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也算沒錯的離譜,皇上你可要好生品嘗下,切莫辜負太後與臣妾的這一番心意。”
自個前腳剛說了連窮人家的狗都瞧不上,太後後腳就說他打小就愛吃這個菜,如此豈不等于是說自己連窮人家的狗都比不上?司馬睿臉色那叫一個難看,但又不能炸毛走人,攪合了太後的壽宴,只得拿起筷子,一臉便秘的吞了一筷子上湯白菜下去,心裏悔恨的不行,暗罵自己不該拆俞馥儀的臺,不然也不會被整的如此凄慘。
俞馥儀坐到了分給自己的位子上,因獻菜結束方能開宴,因此面前的餐桌上只有些許瓜果糕點,她掂了個壽桃在手上,邊啃邊圍觀,不過這主意原本就是秦二姑娘想出來給自己增光添彩的,太後自然配合,因此即便衆妃嫔中着實有表現不俗的,也都被太後輕描淡寫的略過了。
等到妃嫔中的最後一名趙常在出場的時候,俞馥儀已經啃完了兩只壽桃,正百無聊賴的轉動着眼珠子,欣賞着慈寧花園的美景呢,被聽風捅了捅胳膊,這才将注意力轉回場中。
難怪聽風會捅自個,原來這趙常在竟別出心裁的在中間支了口大鍋,兩個宮女在底下添柴燒火,而她自個左手托着塊綠色的面團,右手持一把菜刀,站在離大鍋三丈遠的地方,揮動菜刀削起面團來。
咦,這是現場表演刀削面?菜刀揮的既快又準,一時間刀光劍影從眼前閃光,竟不比前世她在店裏見過的大廚技術差。至于綠色的面團,想來是用了菠菜之類的綠色蔬菜榨出的汁水來和的面,她曾吃過很多次,自己也動手做過,倒沒什麽可稀奇的。
不過趙常在露的這一手,卻把衆人,包括太後跟司馬睿在內,都驚住了。
司馬睿回神後,張嘴問道:“你是哪個?怎地學會這個的?”
“回皇上的話,嫔妾趙常在,家父蘭州府知府趙甘泉。”趙常在手中動作不停,嘴裏有條不紊的解釋道:“家父自打中進士後,便一直輾轉西北各地為官,臣妾與母親兄長随同在任上,一待就是十幾年,不僅領略了那邊大漠黃沙的別致風光,也學會了這種西北獨有的吃食刀削面。”
“趙甘泉?是先皇時候的進士,朕倒是有些印象。”司馬睿點點頭,然後笑着對太後道:“兒臣沒機會領略大漠黃沙的別致風光,托母後的福,倒能吃上一回那邊獨有的吃食。”
嫩綠的刀削面裝碗呈上來,看着便令人舒心,太後夾了一筷子,颔首道:“果真別致,難為你費心了。”
司馬睿幾筷子幹掉面條,又喝光了碗裏的湯汁,直呼好吃,大手一揮道:“趙甘泉在西北一待十幾年,着實辛苦,你此次賀壽又有功,便擢升為從五品的才人吧。”
新出爐的趙才人将面團全部削完後,這才将菜刀遞給身後的宮女,跪地磕頭道:“臣妾謝主隆恩。”
有了趙才人這個珠玉在前,後頭四位長公主以及秦二姑娘都被比的黯淡無光了,四位長公主倒也罷了,不過是應個景湊個數,秦二姑娘卻不一樣了,忙前忙後多番籌劃,竟是給他人做嫁衣裳,白便宜了這個籍籍無名的趙常在,真真是氣煞人也。
不過好在還有才藝表演,她就不信自己還能比不過這個西北苦蠻之地出來的土包子!
