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又不是整壽,打扮的這麽花枝招展的!”
福嫔皺了皺眉,只當沒聽到張婕妤的話,幹脆利落的站起來福身行禮。
待大家重新歸座後,王皇後笑道:“德妃妹妹往日裏穿的甚是素淨,今個突然換了身鮮亮的衣裳,讓本宮吃了一驚,仔細一琢磨,這才記起今個竟是妹妹的生辰……瞧本宮這個記性!好在如今正籌備太後壽宴,一應食材盡有,置辦幾桌像樣的酒席也不是難事。”說着拔高了聲音,朗聲道:“今兒個呀本宮做東,姐妹們都到長春宮吃壽酒去,你們說可好?”
俞馥儀忙推辭道:“原不是什麽整壽,吃碗長壽面便罷了,哪能讓娘娘破費?”
“不值什麽,只當借個機會将姐妹們湊在一處樂呵樂呵,你就莫要推辭了。”王皇後無所謂的擺擺手,随即吩咐姚黃道:“去跟禦膳房的曹總管說一聲,務必讓他辦的盡心,若不盡心,折了德妃妹妹的面子,我唯他是問。”
☆、第 22 章
來吃壽酒自然沒有空手的道理,衆妃嫔來的時候都帶了壽禮,太後也打發崔嬷嬷送了柄玉如意來。
俞馥儀去慈寧宮謝恩,并邀請太後來赴宴,太後哪肯替她做這個臉,自然是借口禮佛回絕掉了,卻又叫她領着秦二姑娘去湊一回熱鬧。
秦二姑娘叫丫鬟遞了個紅包袱給小滿,一臉羞赧的說道:“原不知娘娘今個生辰,也沒個準備,太後說幫我出,這麽着的話倒顯得我心不誠了,便連夜趕了兩色針線出來,手藝比不得常美人,還望娘娘別嫌棄。”
“瞧二姑娘說的,你來能吃酒,就是給我莫大的面子了,什麽禮不禮的,說句托大的話,我還缺這些個不成?”俞馥儀嗔了秦二姑娘一眼,從小滿手裏接過包袱來,打開後瞧了下,見是一塊繡喜鵲登枝的紗帕,一只天青雲錦做底上鏽白荷的香包,帕子普普通通,香包卻別出心裁,她誇張的“呀”了一聲,贊嘆道:“好別致的香包,裏邊竟然裝的是幹花,不像香片那樣濃郁,聞起來可比香片舒暢多了。”
秦二姑娘笑道:“到底是娘娘呢,只瞥一眼,連敞開香包都不曾,就分辨得出裏邊裝的是幹花,想來也是其中的行家吧?也虧得世間只得娘娘一個,若多幾個像娘娘這般十八般武藝皆通的,我們這些個笨人索性不要活啦。”
“笨人能煮的一手好茶,做的一手好女紅?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俞馥儀再次嗔了秦二姑娘一眼,拉着她的手一起上了肩輿。
長春宮裏,酒席已經擺上,只等俞馥儀這個壽星翁了,她甫一踏進明間的大門,就被鄭貴妃橫眉豎眼好一通搶白:“好啊,丢下我們這起子人在這,幹瞅着好酒好菜咽唾沫,自個卻跑的沒影,有你這麽做壽星翁的麽?趕緊自罰三大杯,不然我們可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三大杯?姐姐也忒壞了些,莫不是想一口氣将妹妹灌翻,好看妹妹我撒酒瘋?”俞馥儀斜了鄭貴妃一眼,狡黠的笑道:“還好我去慈寧宮謝恩時帶了個幫手來……”說着将秦二姑娘從身後拉出來,搖晃着她的手的撒嬌道:“二姑娘,你可得幫幫我。”
不速之客的到來,讓衆人的臉色都略有些微妙,王皇後一本正經的說道:“你若找別人替你罰酒倒也罷了,橫豎大家都是姐妹,守望相助也是應當的,但秦二姑娘是客人,讓客人替你罰酒,也太不成體統了些,便是秦二姑娘不在意,我也不能讓你這麽做。”
秦二姑娘站在原地,臉上挂着天真可愛的笑容,一副聽不懂王皇後又是客人又是自己人的排斥之語的模樣。
Advertisement
王皇後抿了抿唇,臉上浮起笑意,沖鄭貴妃嚷嚷道:“快,拿住她!”
