”
司馬睿手上捧着陶然齋新出的話本子,看的正投入呢,聞言擡頭瞪了俞馥儀一眼,哼道:“朕護着珏兒,只是因為他身-子虛弱,并非不辨是非對錯,且冷着他們罷,否則這會子若過去,豈不是逞的他們更無法無天了?”
這話說的倒讓俞馥儀有些刮目相看,本以為他腦袋缺根筋呢,不想只是性子大大咧咧,實則什麽都清楚什麽都看得透,倒是她,從前未免有些低估他了,所幸不曾做過挑戰他智商的事兒。
“娘娘,您醒了?”突然門簾掀開,谷雨端着個托盤走進來,笑嘻嘻道:“正好,禦膳房送了兩碗魚片粥來,您趁熱用些吧。”
“正覺得腹內空空呢,這魚片粥送來的倒及時。”俞馥儀坐起身來,殿內侍立的宮女忙上來替她披衣穿鞋,又端來水盆手巾香胰子都盥洗之物。
俞馥儀收拾妥當之後,這才來到飯桌前坐下,嗅了一口魚片粥的香氣,覺得十分滿意,拿起湯匙來,舀了一勺送進嘴裏,咀嚼一番後咽下去,正要舀第二勺呢,突然腹內翻騰,喉頭上一股惡心感湧上來,她扭頭“哇”的一下吐了。
“這是怎地了?可是魚片粥有毒?”司馬睿話本子一丢,便沖上來,邊扳着她的下巴查看她嘴裏的情形,邊沖外頭大吼道:“趙有福,立時叫人去請宋禦醫來!”
二月葵水未至,俞馥儀身邊伺候的聽風、谷雨以及小滿等人都是知道的,只是俞馥儀葵水向來不準,四五十天一次周期的時候也是有的,故而誰也沒有聲張,免得謊報軍情成為阖宮上下的笑柄,只在坐立起卧上伺候的比往常更小心謹慎了些,這會子見她犯起了惡心,幾人心裏自然有了章程,一時間個個喜笑顏開。
俞馥儀被她們笑的有些摸不着頭腦,擰眉思索了半晌,突然心中一驚,該不會是懷上身孕了吧?不能吧,先前還來過葵水呢……不對,那還是過年時候的事兒了,這個月似乎還不曾來過。
雖然她也想要個辛西娅那樣可愛的小閨女,但分娩有危險,還有半數可能會生兒子,怎麽算都是驚吓多過驚喜,偏旁邊司馬睿還在那緊張兮兮的以為她中毒了,正抄了雙筷子在手上欲捅自個喉嚨催吐,她只得把筷子奪下來,哭笑不得的說道:“并非中毒,可能是有孕了……”
“真的?”司馬睿大吼一聲,震的俞馥儀渾身一哆嗦,他連忙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興奮的在地上一蹦三尺高,連蹦十來個,邊蹦邊哈哈大笑道:“朕的小閨女來了,太好了,朕的寶貝小閨女來了……”
這番幼稚行徑,把急匆匆趕來跑出一身大汗的宋禦醫驚了一個趔趄,一下踩上了後頭趙有福的腳背,疼的趙有福“嗷”的一下叫出來。
司馬睿厲聲罵道:“鬼叫什麽,驚了德妃跟她腹中的公主,你們幾個腦袋擔得起?”
俞馥儀翻了個白眼,跟您的獅子吼比起來,趙有福那一聲簡直像是蚊子叫,若說真的驚到自個的話,那罪魁禍首也是您,關趙有福何事?
趙有福跟宋禦醫被他吼的一哆嗦,連忙跪地請罪:“臣/奴才有罪,請皇上恕罪。”
“少廢話,趕緊過來給德妃診脈!”司馬睿沒好氣的擡了擡手,然後十分熟稔的拽下俞馥儀衣襟上的絲帕,對折兩次後,蓋到了俞馥儀的手腕上。
跟着宋禦醫的醫童正要開藥箱取方枕,未免被司馬睿責怪過于磨蹭,宋禦醫朝他使了個眼色,制止了他的行徑,然後走上前去,直接将手指搭到了絲帕上。
半晌後,他突然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來,拱手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有孕已有月餘。”
“月餘?”消息被證實,司馬睿高興了好一會,智商這才回到腦子裏,然後便罵了起來:“正月的時候,朕見她貪吃嗜睡犯懶就猜到約莫是有孕了,結果你們一個個的都給否了,這會子又來跟朕說有孕已有月餘……連朕都不如,真是一幫子庸醫!”
宋禦醫也不是頭一次被罵了,早就習以為常了,笑着恭維道:“先前日子淺,不說微臣,便是千金一科的聖手王禦醫出馬,不也沒診出來麽?也只皇上英明神武慧眼如炬,方能瞧的出來。”
“醫術不咋地,馬屁拍的倒是精。”司馬睿被恭維的通體舒暢,笑罵了宋禦醫一句,又追問道:“可是個公主?”
宋禦醫嘴角抽了抽,垂首回道:“現下診不出來,得四五個月後方能知曉。”
司馬睿有些洩氣,沒好氣的揮了揮手:“開個安胎的方子,然後便滾蛋吧。”
塵埃落定,俞馥儀也只得認命了,回過神來聽見了司馬睿的話,忙阻攔道:“是藥三分毒,既然脈象正常,又何必服用安胎藥?”