可惜壽宴才剛撤下,戲臺上的幕布剛拉了一半,就見宋小喜急匆匆的跑來,”撲通”一下跪到司馬睿跟前,說道:“禀皇上,八百裏急報,兩廣連降七日大雨,兩州八縣十六鎮受災,數萬百姓被水圍困,林次輔、周閣老、于閣老以及程禦史在養心殿立等着與皇上商議赈災事宜呢,皇上您趕緊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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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睿“忽”的一下站起來,拔腿就走。
出了這樣的大事兒,太後如何還有心思欣賞才藝表演?怏怏的擺了下手:“都散了罷。”
☆、第 25 章
先帝開創了大周的太平盛世,作為繼任者的司馬睿運道又極好,自打登基一切康泰順遂,年年五谷豐登,就連隔三差五便要咆哮一次的黃河都不曾泛濫過,國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豐盈,區區二百萬兩銀子的赈災款根本算不得什麽,偏皇後為了展現自己的賢良淑德,主動表示縮減坤寧宮一半的用度。
兒媳婦如此“深明大義”,當婆婆的怎好心安理得的享福?太後也表示縮減慈寧宮一半的用度。
後宮兩大巨頭都如此了,其他妃嫔焉能不跟随?
跟随雖跟随,但不少妃嫔私底下還是有意見的,譬如腿傷正值恢複期的曹美人,依着古人吃哪補哪的原則,原本每日都要喝一碗大骨湯,如今縮減了一半的用度,又要齋戒沐浴為災民祈福,禦膳房頓頓只有蘿蔔白菜等素菜供應,吃的她頗有些心浮氣躁,拄着拐杖跑到俞馥儀跟前來訴苦,并對王皇後進行了好一番的冷嘲熱諷:“也只下不了蛋的老母雞,才會玩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來駁賢良淑德的虛名,但凡能生個一兒半女的出來,便是日日大魚大肉,又有誰敢說一句不賢?”
腿上吃了虧還不知道吸取教訓,說話竟如此口沒遮攔,俞馥儀訓斥了她一頓,把她攆回綏壽殿去了,不想她竟是個烏鴉嘴,這話撂下沒幾日,王皇後便在中秋宴上暈了過去,召來太醫一診治,竟是懷了身孕。
元後嫡子,在“有嫡立嫡,無嫡立賢”的大周,妥妥的太子,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地位根本不是二皇子、三皇子這種母妃出身尊貴的皇子所能比得了的,更別提生母出身低賤的大皇子了,一時間後宮風雲突變。
因王皇後已然二十九歲,這個年紀在現代多數女人還正享受着單身的自由快樂生活呢,在古代卻已是高齡産婦了,伺候的宮女太監嬷嬷個個心驚膽戰的,恨不得将坤寧宮每個角落都鋪上豆腐,生怕她有個好歹,連帶的王皇後也小心翼翼起來,忙不疊的将手上的活計一推四五六,直接交由鄭貴妃、安淑妃以及俞馥儀三人共同打理,自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安心的養胎。
司馬睿的後宮與先帝的比起來,雖算不得多,但繁冗複雜的事兒卻不少,她們三個又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難免忙亂了好一陣,這才漸次上了手,俞馥儀見沒幾日便是俞韞儀與司馬輿成親的日子了,忙召了她跟俞夫人進宮來,提前為她添妝。
司馬輿雖是趙王府嫡次孫,又在內務府供職,是個難得的青年才俊,但跟九五至尊的司馬睿一比,到底還是差了些,俞韞儀本對這門親事不滿意,沒少在家發脾氣哭鬧,礙着皇帝金口玉言,俞夫人也無可奈何,但後頭司馬輿來下聘時她隔着屏風偷看了幾眼,見司馬輿生的面如冠玉風流倜傥,頓時被這皮相所迷惑,喜滋滋的繡起嫁衣來。
這會子見了俞馥儀,她張嘴便道:“真是多謝大姐了,竟給我挑了這樣好的一個夫婿。”
自古媒人難當,成婚之後,若過得好,便是小夫妻自個努力的結果,若過不好,那便全是媒人的錯,誰讓媒人介紹了這樣不堪的對象給自個?故而這個媒人的名頭,俞馥儀是不敢當的,忙否認道:“原是先前妹妹與母親進宮時被皇上無意中瞧見了,便到長春宮來問詢,偏聽風這蹄子多嘴,将妹妹年滿十七尚未婚配的事兒給說了出來,皇上惦記着父親的好,不肯讓他在地下憂心難安,便将這事攬到了身上,親自出手挑了個模樣人品都出衆的宗室子弟出來,并禦筆題寫聖旨賜婚……這樣大的功勞,我可不敢擔,妹妹要謝便謝皇上吧。”
“聖旨下來第二日便入宮謝恩過啦。”俞韞儀轉了個方向,突地向聽風福了個身,笑嘻嘻道:“多謝聽風姐姐想着我,我這裏給你道謝了。”
背了“黑鍋”的聽風忙不疊的去攙扶,嘴裏道:“二姑娘莫折煞奴婢了,奴婢哪裏當得起。”
俞韞儀就着聽風的手站起身,坐到了緊挨炕床的一張太師椅上,眼珠子骨碌碌的在俞馥儀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她脖頸間那根由十二色寶石雕琢鑲嵌而成的項鏈上,訝然道:“大姐不是最厭惡這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麽,怎地這會子竟戴了這樣一條項鏈?”