鄭貴妃朝坐在過道旁邊那桌的宋才人以及宋才人對面那桌上因位份太低平常沒機會到王皇後跟前請安,今個借了俞馥儀壽辰的光才能出現在人前的韓常在一挑眉,宋才人跟韓常在連忙站起來,沖到俞馥儀跟前,一左一右架住她,鄭貴妃親自端了一大杯酒走上來,獰笑着朝俞馥儀嘴裏灌去。
“咳,咳……”俞馥儀給嗆住,咳嗽了幾聲,眼淚朦胧的笑罵道:“好啊你們,合着夥的欺負我,我可是個睚眦必報的性子,回頭你們壽辰的時候,看我怎麽報複回來。”
“哎喲喲,我真是好怕怕呢。”鄭貴妃打了個哈哈,接過宮女端來的另一杯酒,往俞馥儀嘴巴裏一送:“喝吧你!”
罰酒用的大杯比尋常吃酒用的小盅大了二十倍不止,三大杯灌完,俞馥儀禁不住有些頭暈眼花,秦二姑娘忙上來攙着,嘴裏關切道:“娘娘小心。”
俞馥儀擺擺手,表示自己無事,推着她的胳膊道:“二姑娘不必管我,且入席吧。”
安淑妃插嘴道:“妹妹還不曾給人家安排座位呢,倒叫人家坐哪裏是好?”
“哎呀,我真是醉了,竟連這個都忘了,多謝姐姐提醒了。”俞馥儀拍了下腦袋,四下裏打量了下,指了下常美人身邊空着的位子,對秦二姑娘道:“曹美人腿傷未愈,怕是不能來了,二姑娘且去那邊坐吧。”
主桌肯定去不得,那裏位份最低的都是從二品的福嫔,雖然秦二姑娘出自太後娘家,但本身是庶出,父親身上又只有個虛銜,便是司馬睿再如何照顧太後的面子,也不可能封她從二品以上的位份,更何況他原就嫌棄她貌不出衆,美人肯定不會給,撐死也就是個從五品的才人,安排她坐曹美人的位子,倒也不算埋沒她。
“多謝娘娘了,我正好想向常美人請教刺繡的事兒呢,如此倒便宜了。”秦二姑娘福了下-身,作歡欣雀躍狀,蹦蹦跳跳朝常美人跑了過去。
解決了秦二姑娘的事情,俞馥儀便有些腿腳酸軟,準備坐下來緩一緩,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安淑妃旁邊緊挨着林昭儀,壓根就沒留自己的位子,她疑惑不解的皺起了眉頭,剛要開口詢問,就見王皇後朝自己招手:“到我身邊來坐。”
俞馥儀忙搖頭道:“這如何使得?”
王皇後無所謂的說道:“天大地大壽星翁最大,縱是壓貴妃妹妹跟淑妃妹妹一頭,她們還能跟你計較不成?”
安淑妃附和道:“娘娘說的是呢,我們豈是那等小氣的人兒?”
鄭貴妃仰頭飲進杯中的酒,嗤了一聲:“只管坐便是了,扭捏個什麽勁兒。”
俞馥儀只得在皇後身邊坐下,小滿送上一盞濃茶,她正想端起來吃幾口,就聽安淑妃略帶驚訝的說道:“先前離的遠瞧的不仔細,這會子近前一看,妹妹這套頭面竟是番邦的手藝,聽說去年大理國段世子貢上來一套羊脂白玉頭面,想必就是這套吧?”