宋禦醫點頭道:“娘娘說的是,娘娘的身-子比微臣診脈過的大多數人都康健,服不服用安胎藥無甚差別。”
竟敢駁自個面子!司馬睿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那留你還有何用?趕緊滾蛋!”
“臣告退。”宋禦醫行了個禮,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走了出去。
俞馥儀無語道:“您就不能對禦醫态度好一點?仔細惹惱了他們,他們暗中下藥毒死您!”
“朕對他們還不好?”司馬睿陡然拔高了聲音,然後廣袖一揮,高傲的說道:“朕都沒有如先帝一般,一口一個‘治不好朕抄你們九族!’,就夠對得起他們了,還想讓朕怎地?”
“說這些不相幹的做什麽?”司馬睿懊惱的一拍腦袋,親自将俞馥儀扶到炕床-上,讓她腦袋歪在靠背上,又拿了個靠墊塞到她腰後,一臉關切的問道:“除了惡心外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只聞着葷腥惡心罷了,別的倒還好。”宋禦醫說的倒不假,她的身體比其他弱不禁風的妃嫔強多了,不然又是打拳又是做瑜伽的,早跟鄭貴妃一樣小産了,哪還能到這會兒?
司馬睿一聽便急了,紮煞着手在地毯上來回轉圈圈裏,嘴裏喃喃道:“聞着葷腥就惡心,那只能食素,如此一來,我那小閨女可不得面黃肌瘦?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
俞馥儀失笑道:“惡心也吃呗,大不了吃完了再吐出來,好歹過了一遍腸胃,總能留下點東西的,不比光食素強得多?”
司馬睿爬到炕床-上來,湊到俞馥儀身旁,在她臉蛋上“吧唧”親了一口,然後将她摟進懷裏,揉着她的腦袋,喟嘆道:“真是辛苦你了。”
俞馥儀再次懷孕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的傳播開來。
衆人反應不一,有些人覺得沒所謂,橫豎她已經有一個三皇子了,再生一個皇子又如何?有些人覺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譬如王皇後、鄭貴妃以及林昭儀,分娩如同鬼門關前走一遭,倘若俞馥儀一屍兩命,憑一國之母的尊崇、皇上對自個的感情、父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将三皇子搶到手,還有什麽可愁的?有些人則後悔莫及,譬如太後、秦貴人,倘若俞馥儀能早點懷上身孕或者福嫔晚一點病死,将三皇子搶過來,不比手裏的大皇子強得多?
這些人的想法俞馥儀不知道,不過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光打司馬琰主意的就有幾路人馬,更別提一個月二十多天的侍寝頻率了,想置她于死地的好多着呢,只是往日裏有她鎮着,旁人尋不到機會,現下自個懷孕力不從心了,警惕性難免會降低,且還有一個生死關的分娩在前頭,能鑽空子的機會就多了許多,焉能不令人心動?
不過後宮妃嫔個個演技一流,俞馥儀第二日去坤寧宮請安時,可是半點都沒從別個臉上瞧出端倪來,反而都挂着善意的笑容,一副替她高興的模樣。
王皇後嗔道:“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分娩了,還想着讓你與貴妃妹妹、淑妃妹妹一塊兒,再替我打理幾個月的宮務,不想你倒會躲懶,竟自個也懷上了身孕。”
俞馥儀羞澀的笑道:“先前替娘娘打理宮務那會兒,嫔妾不過是個湊數的,大頭都是貴妃姐姐跟淑妃姐姐挑的,有她們兩個盡夠了,多嫔妾一個不多,少嫔妾一個不少,還能替娘娘省下一份兒謝禮呢,豈不兩相便宜?”
“偷懶就偷懶罷,還一副為我着想的模樣,你這張嘴啊,真真是叫人沒法子。”王皇後扶了扶額,随即笑道:“說起禮物來,倒還沒向你道謝呢,托你的福,得了那麽多法蘭西來的玩意兒,愛的我跟什麽似的。”
得了禮物的衆人忙出言附和。
俞馥儀笑道:“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就新奇些,姐妹們若喜歡,也算它們的造化了。”
正其樂融融呢,張婕妤突然看向俞馥儀手邊的蓋碗,陰陽怪氣的說道:“喲,往日裏德妃娘娘來請安,總是抱着蓋碗不撒手,有時一碗都不夠喝,還要勞動姚黃姑姑給斟第二碗,今兒碰也沒碰一下,該不是防着皇後娘娘,生怕她在您茶裏下毒吧?”
“茶能醒腦提神,孕婦卻是不宜飲用的,故而我才碰也沒碰一下,否則若出個什麽事兒,罪名豈不得落到皇後娘娘頭上?”俞馥儀擡頭看向張婕妤,也不給留什麽情面了,尖酸刻薄的“嗤”道:“婕妤妹妹不曾懷過身孕,故而不知道也是有的,只是下次說話可別這麽不經大腦了,我是個好說話的,倒不會放在心上,換了旁人,還以為你存心挑撥呢,就未必不跟你計較了。”
一年都侍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