俞夫人聞言,順着俞韞儀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一拍手,喜道:“這項鏈好,瞧着就喜氣,又是娘娘戴過的,若賞給二丫頭當嫁妝,光這份體面就能叫趙王府對她另眼相看。”
先太傅的閨女,德妃的妹妹,又是皇上下旨賜的婚,只要她自個別犯渾,趙王府都會對她另眼相看的,跟嫁妝又有何關系?眼皮子能別這麽淺麽?俞馥儀心裏腹诽,面上卻笑道:“大哥送了幾條來,我自個帶了一條,餘下的也沒發送人,都替妹妹留着呢。”說完沖聽風一挑眉:“去,把給二姑娘的東西取來。”
“你大哥送的?”俞夫人捕捉到了關鍵字眼,登時拔高了聲音:“這花樣做工瞧着像是海外的樣式,比海商潘家鋪子裏賣的都要精致,他哪裏能弄得來這些個,莫非他跑到海外去了不成?”
俞馥儀點頭,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正是呢,大哥不光跑到海外去了,還娶了個洋妞當媳婦,寫信回來時我這個洋大嫂已經懷了身孕,也不知這會子落草沒有。”
“這個不孝子,真是氣煞……”話未說完,俞夫人身子一軟,竟是氣暈了過去,唬了俞馥儀一跳,忙不疊的喊谷雨:“谷雨,快……”
谷雨有過處理宋才人的經驗,不慌不忙的上前,對着俞夫人的人中就狠掐起來,沒一會俞夫人就醒轉了過來,有氣無力的罵道:“這個不孝子……”
俞馥儀幫着谷雨跟俞韞儀将俞夫人攙扶到炕床上,讓她歪在靠背上,自個坐到炕床另一側的半舊青色素錦條褥上,漫不經心的勸道:“先前大哥一年到頭在外頭東游西逛,根本指望不上他娶婦生子,眼瞅着咱們俞家嫡枝就要絕後,這會子他主動擔起了開枝散葉的責任,媳婦雖是個洋妞,但卻是公爵的閨女,也算得上名門貴女了,總好過什麽都沒有吧?母親您說是不是?”
俞夫人嘤嘤嘤的哭了半晌,這才抽抽搭搭的附和道:“沒魚,蝦也好啊,只希望他有了妻小便能安生下來,別再成日裏游山逛水不着家了。”
俞韞儀對自個兄長娶洋妞的事兒倒沒怎麽上心,只關心俞馥儀分了多少洋貨給自個,見聽風吃力的抱着一個半大箱子走過來,她連忙蹦跳起來,上前将箱子搶過來,兩眼冒光的去掀盒蓋。
俞夫人見狀,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腿也不軟了,麻利的從炕床上走下來,湊到俞韞儀身邊去看,見裏邊裝着幾匹花樣新奇的洋緞、幾條彩色寶石項鏈、幾串瑪瑙數珠兒、幾枚珊瑚扳指,幾把羽毛扇以及幾盒香料,樂得滿臉開花,喜滋滋道:“有這些個東西,我兒嫁妝可算齊備了,為娘我也能在親朋好友跟前揚眉吐氣了。”
這話說的,連谷雨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沒等俞馥儀親自開口攆人,她便善解人意的說道:“娘娘,該去永壽宮,與貴妃、淑妃兩位娘娘商議選秀的事兒了,遲了可不好。”
俞夫人只是腦袋笨,但不是癡傻,要擱往前,聽到這種送客的話音,便會識趣的帶俞韞儀告退了,這會子不但沒告退,反倒還湊上來,擠眉弄眼的說道:“聽說如今皇後娘娘身懷有孕并不理事,選秀的事兒由你跟另兩位娘娘全權負責?”