這話問的卻是王皇後,王皇後笑道:“皇上就愛這些番邦的物事,一應貢品不入後頭的庫房,都被皇上收進了他的私庫,是不是去年大理國段世子貢上來的那套,我卻是不知的,這得問德妃妹妹了。”
俞馥儀只得回道:“還是姐姐見多識廣,一眼就瞧出是番邦的手藝,我卻是不懂這些的,只瞧着花樣讨喜,便上了頭,後頭聽來送東西的宋公公說起,這才知道是大理國貢上來的。”
羊脂白玉首飾,于宮裏的妃嫔來說,原不算什麽稀罕物事,誰都能拿得出幾件來,難得的是大理國段世子親自貢上來的貢品,又是從皇上私庫裏特意調撥出來的,這份體面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了,衆人難免有些羨慕嫉妒恨。
張婕妤煽風點火的咂嘴道:“這份體面,也只娘娘有了,咱們這些個上不得臺面的可就沒這個福氣喽。”
俞馥儀瞪眼,不贊同的反駁道:“妹妹這話就不對了,阖宮上下無論哪個姐妹生辰,皇上可都有送壽禮的,壽禮雖有所不同,可誰又真的缺了這些個東西?不過求的是這份體面罷了。”
司馬睿自然沒這個閑心,幫阖宮上下十幾二十位妃嫔挑壽禮,每每趙有福提醒哪位妃嫔壽辰将至,他便打發宋小喜去私庫裏随便挑樣送去,既能将這事應付過去,又能清理掉私庫裏他瞧不上眼的物事,省的私庫爆滿,乃是一舉兩得的事兒。
張婕妤本想說自己得的東西比不上俞馥儀這套羊脂白玉頭面,但真若說出來的話,倒像是承認自己真的缺了這些個東西,顯得自己窮酸眼皮子淺,只得憤恨的閉上嘴。
鄭貴妃擡手指着俞馥儀,哼笑道:“妹妹這張嘴啊,真真刀子一樣,幸好我嘴巴不利索,沒想着與妹妹鬥嘴,否則豈不是砍瓜切菜一樣,三兩下就被剁成碎末?”
“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哪裏當得起姐姐這樣誇?”俞馥儀端起酒壺,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到鄭貴妃身旁,親自替她斟了一杯酒,笑道:“既誇了我,也得吃了我這杯酒才是,不然我可是要将姐姐剁成碎末的。”
鄭貴妃不從命,反而架橋撥火的笑道:“你醉了,我可沒醉呢,分明是皇後娘娘做東,怎地就成了你的酒?快些去跟皇後娘娘賠罪吧,不然娘娘可是要把你剁成碎末的。”
“哎呀呀,嫔妃知罪,娘娘您可千萬別剁嫔妾。”俞馥儀故作驚恐的撲到王皇後身上,揉搓了她幾下,然後擡起酒壺替她也斟了一杯酒,端起來遞到她跟前,笑嘻嘻道:“嫔妾向娘娘賠罪了,娘娘您可要原諒嫔妾呀。”
王皇後将酒杯接過來,拿袖子一遮,頭一仰,然後放下袖子來,朝俞馥儀揚了揚杯底。
“皇後娘娘喝完了,這下可輪到姐姐你了,看你怎麽逃!”俞馥儀又奔回鄭貴妃身旁,欲親自動手灌她,鄭貴妃身手敏捷的搶先一步,幹脆利落的吃了一盅,挑釁道:“誰說要逃來着?不過一盅酒罷了,難道我會怕不成?”
“你等着,待會再來收拾你。”俞馥儀沒灌成人,放了句狠話,便去端了自己酒杯,站在過道上,揚聲道:“姐妹們聚到這兒來,替我做壽,給我體面,我心裏感動的跟什麽似的,偏我笨嘴拙舌的,又被灌了個七葷八素,話都不知該怎麽說了,便只敬大家一杯酒,聊表謝意,還望大家吃好喝好不必拘束。我先幹為敬!”說着,擡起手來,一飲而盡。
坐回位子上後,安淑妃笑眯眯道:“瞧瞧,一杯酒便應付過去了,偏還讓人說不出不是來,這能叫笨嘴拙舌?真正笨嘴拙舌的是我呢,每次做壽都被逼得挨個敬酒,一圈繞下來,那才是真的七葷八素呢,得足足歇上三四天才緩得過來。”
別個是看自己被鄭貴妃灌了三大杯下去,走路都發飄了才沒多說什麽,免得喝出個好歹來,被太後跟皇上責罵,偏安淑妃還在這暗諷自己眼裏沒人兒,不肯挨個敬酒,她端起濃茶抿了一口,垂眼道:“既然姐姐羨慕,那明年姐姐壽辰時,也讓貴妃姐姐開席前就先灌上你三大杯,後面就不會有人逼你挨個敬酒了。”
鄭貴妃不樂意了,瞪眼道:“說得我逮誰都會硬灌酒一樣,你自個若不來遲,我豈會灌你?”
