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再沿着一個小斜坡上去後, 終于看到了書店的大門。
從外頭看, 是一套普通的民房, 剛才那個爬滿爬山虎的牆壁, 正是這座房子的一部分,或許是改裝的廢棄屋子, 從外頭看,紅色的磚甚至還有些不整齊。
外頭空間大, 有個小院子, 紅磚牆上黑色的燃料寫着幾個藝術大字“書的屋子”。遠遠看着, 倒是一點也不違和,反而因為黑色周圍的灰色陰影, 讓人看着十分舒服。
景翊在我跟前推開了書屋的玻璃門, 卻沒有先進去,而是給我讓了一條路。
我承認我是真的體力差了,從山底到這兒, 已經累到不行,所以進門我就找了塊小包間, 癱在了沙發上。
說是小包間, 不過是被一個個小書架隔開的小空間, 進來之後,才發現書屋裏頭還挺大的,格局全是一塊塊,遇見走廊還能看到牆壁上的手繪畫,各種各樣的書籍, 還有提供休憩的地方。
大廳裏的大木桌邊上,正做着一群穿着同樣校服的高中生,有的拿着筆在做作業,有的看着漫畫書,有的看小說。
正想仔細瞧瞧他們看的是什麽書,景翊忽然出現,擋住了我的視線。
她的手裏拿着一本菜單,在我對面坐下之後,她把單子移到我面前,敲了敲桌子說:“看看,喝什麽?”
我看了一圈,把菜單推到景翊面前:“我們喝茶吧,你點。”
她接過後随意翻了翻,接着便去了吧臺處,等她再次回來後,我已經從對面的書架随手拿了本書過來,翻到了第一頁。
景翊倒是不急,先是看了眼我手上的書,把包放到一旁後,問:“怎麽老看着那群高中生?”
我嘿嘿一笑,把書合上,撐着腦袋看着她,問:“你說,我和他們區別大嗎?”
人越成大,越喜歡像小時候。“你看起來好像高中生啊。”這句話聽起來,就讓人特別舒服,即使濃妝豔抹,長筒靴配短裙,但有人對你說這樣的話,心裏總是開心的。
景翊聽後,笑了笑,說:“你不穿校服,看起來也是個高中生。”說完她随手抽了一本身邊的讀物,盯着我的眼睛問:“開心了?”
我咬唇晃了幾下身體,表示開心。
為了報答她,于是我說:“景老師,你看起來也像是個大學生。”
景翊今天沒有化妝,我見她的時候,她多數都是不化妝的,從前我們有讨論過此類的話題,當時我詢問她化妝技巧後,我問她,覺得什麽時候什麽場合需要化妝?
她只回我,看心情。
但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就是因為懶。
說的我很了解她似的。
畢竟,我以為,我們是很熟的。
哈哈哈,我真小氣。
看了幾頁後,店長将茶水送了上來,景翊還點了蛋糕,十種口味在桌上擺滿。
我轉頭看店長,終于确定她不會過來送食物時,把無處安放的書放在了一旁,問面前正在倒茶的人:“吃得下?”
景翊笑了笑,把倒了半盞茶的杯子推到我面前,悠悠解釋:“她們這個系列的蛋糕做得很好,所以我每樣都點了。”
我把這句話翻譯成,她每樣都要吃,于是我又問了句:“你吃得下?”
她聞言只稍稍擡眼看我,片刻将頭低下,把茶壺放到架子上,說了句:“不是還有你嗎。”
我一副了然的樣子往後退了一點,并喝了口茶。
景翊的意思是,這十塊蛋糕她要和我一起吃完,不僅是這樣,還是一塊蛋糕兩個人一起吃的意思。
我拿起書,遮住半張臉,突然因為一會兒要吃到景翊口水這件事,表示十分激動,甚至有些臉紅。
所以接下來,我的心思就有點不在書上了。
書屋的招牌蛋糕就是不一樣,雖然沒有覺得好吃到像是味蕾被電擊,但甜而不膩真的很難得,等到我每樣都嘗一口,還想再來一輪時,景翊忽然把目光從書裏擡了起來,放在了我的臉上。
确切說是唇上。
她問:“喜歡哪個?”
“啊?”我頓了頓,對她的忽然發問有片刻愣神。
瞄了一圈,我拿着叉子指着最邊上的那塊:“這個。”
景翊順着叉子看過去,接着把那塊蛋糕放在她自己面前,拿起她還沒用過的叉子,就着我吃過的那塊地方,又切下了一小塊,放進了嘴裏。
我咬住叉子,等她的感覺。
“你喜歡這種味道啊。”景翊的吃後感讓我摸不着頭腦。
她說完,就把那塊蛋糕推到我面前,緩緩說:“大理石芝士。”
我哦了一聲,看着蛋糕上的叉子印,接着把蛋糕又推到了景翊面前,笑着說:“你再吃一口。”
景翊疑惑的樣子看我:“為什麽?”