不等俞馥儀開口,她又自顧的說道:“你舅公家的令禾表妹這次也參選,既然娘娘管着這事兒,好歹給她行個方便,将她選進來,再給她安排個好位份,将來也能給你添點助力不是?”
俞馥儀在腦袋裏搜尋了一番前主的記憶,皺眉道:“舅公?他家歷來都是純臣做派,每每選秀,家中女子都會報病,怎地今年倒想起選秀來了?”
俞夫人尴尬的笑道:“不是你沈舅公,是你王舅公……”
給她幾分臉面,她竟然得寸進尺起來,俞馥儀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厲聲道:“母親糊塗了不成,我外祖母沈家嫡長女出身,她弟弟才是我正經的舅公,這會子哪裏跑出個外三路的王舅公來?”
俞夫人不悅道:“娘娘身居高位,可也不能眼裏沒個人兒,王氏雖是繼室,但名義也是我的繼母你的繼外祖母,她的兄弟自然也就是你的舅公,哪裏就外三路了?”
俞馥儀簡直被氣笑了,正是拜王氏這個繼母所賜,俞夫人好好的名門嫡女,竟被養成眼皮子淺沒主見動不動就嘤嘤嘤的小白花德性,說親時門當戶對的人家紛紛退避三舍,唯恐被沾惹上,上門來求娶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破落戶,外祖父生怕她砸在手裏壞了家族的名聲,仗着舅舅的身份硬将她塞給了外甥俞敏遠,有俞太夫人這個頗有些威嚴的小姑子在,王氏不敢興風作浪到俞家來,這會子沒了顧忌,果然妖風四起了。
聽風插嘴道:“太太別怪奴婢多嘴,委實是娘娘做不得主,說是三妃共掌鳳印,但貴妃娘娘跟淑妃娘娘是潛邸時就到皇上身邊伺候的老人,親出的大公主跟二皇子又最受皇上喜愛,咱們娘娘雖也育有一個皇子,但無論資歷還是恩寵,都跟另兩位沒得比,現今打理後宮日常事務,都是那兩位娘娘打頭,咱們娘娘不過附和幾句,選秀的事兒上也不外乎如此。王姑娘若真是個出衆的,憑自個本事也能中選,若娘娘突兀的跳出來幫忙,戳了那兩位的眼,那兩位橫加阻攔,反倒壞了王姑娘的事兒呢。”
俞夫人細細一思量,覺得聽風說的有道理,便點頭道:“這倒也是,那便不要你幫忙了,但若是你表妹果真中選,入宮後你可要多關照她一些。”
聽風見俞馥儀臉色不好看,生怕她說出不好聽的來,捅了馬蜂窩,忙笑道:“瞧太太說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娘娘豈會不關照表姑娘?”
俞夫人這才滿意了,帶着更加滿意的俞韞儀告退。
聽風送人回來,見俞馥儀臉色仍未緩和,便勸道:“娘娘何必跟她們計較,橫豎她們也只小打小鬧,或是占點小便宜,或是嘴巴上說幾句難聽的,捅不出大簍子來,只睜一只閉一只眼便是了。”
“她們捅不出大簍子,那些外三路的瓜蔓子親戚就不好說了,惹出了禍事來,罪名還不得算在我跟三皇子頭上?”俞馥儀嘆了口氣,随即堅決道:“沒個鎮山太歲果真不行,大哥這次回來就別想再走了,非得勸他考個功名謀個官職才行。”
聽風附和的點了點頭:“娘娘說的是呢,別看大爺成日裏嬉皮笑臉的,但誰不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只要他在家,便是不考功名不謀官職,也沒人敢動彈一下的。”
俞馥儀聽了,失笑道:“你這是誇他呢還是罵他呢?”