俞馥儀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見先前在坤寧宮請安時沖進來禀報二公主厥過去了的那個宮女再次沖進來,“撲通”一下跪到宋才人跟前,哭得上氣不接下去的說道:“小主,二公主,二公主她,她去了……”
“什麽?”宋才人身子晃了晃,一下暈了過去。
俞馥儀唬了一跳,一下站起來,朝旁邊吓傻了的谷雨大聲道:“谷雨,快,掐她人中。”
谷雨回過神來,飛速跑過去,在宋才人鼻子下面使勁掐了幾把,宋才人悠悠醒轉,頓時嚎哭起來:“我的兒啊……”
王皇後起身,走到中間過道上,對宋才人呵斥道:“你先別着忙哭,這宮女說的不清不楚的,究竟如何還不知道,興許還有救呢,趕緊跟本宮過去瞧瞧。”說着轉頭吩咐姚黃:“去太醫院請孫院判。”
“哎?是是,皇後娘娘說的是,咱們趕緊去看看。”宋才人抹了把眼淚,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抓着王皇後的袖子就拖着她往前走。
王皇後皺了皺眉,卻什麽也沒說。
見她們攜手往外走去,俞馥儀忙跟上去,說道:“嫔妾也一起過去吧。”
王皇後擡手,在她胳膊上安撫性的拍了拍:“姐妹們都在這裏呢,你這個正主怎好走開?稍安勿躁,我先去瞧瞧再說。”
出了這樣的事兒,大家面上神情都有些凝重,偏李元寶還屁颠屁颠的跑過來,笑嘻嘻的說道:“教坊的樂姬到了,可要請她們進來獻舞?”
俞馥儀擺手道:“二公主生死未蔔呢,誰還有心思欣賞歌舞?把賞錢發了,便打發她們回去吧。”
“真是晦氣。”李元寶小聲嘀咕了一句,低眉順眼的退了出去。
☆、第 23 章
王皇後走了之後便沒再回來,姚黃受她的吩咐來彙報下儲秀宮那邊的情況。
說起來簡直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二公主竟是生生被宋才人害死的,原因是昨個兒一早二公主厥過去,宋才人急暈了頭,不等太醫趕來,便給灌了一海碗參湯下去,二公主本就病了許久,身子虛弱的厲害,哪裏承受得住如此大補?可恨後頭太醫來了,她也瞞着沒說,讓太醫以為見好了,這會子發作出來,竟是七竅流血不止,任是神仙也無力回天了。
“這可真是……”蠢成這樣,俞馥儀簡直無語。
“太後發了好一通脾氣,把宋才人貶到冷宮去了。”姚黃嘆了口氣,又說道:“太後說最近宮裏皇子公主接連夭折,想必是哪裏犯了忌諱,讓皇後娘娘明兒就請慈安寺的戒嗔大師進來,做上三天法事,好生除下晦氣。在此其間,各位主子們安也不必請了,皇子公主們學也不必上了,都老實待自個宮裏,不許四處亂跑,免得再生出事端來。”
急匆匆說完,姚黃便返回儲秀宮給王皇後幫忙去了。
俞馥儀忙叫人上飯,衆妃嫔心思各異,沒一個有胃口的,象征性的用了幾口,便紛紛起身告辭,她也沒挽留,由着她們去了。
方才還熱鬧非常,這會子人群退去,只餘殘羹冷炙,竟是說不出的凄涼,俞馥儀嘆了口氣,決定眼不見心不煩,甩着帕子,搖搖晃晃的進了東次間。
小滿端了碗醒酒湯過來,放到俞馥儀跟前的炕桌上,說道:“娘娘喝了醒酒湯,便去歇一歇吧,可不好再亂動了,仔細酒勁上來頭暈。”
俞馥儀端起醒酒湯來,幾口喝了個幹淨,将手遞給小滿,說道:“扶我去躺着吧。”
小滿才剛要去攙她,就見谷雨進來禀報道:“娘娘,宋小喜求見。”
俞馥儀又坐回了羅漢床上,說道:“叫他進來。”
谷雨出了下,随後帶着宋小喜走了進來了,宋小喜身後跟着四個太監,當中擡着個碩-大的樟木箱子,俞馥儀見了,詫異道:“皇上不是一早就打發你送了壽禮來麽,怎地這會子又擡了個箱子來?”
