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赫連沒理,夏寒天也不惱,瞅着他面無神色的模樣反倒心癢難耐,語氣忽而變得可憐:“皇嫂莫不是煩了本王?竟是連句話也不說。”
赫連神情微動,腦中不由浮現一粗犷男子嬌聲細語模樣,一陣惡寒,勉強開口道:“嵩王也早些休息。”
說罷便擡步欲離去,不料夏寒天又折騰:“皇嫂喚本王長照便可。”
春梅心下一涼,怎可随意喚王爺的字?赫連也覺得有些暧昧,但夏寒天卻突然強硬起來,他不願在此事上多做糾纏,勉強開口喚道:“長照。”
夏寒天滿意地離去,赫連他們走了一小段距離,發現很快便到了殿門口。
次日,赫連起得晚了些,用罷早膳,春梅扶着他在外走了走,回來便一直伺候赫連看書。
春梅自小為赫連念書,甚是佩服自家公子,有時她念得快了些,赫連卻能一針見血指出來,春梅心想,若不是公子無法視物,定能有一番作為。
夏寒天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場景。
他擺手示意春梅莫要出聲,自己站在一旁看着赫連。
赫連平日行為舉止雖與常人無異,但到底不似習武之人,對周遭環境那般敏銳,故而偶爾雙目無神,看起來少了些鮮活味。
然此時赫連沉浸于書中,每聞獨到見解,目中贊賞連連,較之平常動人,令駐立一旁的夏寒天一時看得入迷。
皇兄是如何的定力,才躲得過這樣似清風似明月的人啊。
只不過過了片刻,赫連便發覺了夏寒天的存在,他讓春梅停下,對着夏寒天的方向道:“……嵩王?”他沒想到嵩王昨晚并非開玩笑。
夏寒天上前,挑眉道:“皇嫂怎發現長照的?”居然連本王都不用了,果然嵩王的興致一來,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赫連微蹙眉:“春梅。”
夏寒天心中感嘆了一下赫連的反應,看向春梅道:“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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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擔憂地看向赫連,硬着頭皮道:“明妃還需婢女伺候……”“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能照顧好皇嫂?”夏寒天心下煩躁,似笑非笑道,“放心好了,本王不會拿你家明妃如何的。”
這話倒是令人毛骨悚然。
“春梅,”赫連道,“你先下去吧。”
惹惱了嵩王誰也讨不了好,嵩王和明妃孰輕孰重,一看便知。
春梅退下了,赫連冷着臉道:“嵩王有事直說便是。”
夏寒天俯下身,輕浮的話語在赫連耳旁響起:“自是檢查檢查明妃的身子了。”
他故意加重了“檢查”和“身子”的語氣。
赫連冷笑:“我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麽大魅力,能将堂堂王爺迷得不顧倫理。”
昨晚赫連因夏寒天的舉止久久難以入眠。
嵩王是太子登基後唯一活得好好的王爺,按理說皇帝該萬般忌諱猜疑,昨日晚膳時皇帝與嵩王的談話卻坦然萬分,甚至談論朝堂之事也是如此,這讓赫連不免狐疑。
赫連得出他确實對嵩王有利用價值的猜測,但他實在想不通嵩王為何會選擇接近他。
夏寒天看了他一會,突然笑起來:“赫連,你很聰明。”
他半蹲下與他平視,雖知曉赫連看不見,但他還是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原本你應是無限風光的皇後,如今卻不過是個不受寵、名不正言不順的男妃,不覺得難過嗎?”字字句句中透着自信與引誘,赫連自是知道他什麽想法,但他覺得夏寒天真是過于自信了。