☆、第 26 章
按照大周規矩,參選秀女進京自神武門入紫禁城後,須經過三道甄選,第一道是由專門負責選秀的內監挑選,被記名的秀女接着去坤寧宮參拜皇後,由皇後主持第二道甄選,入了皇後眼的秀女這才能來到皇帝跟前,由皇帝親自擇選留用。
現今王皇後卧床養胎,司馬睿忙兩廣水災的事兒騰不開身,後兩道甄選的擔子便全壓在了鄭貴妃、安淑妃跟俞馥儀身上。俞馥儀無可無不可,只要把外三路的便宜表妹王令禾撂牌子她就萬事大吉了,而鄭貴妃跟安淑妃是如何都不能任由新人奪了自個的寵的,于是一水的面帶桃花目如秋水若柳扶風動辄就兩眼含淚的小白花被挑選了出來。
等到司馬睿忙完,把新人叫來過目,好分派下位份,結果冷眼這麽一瞧,險些背過氣去,除了看在太後的面子上給了秦二姑娘個才人的位份外,其他的統統掃到了最低等的采女裏去,然後鼓着腮幫子來到了長春宮,逮着俞馥儀就是一通好罵:“你也忒陰險了些,明知道朕最讨厭那些娘們兮兮的小姑娘,偏選了這樣的進來,存心惡心朕不是?”
俞馥儀正歪在引枕上小憩呢,見司馬睿來了本想起身接駕,聞言直接又躺了回去,哼道:“選秀是臣妾跟鄭貴妃、安淑妃三個共同負責的,事情沒辦好,您不去罵她們,偏要來罵臣妾,莫非瞅着臣妾是個軟柿子,比她們更好捏?”
司馬睿湊上來,伸手在她身前白兔上來了個猴子摘桃,而又迅速縮回手,笑嘻嘻道:“是挺軟的。”
這番輕-佻的行徑,讓俞馥儀有些無語,連忙雙手環胸,免得他再來招惹自己,嘴裏沒好氣道:“那些娘們兮兮的小姑娘更軟呢,您趕緊去捏吧。”
“喲,這是醋了?”司馬睿八爪魚一樣扒到她身上來,哼哼唧唧的說道:“你們幾個的心思朕還不知道麽,怕新人入宮奪了你們的寵,所以朕讨厭什麽樣兒的,你們就選什麽樣兒的進來,是不是?也只朕這樣好脾氣的才不當回事兒,若換作旁的皇帝,早把你們全貶到冷宮去了。”
俞馥儀擡手去推他的胸膛,嗤道:“您要貶就去貶您那心肝表妹跟寶貝二皇子的母妃去,主意是她們拿的,人也是她們選的,與臣妾何幹?”