宋小喜蹲地打了個千兒:“回娘娘的話,奴才這回是替娘娘您的兄長俞大爺來送壽禮的。”
“本宮的兄長?”俞馥儀驚訝的挑了挑眉,随即不解道:“他要送壽禮的話,直接送到後宮來便是了,怎地送到前頭去了?”
宋小喜解釋道:“俞大爺現今還在海外呢,這壽禮他先是托了海商潘家運回大周,潘家又托神武镖局送到都中來交給程禦史,程禦史雖是先太傅的門生,到底是個不相幹的外男,如何能往後宮送東西?只好呈到禦前了。”
“海外送來的壽禮?”俞紹儀這個職業驢友國內游玩遍了,竟然跑到國外去了,可真是夠潇灑的!她恨恨的咬了下後牙槽,面上笑着打趣道:“皇上最愛這些個番邦的玩意兒,東西到了他的手裏,竟然還能再吐出來,莫非今個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德妃娘娘這張嘴喲,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連皇上都敢編排!宋小喜嘴角抽了抽,臉上忙堆笑,恭維道:“瞧娘娘說的,您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兒,對別人舍不得,對您還能舍不得?”
“本宮也算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兒的話,那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兒也忒多了,怕得長顆七巧玲珑心,才能裝的過來吧? ”俞馥儀哼笑一聲,轉頭吩咐小滿:“賞。”
小滿遞了個荷包給宋小喜,又另取了一吊錢來,叫那四個擡箱子的太監分了。
見宋小喜打千兒謝恩并欲告退,俞馥儀随口問了一句:“皇上這會子做什麽呢?”
宋小喜忙回道:“與程禦史說了好一會子話,程禦史走後奴才師父将二公主的事兒禀了上去,皇上龍顏大怒,抄了龍泉劍在手上,說要打殺了宋才人替二公主報仇,我師父跪着苦勸了好半晌,好歹把龍泉劍給奪了下來,人卻是沒攔住,到底奔冷宮去了。”
“真是難為你師父了。”宋才人雖蠢,但也并非有意要害死二公主,那可是她親出的閨女,若司馬睿一劍砍死她,禦史臺那邊又要參他一個德行有虧了,到底面上無光,少不得要發上幾天脾氣,就他最近來長春宮的頻率,多半自己要遭殃,好在趙有福及時将龍泉劍奪了下來,沒有武器傍身,他揍上幾拳踹上幾腳便罷了,鬧不出亂子來。
俞馥儀嘆了口氣,随即揮了揮手:“你去罷。”
谷雨候宋小喜幾個離了正殿後,便湊上來,一臉期待的說道:“到底是娘娘的兄長呢,人在海外也不忘娘娘生辰,漂洋過海的送了壽禮來。娘娘,您快點打開瞧瞧,看送了什麽稀罕玩意兒來,奴婢也好跟着開開眼界。”
酒勁上湧,俞馥儀掩唇打了個呵欠,興趣缺缺的說道:“你想看自個打開看便是了,本宮這會子困倦得很,得去打個盹兒。”
“奴婢算哪個牌位上的人兒,敢拆娘娘兄長給您送來的壽禮?”谷雨嗔了一句,上前來搭上俞馥儀的胳膊,攙着她往東梢間走去,一臉善解人意的說道:“奴婢又不急,娘娘且去睡吧,睡醒了再來拆不遲,只是那會子若奴婢沒在跟前伺候,您千萬記得叫人喊奴婢一聲,好歹別讓奴婢錯過了這個開眼界的大好時機。”
俞馥儀笑着應道:“放心吧,忘不了你。”