我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再吃一口嘛。”我想了想:“我吃不下。”說完我指着桌上的五顏六色:“還有這麽多要解決呢。”
她聽後笑了笑:“你喜歡的不多吃點嗎?”
話雖這麽說,但還是切了一小口丢進了嘴裏,我看着她叉子的弧度,表示很欣慰。
興許是因為被景翊愛撫了,我面前的這塊大理石芝士變得不是一般的好吃,從前對蛋糕一直沒什麽感覺,但從今天開始,這個口味的蛋糕,就是我心裏的蛋糕第一了。
茶喝的有些多,所以還沒等手上書裏的一個小片段結束,便忍不住去了廁所,回來後發現,景翊并不在書桌旁。
我環顧了一圈書屋,發現她正站在落地窗外的院子裏。側對着我,微微仰頭看着她面前的那顆小樹,視線能見的那只手,正放在她長外套的口袋裏。
我朝着她的地方走去,輕輕地拉開落地窗擡腳邁過腳下的坎,她聽到我這邊的動靜,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這才發現,她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機。
“你自己看着做吧……計劃寫好後發給我……”她招手讓我過去,我走到她身邊,她伸手将衣袖上的一根頭發拿了下來:“周四給我……嗯……行,拜拜。”
她挂斷電話後把手機收進了口袋,接着舉起手,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臉頰,卻忽然停了下來,把手收回去。
“裏頭悶嗎?臉怎麽這麽紅。”
我聽後雙手捧着臉,一秒後放下:“可能有點吧。”
說完我問了句:“你除了當老師,還有其他工作吧。”
“你說剛剛那個電話啊。”景翊示意我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接着說:“陳蘊的鋼琴教室,過段時間要組織活動。”
我哦了聲,又問:“除了這個,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景翊聽後揚眉,靠着椅子,說:“調查我啊。”說完她沒等我回答,接了句:“有些吧。”她說完笑了笑:“老師工資不高。”
說完她看了眼手表,我順着她的目光也看了過去,已經快要五點,時間過得真快。
“送你回家嗎?”景翊對我仰仰頭,接着站了起來,“我晚上約了朋友一起吃飯。”
我聽後立馬一副委屈的樣子趴在了桌上,擡眼看她,但因為她站着實在太高了,差點讓我翻了白眼,于是我笑了笑,把頭擡起來一點,下巴擱在手上,小心地說了句:“我沒有晚飯吃呢。”
其實我也就這麽一說,而我心裏無非兩個答案,一是景翊随便說幾句打發我,然後我自己找吃的去,二是景翊不和朋友一起,留下來陪我。
我這種人,總喜歡給自己安一個無比失落的答案,所以說完這句話時,我心裏想的全是,景翊肯定會拒絕我不管我的啦。
但她面上猶豫了一下,接着說:“一起吧,你的那個同學也在。”
我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立馬過去摟住她的手臂:“景老師最好了。”
所以無論結局如何,都不至于太失落。
景翊說了幾句“行了行了”,接着把手從我的抱抱裏抽了出來,我後退幾步後,看着她說:“那那那,張曼華是身為家屬去的,景老師我呢,我什麽身份。”
景翊想都沒想就問:“你想要什麽身份。”
我上前一步,手按在桌上,半跪着椅子探着腦袋看她:“你說呢?”
景翊偏頭看了我一會兒:“程可可,你去不去?”
我嘻嘻一笑:“去去去。”
晚上,只是普通的一頓晚飯,或許是因為大家同在一座城市,今天正好又是周末,就順手約着一起吃了飯。這份感情我表示很羨慕,要是我的舍友們畢業後能留在這座城市,我想到時候,我們的感情也能像她們這般,随意又真摯吧。
張曼華看到我似乎有點驚訝,而十分不巧的,大家落座之後,他正好坐在了我身邊,然而這麽親近的關系,也沒能讓我們憋出一兩句像樣的客套與寒暄。
回去的時候,景翊把車停在了離我家小區還有一條街的路邊,她讓我下車走動好消消食。
于是這已經到晚上的時分,我和景翊走在這長長的街上。
我家的小區不在市中心,所以我們這條散步的街上,此刻很少人,以前放學回家,走這條路的時候,總覺得特別寂寞,總覺得這條路怎麽這麽長,我唱完了一首歌,還沒走到盡頭。
今天是第一次,我感激這路的安靜與荒涼。
偶爾有車經過,但也只是經過。
我們相伴着走着,景翊雙手插口袋,踩着不高的鞋,在路上一下一下響着腳印,鵝黃色的路燈時而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時而把我們的影子縮得很短。
忽然經過一輛白色的車,我頓了幾秒,朝那輛車看了一眼,又繼續步伐。
景翊感受到我的異樣,也朝着車的方向看了眼,問:“怎麽了?”