司馬睿摟在她身上的手收緊幾分,斜眼瞅她:“喲,這是給鄭貴妃跟安淑妃上眼藥呢?仔細朕露個口風給她們,好叫她們練手對付你。”
“您去露便是了,臣妾難道會怕不成?”她們之間的仇大了去了,已經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便是安淑妃想聯手,鄭貴妃也不會同意的,不然弄死了自己跟三皇子,叫二皇子出了頭,哪還能有她的活路?若真要聯手的話,鄭貴妃也只會與自己聯手。
司馬睿正想回嘴,明間裏的趙有福突地開口道:“啓禀皇上,二皇子受傷了。”
“珏兒怎麽了?”司馬睿驚了一跳,忙松開俞馥儀,從炕床上跳下來去了明間。
趙有福卻沒回話,只道:“您去瞧瞧便知道了。”
“朕去瞧瞧,若無事再來看你。”司馬睿揚聲跟東次間的俞馥儀打了個招呼,便急匆匆的上了禦辇。
就安淑妃那心眼子,豈能不借機将他留下?俞馥儀壓根就沒等他,起身換了件衣裳,想趁着秋高氣爽到禦花園溜達溜達,結果才剛出門,就見李元寶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急的都快哭了:“娘娘,快,快去乾清宮,皇上說三皇子不敬兄長心術不正,要抽他鞭子呢。”
十萬火急的時候,俞馥儀也顧得上多問,更嫌肩輿太慢,邁開兩-腿便往乾清宮跑,吓的李元寶聽風小滿等人連忙跟上,奈何她們原就是養尊處優,比不得俞馥儀天天又是瑜伽又是打拳的,很快就被甩的老遠。
俞馥儀趕到乾清宮的時候,司馬琰被綁在正院的條凳上,屁股上已經被抽了三鞭子,衣袍碎裂開,露出裏邊小屁股上浮腫發紅的鞭痕來,氣的她一頭怒火湧上心頭,一個箭步沖過去,猛的奪下司馬睿的鞭子,一揚手,直接給扔到了院牆外頭去,嘴裏叫道:“住手!”
鞭子都給扔了,司馬睿赤着手,不停也得停了。
先前挨打,司馬琰硬是撐着沒掉一滴眼淚,這會子看見了自個母妃,有了心疼自個的人兒,立時哭道:“母妃救我,您再晚來一會子,只怕就不見到兒子了。”
日日與這個便宜兒子相處,俞馥儀對他也生出來幾絲親情,這會子見他哭的眼淚嘩啦的,禁不住也濕了眼眶,她想拿帕子拭淚,卻發現帕子早不知被丢到哪裏去了,只得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哽咽着對司馬琰說道:“傻孩子,母妃生的醜,又不懂得争寵,娘家又沒人給撐腰,貓兒狗兒都能騎到母妃頭上來,母妃哪有本事救得了你?不過你放心,你若被打死了,母妃也不獨活,咱娘倆一塊到底下找你外祖父去,有他在,好歹在底下沒人敢欺負咱們娘倆。”
不過被氣的狠了,教訓司馬琰幾鞭而已,他根本就沒使力氣,可比他從前挨先太傅鞭打時輕多了,結果她又是以死相逼,又是把先太傅搬出來的,搞的好像天都塌了一樣,哪裏就如此嚴重了?司馬睿黑着臉,背負了手,裝腔作勢的說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朕打他幾鞭怎麽了,誰讓心術不正,竟敢毆打自個兄長。”
“二皇子打琰兒就是小孩子間玩鬧,琰兒打二皇子就是心術不正,皇上這心未免也太偏了些。”俞馥儀嘲諷了一句,随即往司馬琰身上一撲,一臉決絕的說道:“琰兒心術不正,都是臣妾教的,當時皇上也曾聽見的,所以皇上要打死琰兒,就先打死臣妾吧,一切都是臣妾的錯。”
司馬睿瞪眼道:“朕幾時說要打死他了?他也是朕的兒子,朕怎麽可能舍得打死他。”
俞馥儀不屑的嗤了一聲,扭頭不吭聲,但人依然趴在司馬琰身上,任憑稍後趕來的聽風跟小滿如何去“拉扯”,她都不肯挪開身。
司馬睿無奈,只得擺擺手:“罷了,朕不打了便是。”
俞馥儀連忙爬起來,避開司馬琰的屁股,将他抱起來,禮都沒行一個,就直接揚長而去,司馬睿面子上下不來,罵道:“真是寵不得,愈發無法無天了。”
趙有福哪敢接話,低眉順眼的裝死,司馬睿扭頭瞅了他一眼,随即吩咐道:“把上個月福建市舶司貢上來的那瓶西洋來的紫玉丸送去,那玩意兒驅血化瘀效果極好,拿燒酒化開抹上,就琰兒那傷勢,過個三五日便能痊愈。”
“是。”趙有福應了聲,去私庫尋了裝紫雨丸的瓷瓶來,趕去長春宮,将司馬睿的說辭複述了一遍。
俞馥儀伸手接過瓷瓶,幾步走至窗前,推開窗戶,直接将瓷瓶丢了出去,轉頭沖趙有福罵道:“滾出去!以後你們乾清宮的人不許再踏進長春宮一步,否則本宮就拿大棒子把你們打出去!還不快滾?滾!”