話說的滿滿,但到底俞馥儀沒能親手拆到,因為等她睡醒自東梢間出來時,就見箱蓋大開,旁邊的圓桌上堆的琳琅滿目的,她随意掃了一眼,辨認出了懷表、瑪瑙數珠兒、玻璃靶鏡、彩色寶石項鏈以及繡着玫瑰花的洋緞等物事,而罪魁禍首司馬睿翹腳坐在圓凳上,手裏捏着封書信,正看的津津有味。
聽到動靜,他擡起頭來,見是俞馥儀,當即哈哈大笑:“這個俞紹儀,悄悄藏在海商潘家的船裏跑去海外倒也罷了,竟還娶了個什麽法蘭西的洋妞當媳婦,整個大周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哈哈哈,這新鮮段子,足夠茶館裏的說書先生說上三年了。”
法蘭西的洋妞?俞馥儀腦子裏思索了下歐洲中世紀的歷史,正經史料沒記起來,屎尿當街往外潑、終生不洗澡以及不穿內-褲等等惡劣的衛生環境卻迅速浮現眼前,當即讓她兩眼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轉念一想,她又有些釋然,自己穿的乃是半架空的地方,地表山川河流城市名字與古代相同,文化有小部分重合,但朝代更疊卻全然不同,想必海外那邊也是如此,歐洲雖還是地圖上的那個歐洲,但歷史卻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想必不講衛生這種黑歷史也被蝴蝶掉了,不然俞紹儀也忒重口味了些。
俞馥儀從司馬睿手裏取過信件,看完一頁,不禁笑道:“喲,嫂子竟然是公爵的閨女。”
司馬睿不以為然道:“公爵的閨女又如何?若他肯考個功名謀個一官半職的,憑你們俞家的家世以及先太傅的餘威,在大周他也能娶個國公的嫡女。”
她本想說歐洲那邊的公爵可跟大周的國公不一樣,人家有封地有軍隊,相當于藩國,話到嘴邊卻又打住了,作為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貴女,她如何能知道海外的事兒?真要說出來的話,自己穿越女的身份可就要露餡了。
索性只當沒聽見,翻到下一頁,見俞紹儀說本想成婚後就帶嫂子伊麗莎回大周,結果臨行前卻發現她懷上了身孕,故而只能待産子之後才能動身了。不過說這話的時候才剛一月,如今已是七月底,只怕已經臨盆在即,行程緊一些的話,想必來年開春就能回來了。
俞馥儀頗為雀躍的說道:“兄長肖似先父,是個英俊的人兒,又是個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能被他看上的姑娘,必然不會醜到哪裏去,他們兩個生下的混血孩兒,肯定比琰兒生的好看,回頭他們回來了,嫔妾定要招進宮來好好瞧瞧。”
“母不嫌子醜,有你這麽說的麽?”司馬睿不悅的瞪眼,随即一臉鄙視的在她臉上掃來掃去:“琰兒醜能怪誰,朕可比俞紹儀英俊多了,還不是你這個當母妃的拖了後腿?”
咳,她長的的确只能算清秀,跟基因優秀的皇族基因相比,還真是個拖後腿的。俞馥儀輕咳了一聲,狡辯道:“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将一具皮囊之美醜放在眼裏?”
司馬睿一拍巴掌,笑嘻嘻的看她:“說的好,朕便是這樣的大丈夫,不然如何能看上愛妃這樣中人之姿的女子?”