我哦了聲,說:“我爸的車。”我看着車的背影:“不知道看到我沒有。”說完我自己回答:“應該是看到我了。”
我嘆口氣:“他經常這樣,看到我了也不捎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我轉頭看了景翊一眼:“小時候我和同學也在街上這樣走着,我爸這樣開車過去,後來我回家說我在外面看到他的車了,他說他也看到了,我問他為什麽不和我打招呼呢,他說有什麽好打的,打了招呼還要送我到目的,好麻煩。”
景翊聽後笑了一聲,接着放慢了步伐:“原來可以這樣。”
景翊經常話裏有話,于是我小小地分析了一番她的話,接着便想到了她多次開着車與我偶遇或者非偶遇,最終的結果都是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
于是我重重地把手塞進口袋,邁出一大步,超出她半步的樣子,側着身子看着她,義憤填膺地說:“當然不可以這樣!”
景翊轉頭與我對視,接着笑了。
我抿嘴,往後稍稍退了一點,與她平行走着。
“你知道張曼華和我同學快分手了嗎?”景翊忽然開口。
我愣了愣:“啊?為什麽?”
她笑了笑:“性格不合吧。”她說完低頭看地上,踢開腳下的一顆小石子:“張曼華再成熟,畢竟在我們眼裏是個小孩子,新鮮感過去了,就什麽都覺得沒趣了,他們最近常吵架,我同學說沒辦法堅持了。”
我張着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景翊一步踩着一塊瓷磚,我便低頭看着她一步踩着一塊瓷磚,過了幾秒,她又開口。
“可可,你上次問我,差個六七八九歲,合适嗎?”
她說這話時,很輕,似乎步伐也放慢了許多。或許是我的錯覺吧,開始緊張的時候,總是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慢的,連樹葉飄落倒地的時間,都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
“是啊。”我跟着她的節奏走着,餘光觀察着她的變化,但似乎,沒什麽變化。
“你覺得合适嗎?”我又問了一遍。
“總是會有矛盾的,本來兩個人在一起,就要克服許多的矛盾。雖然對現在的社會來說,這個歲數的差別不算什麽。但不能忽略的是兩個人的生活環境的差別,你的同學還在上學,而我的同學已經在社會上走了好幾年,他們看到的經歷的東西總是不一樣的。三觀不同,想到的東西總是不一樣的,這樣在一起後,必然會有許多矛盾。”她微微嘆氣:“生活的層次不同,年齡差這種東西,就變得徒增煩惱了。”
我聽着,忽然停下腳步。
我知道,她是借着張曼華這件事,來與我對話。
她走了兩步之後,發現我沒有跟上,轉過頭來,也停住不往前走。我們就這樣站在了路燈下,隔着一米的距離。
我稍稍擡頭,對上她的眼睛,笑道:“我以為,兩個人只要互相喜歡,其他困難都可以慢慢克服。”
景翊聽後也笑了,這個笑,在很久之前,她叫我名字時,我見過。
她說:“所以啊,可可,你還小。”
我說:“我就小你6歲,就這點年紀,等我們長大了,等我們老了,根本不算什麽。”
可能是她剛才的一番話刺激了,我這句說得一點也不經頭腦,仿佛我們正在深愛,而深愛的我們,卻因為我一點也不在乎的年紀在進退兩難。
景翊沒有轉移話題,也沒有讓我覺得我在自作多情非要把我和她牽扯在一起。
她說:“我還是你的老師。”
我冷笑一聲:“老師又怎麽樣,師生戀又不是沒有,B大就有好幾對,我們學校也有,差十多歲呢,他們都能白頭偕老,能永結同心。”
景翊聽後微微蹙眉,接着笑開:“你胡說的吧。”
我頓:“你,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說完她笑得更開了:“你別慫啊。”
我抿嘴低頭看了她幾秒,突然有種豁出去的意味,這對話一來一去的,什麽都攤在表面了,于是我咬咬牙,走了兩步上前,忽然抱住了她的腰,緊緊地撞進她的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