德妃娘娘向來淡定沉穩,天塌下來她也能當被蓋,趙有福何時見過這副怒目金剛的樣子?頓時被吓了個半死,忙不疊的跑走了。
俞馥儀瞅他出了長春宮的大門,轉頭對小滿道:“去,趕緊去把那瓶子撿回來。”
小滿疑惑不解道:“娘娘方才不是丢掉了麽,怎地這會子又要撿回來?”
“在趙有福跟前作作樣子而已,那紫玉丸可比太醫給的藥膏強多了,我哪舍得真丢?”俞馥儀狡黠一笑,擡手指了個方向,提示小滿道:“去東邊起第二缸睡蓮裏摸一下,若沒差錯的話,應該就在那裏邊。”
“難怪沒聽見瓷瓶摔碎的聲音,原來娘娘給丢到了睡蓮缸裏。”小滿恍然大悟,笑着出去了,沒多久便将裝紫玉丸的瓷瓶帶了進來。
聽風端了碗燒酒來,俞馥儀取了只小盅,倒上些許燒酒,将藥丸化開,端着到了炕床前,欲親自替司馬琰抹上,他卻兩手緊抓着被子不松手,面色微紅的說道:“不必勞動母妃,叫問梅姑姑替我抹便是了。”
“喲,這是不好意思了?你才多大呢,就講究這些個,當母妃沒看過你小時候的模樣麽?”俞馥儀邊打趣邊去掀他的被子,他小臉更紅了,使出吃奶的力氣來,揪着被子就是不松手。
這邊母子正鬧騰成一團,那邊趙有福擦着冷汗的回去向司馬睿複命,司馬睿聽完之後,當即勃然大怒:“你說什麽?乾清宮的人不許踏進長春宮一步,否則便要大棒子打出來?朕也是長春宮的人,那豈不是說她連朕都要打?真是反了她了。”
趙有福這會子還心有餘悸呢,生怕司馬睿火氣上來跑去長春宮跟德妃火拼,到時遭殃的還不是自己這個夾在中間的奴才?忙不疊的勸道:“德妃娘娘這會子正在氣頭上,說出的話都是氣話,哪裏能當真?等她消了氣,自然就不會如此了,皇上且忍讓幾日吧。”
“朕還氣着呢,卻要忍讓她,莫非她是朕的祖宗不成?”司馬睿嘴裏不讓步,內裏卻莫名有些心虛,到底将火氣壓下去了,沒敢去長春宮找不自在。
☆、第 27 章
兒大不由娘,俞馥儀到底沒拗過司馬琰,叫問梅替他抹了紫玉丸化成的藥膏,換過衣裳後,這才重新進來,坐下來細問他這事兒的來龍去脈。
起因是司馬珏想看司馬琰的懷表,司馬琰摘了荷包遞給他,他故意沒接住讓荷包落到了地上,接着給他做伴讀的表兄安成武一揮手打翻書桌上的茶碗,整碗茶倒到了荷包上,司馬琰心疼的不行,說了安成武幾句,安成武嘴裏不幹不淨的,竟辱及俞馥儀,氣的司馬琰動了手,奈何安成武比他高壯許多,又有司馬珏在旁幫忙,他壓根讨不到便宜,入廁歸來的徐士林見狀連忙加入戰團,四人打成一片,直到教他們功課的國子監沈祭酒來了,這才連忙分開。
原本這也算不得什麽,哪個男孩子小時候沒少與人打架?誠如俞馥儀所說,這回吃了虧,下回揍回來便是了,橫豎都是小孩子間的玩鬧,可這二皇子也着實陰險了些,竟然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趟,裝死不起來,沈祭酒見他鼻青臉腫的,生怕他傷到了要緊的地方,忙不疊的叫人将他擡到了乾清宮,然後報與司馬睿知道。
接着,便是司馬琰挨打了。
俞馥儀點了點他的額頭,問道:“可知自己錯在哪裏?”