這可是挖坑給自己埋了。俞馥儀給氣了個仰倒,懶得再同他鬥嘴,便叫了谷雨來,一塊整理起被他東一件西一件弄的亂七-八糟的物事來。
☆、第 24 章
二公主雖不如鄭貴妃所出的大公主得寵,但到底是司馬睿的親閨女,她夭折了司馬睿心裏也是不好受的,故而只在俞馥儀這邊略坐了坐,便返回乾清宮了,并未招她侍寝,之後三天,也不曾再過來過。
俞馥儀得了空,把承諾給司馬琰的荷包繡了出來,裏邊裝了俞紹儀送來的金懷表,給他挂到了腰帶上,法事結束恢複上書房後,他在大皇子跟二皇子面前“含蓄”的顯擺了一番,把大皇子跟二皇子羨慕的眼睛都紅了,齊齊跑到司馬睿跟前讨要,司馬睿無奈何,只得叫宋小喜去自個私庫裏翻了兩只出來,雖然材質跟雕工無法跟司馬琰那只相比,但好歹将倆兒子打發了,心裏不免給害自己損失財物的司馬琰又記上一賬,暗搓搓的盤算着哪天趁俞馥儀不在好生揍上他一頓解氣。
七月底下了一場雨,這場整整持續了十二個時辰的大雨徹底将夏日帶走了,雨過天晴後初秋就來到了人間,陽光開始變得溫和,早晚也有了寒意,衆人只得脫掉夏衣,将加了一層裏子的夾衣裹上身。
入秋之後沒幾日便來到了太後的壽辰,壽宴定在中午,但天不亮整個紫禁城就忙碌起來,報了複雜菜色的妃嫔使人到王皇後跟前告了假,早早的跑去了禦膳房,包括向來透明的常美人以及傷口未愈靠拐杖支撐行走的曹美人,以致于俞馥儀到坤寧宮請安時,除了上座的王皇後,就只她跟鄭貴妃、林昭儀三人到場。
王皇後笑道:“使人來告個假便是了,何苦多跑這一趟。”
俞馥儀行了禮,揚唇笑道:“嫔妾只報了個上湯白菜,盞茶工夫便能得,早去禦膳房也是無用,倒不如來陪娘娘說說話。”
說完轉過身,沖鄭貴妃行了個半禮,皺眉道:“貴妃姐姐不是報了佛跳牆麽,合該一早便去準備,怎地這會子還坐在這裏喝茶?仔細趕不上時辰。”
鄭貴妃端着茶碗,做了個抿茶的動作,喝沒喝到嘴裏不好說,不過慵懶的架勢端得十足,半晌才冷笑道:“橫豎我做的再精致,也不過是陪太子讀書,撈不着一句好聽的,索性交給底下人忙活去,回頭我去收個尾便是了。”
說的也是,太後向來視鄭貴妃為眼中釘,便是表現的再好,也難得太後正眼看一下,如此倒也輕省許多。只是,當着表面上被太後看重的自己這麽說真的好麽,就不怕她到太後跟前告狀?還是說其實鄭貴妃早已看透太後那點把戲?轉念一想,其實這也不難理解,任誰瞧見太後将自己內侄女秦二姑娘接來,只要不是個傻得,也能明白自己這是被放棄了。
不過鄭貴妃敢這麽說,自己卻是不好附和的,只得轉頭去貼林昭儀的冷臉:“昭儀妹妹又是怎麽個說法?”
林昭儀哼道:“做菜我是不會的,吃菜倒是在行。”
這位更厲害,竟然直接報了個不會!俞馥儀被噎了個仰倒,尴尬的打了個哈哈,剛想擡頭去關心下王皇後,随即想到王皇後貴為一國之母,若跑到禦膳房跟一幫子低階妃嫔搶爐竈未免太掉價了,定然叫禦膳房的人将食材送到坤寧宮的小廚房了,便悻悻的閉了嘴,沒再言語,只端了茶水在手上,用蓋碗的碗蓋去撥弄上面的浮葉。
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只餘碗蓋與蓋碗相碰所發出的的輕微聲響,王皇後見狀,便道:“這會子我也該去準備了,就不留妹妹們了。”
她們三人見狀,連忙起身告退。
俞馥儀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做了套瑜伽活動了下腿腳,換了身舊年做的衣裳當工作服,去了禦膳房,麻溜的将上湯白菜做好,裝到食盒裏叫小滿提着,然後返回長春宮,重新沐浴盥洗過,換了身藕色繡白玉蘭的織錦圓領袍并鵝黃馬面裙,帶了司馬睿送的羊脂白玉頭面以及俞紹儀送的彩色寶石項鏈,坐上肩輿往宴席所在地——慈寧花園趕去。
她才剛到,就聽太後跟前的崔嬷嬷揚聲道:“時辰已到,開始獻菜。”
獻菜的順序先前已經通知過,本着先後宮妃嫔,後出嫁的長公主,接着才是秦二姑娘等外戚女眷,故而崔嬷嬷話音剛落,王皇後就率先走上前,從姚黃手裏接過食盒來,取出其中的一只炖盅,放到太後跟前的桌子上,然後掀開炖盅的蓋子,取過湯勺跟碗筷,盛了半碗呈給太後,嘴裏道:“臣妾做的是酸筍雞皮湯,最是開胃健脾,太後進一些再用其他的菜肴,省的積食。”
太後用湯匙舀了半匙,送到嘴邊略抿了抿,點頭道:“不錯。”說着看向司馬睿,道:“皇帝也嘗嘗。”
王皇後連忙替司馬睿盛了一碗,司馬睿也不用湯匙,直接端着碗就牛飲了一大口,砸吧着嘴誇贊道:“酸酸爽爽的,果然開胃。”說完又端起碗來,“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将碗放下時,碗底只餘筍子跟雞皮了,半點湯汁也不見。
俞馥儀嘴角抽了抽,您如今是一國之君掌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不再是京城一霸的混混王爺,能別表現的這麽屌絲麽?
之後是鄭貴妃的佛跳牆,果然不出其所料,太後連筷子都沒動,只撇了一眼,便擺擺手:“看起來就沒有胃口,撤下去吧。”
“慢着。”宮女剛要上前,就被司馬睿一揮手阻止了,他長臂一撈,就将那壇佛跳牆撈到自個跟前,筷子夾起一塊豬肚送進嘴裏,快速咀嚼了下,眯眼贊嘆道:“好吃,比聚福樓做的還要美味。”
如此明晃晃的被拆臺,太後能高興的起來?當即沉下臉來,将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拍,瞪着司馬睿說道:“今個是哀家生辰還是皇帝生辰?是哀家做主評判還是皇帝做主評判?”
見太後動了怒,司馬睿忙賠笑道:“是母後生辰,自然也是母後做主評判。”
太後哼了一聲,随即側臉對崔嬷嬷道:“下一個。”
安淑妃準備的是一籠水晶蝦仁小籠包,包子皮兒薄而透明,裏邊粉色的蝦仁若隐若現,上面的褶兒被捏成了漂亮的花型,太後進了一只,然後給了個中規中矩的評價:“還算過得去。”
司馬睿還記着她打罵二皇子的仇,雖然對水晶蝦仁小籠子有些眼饞,但硬是忍住了沒下嘴,惹的安淑妃身子晃了晃,面色黯然的退了下去。
其實照俞馥儀說,安淑妃真沒必要黯然,因為她的上湯白菜一呈上去,司馬睿就飛了她一記白眼,然後哈哈大笑道:“哎喲喲,瞧瞧這是嘛玩意,水煮白菜?這玩意兒能吃?怕是窮人家的狗都瞧不上吧。”
太後準備先嘗一口再駁俞馥儀的面子,結果才剛拿起筷子朝盤子裏伸去,就被司馬睿迎頭這麽一棒子,頓時臉色鐵青,“啪”的一聲摔了筷子,厲聲對白芷道:“端去給皇帝,他打小就愛吃這個菜,哀家如何能搶他的心頭好?”
白芷忍笑,将上湯白菜端到了司馬睿跟前。
俞馥儀原本恨得直想沖這個搗亂的狗東西抽上幾個大耳瓜子,這會子見他被太後收拾,頓時氣消了大半,婷婷袅袅的上前,抑揚頓挫的說道:“這可是臣妾嘔心瀝血方才做出來的,雖沒能令太後滿意,但卻是皇上打小就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