司馬琰板着小臉,一本正經的說道:“兒子仔細想過了,錯在了兩個地方:一是不該照着二皇兄的頭臉下手,明明兒子傷的比他重多了,但因為他們打的是兒子大腿跟屁股這種肉多且不好見人的地方,反倒顯得是兒子占了便宜;二是應該在二皇兄惡人先告狀之前,先跑到父皇跟前告他一狀,省得被他倒打一耙。”
“第一點說的很對,老話說的好‘打人不打臉’,打別人的臉不光讓別人顏面掃地,自個也留下了把柄,想狡辯都不成,可不就被處罰了?”俞馥儀對他前半句話予以了肯定,随即搖頭,頗為不贊同的說道:“第二點卻是錯的,你原就比司馬珏生的結實,個頭也比他高,你跑到你父皇跟前說他欺負你,你父皇能信?”
司馬琰回嘴道:“二皇兄欺負不了兒子,可還有他的伴讀安成武在呢,安成武可比兒子高壯多了。”
俞馥儀嗤了一聲:“你若不先動手,他一個臣工的兒子,若敢以下犯上對皇子動手,那便是死罪,量他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做這樣的事兒。”
司馬琰擰着眉頭思索了片刻,覺得俞馥儀說的極有道理,先前那次就是自己氣不過才踹了他一腳,結果被他撲過來抱住雙腿動彈不得,這才被二皇兄扇了幾個耳光,若自己不踹他,他敢撲過來,扣他個以下犯上的罪名絕對沒問題,畢竟那麽多奴才在旁看着呢。
想通之後又有些洩氣,扁嘴道:“難不成就因為他比兒子生的柔弱,就要兒子忍氣吞聲,任憑他們侮辱母妃,都不能動手教訓他們不成?那也太憋屈了。”
俞馥儀摸摸他的頭,提議道:“你還是小孩子呢,小孩子正是多學多看長本事的時候,正經的大事兒哪能讓你出頭,自有你母妃我呢,我是個什麽性子你還不知道麽,能讓我的寶貝兒子受氣?往後叫你的伴當王福兒拿個本子拿根炭條揣身上,但凡司馬珏跟安成武說了不妥當的話,都叫他記下來,回頭送到母妃這裏來,母妃拿着它打上翊坤宮去,非擠兌的他們母子脫層皮不可,不比你跟豆芽菜一樣的徐士林沖上去跟人拼拳頭來的更體面些?”
司馬琰對她的提議卻有些不樂意:“母妃嘴皮子利索兒子是知道的,可是兒子都這麽大了,受了委屈還要母妃幫忙出頭,如此跟沒斷奶的奶娃娃有何區別?少不得要被二皇兄取笑。”
“他笑了什麽,只管叫王福兒記下來,回頭叫他拉清單。”俞馥儀哼了一聲,随即安撫道:“你現今還小,沒有自保的能力,母妃幫你出頭是應該的,回頭等你長大了,若還想叫母妃幫你出頭,你說得出口,母妃還不樂意做呢。”
“好吧,兒子聽母妃的便是。”司馬琰将腦袋靠到她的腿上,感慨了一句:“真想快點長大。”
小孩子都盼着早點長大,但真的長大了,屬于成人的煩惱便找上門來,又讓人無比懷念童年時光,人啊,就是這麽矛盾而又複雜的動物。
正思緒萬千呢,突然小滿進來禀報道:““娘娘,趙才人求見。”
俞馥儀出了東梢間,到東次間的炕床上坐下,這才對小滿道:“請她進來。”
太後壽宴上,她從從六品的常在升為從五品的才人,衆妃嫔送了賀禮,俞馥儀也叫聽風打點了一份送過去,送去之後沒多久她便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