“你錯了嵩王,”赫連臉上毫無表情,“身體的屈辱和心理的打擊才是最為致命的,而我早已習慣。”
“是嗎……”夏寒天淡淡道。
他用寬大的手掌用力包裹住赫連的手,粗繭磨蹭着,似是玩一團軟泥,幾乎要用一只手玩出萬般花樣來,不一會,赫連的皮膚便紅了一塊。
赫連身子後傾,用力抽出手,欲掙脫夏寒天突如其來的調戲,卻反倒像在調情。
夏寒天卻在此時道:“如此便遭受不住?”他低聲輕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與人歡好是什麽滋味?”赫連哪聽過這種詞句?面色微紅,掙脫不成倒出了薄汗,看起來無辜豔誘,他稍複心緒,道:“我無欲與你争辯,若你想奪得皇權,另尋他人吧。”
夏寒天剝開他的手掌,把玩着他的指節,白如玉,粉似霞,愛不釋手。
他并未回應赫連這話,道:“皇嫂的手真漂亮。
皇嫂知不知道,人對于美的事物都有種獨占與施虐的欲望?長照覺得,比起施虐,拿來洩欲更令人血脈偾張呢。”
真……真是浪蕩無恥。
赫連使勁抽出手,夏寒天笑着放開了。
赫連氣喘籲籲,攥緊拳頭,很想打他,但他知道夏寒天可以輕松躲開。
……對着一個男子浪言浪語不覺得膈應嗎?欺負一個瞎子很有趣嗎?赫連發現夏寒天身上沒有一點君子修養與風度,很是頭疼,他拿這種人毫無辦法。
飽讀十幾年聖賢書,這兩日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但他更痛恨自己沒法學到爹的一星半點招式,竟像個柔弱小娘子似的,任人戲弄。
他氣急,咬牙道:“欲求不滿勞煩王爺去滿春園,那裏的人定欣然伺候,何必來此白費口舌、對牛彈琴?若是被皇上和文武百官知曉,豈非對王爺口誅筆伐、百加責怪?”赫連沒想過,第一次罵人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
夏寒天肩膀顫抖,胸腔震悶,低低笑出來,他從未見人用“牛”來形容自己,可見赫連确實是被逗得狠了。
“你笑什麽?”“能讓皇嫂氣惱便不算白費口舌了,至于對牛彈琴,”夏寒天忍笑,無辜道,“皇嫂也不讓長照‘彈’啊。”
赫連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應了夏寒天的話,他就越是起勁。
赫連喝了口茶,沉默不語。
夏寒天看了他片刻,道:“皇嫂真不理長照了?”赫連不語。
夏寒天軟下聲音來:“長照錯了,不該說這樣的話,皇嫂不喜,長照便不說了。”
夏寒天說了好些好話,赫連都成了心的不理他,心中雖有些忐忑,但被人調戲更讓他羞得無地自容。
夏寒天覺得自己真是栽了,不管赫連是冷着臉,還是毫無表情,亦或惱羞成怒,他都覺得有趣。
即便是皇兄母後父皇,他都未如此迫切地想博得關注,明明不過相識兩天,卻仿佛怎麽看怎麽不夠,逗人的語句情話信手拈來。
得知皇兄不喜明妃是因為他是男子,以及赫将軍之子時,夏寒天想起在滿春園與輕依說笑間,輕依對赫連的評價。
清潤溫善,風姿挺秀,可惜……是個瞎子。
那時他沒有多想,只覺得輕依是見多了他,便覺得但凡一個清秀之人都當得起這誇耀。
而也怪不得皇兄不喜,只怕性別與家室還在次要,誰會喜歡一個眼神空洞的木偶呢?哪怕再漂亮,歡愉之時都甚是無趣。
昨晚皇帝召見,夏寒天便無端憶起輕依的話來,突然想見識見識赫連,說不定有意外驚喜,沒想到确實是撿了個寶。
皇兄不要他要,左右皇兄也不會多說什麽,而且,說不定瞎子更好玩。
夏寒天走前,又道:“皇嫂若是一直不理長照,長照便日日來煩皇嫂。”
赫連不置可否,哪怕嵩王再游手好閑,也不可能日日這麽閑,而且,若是皇帝知道他總往後宮跑,勢必會有所動作。
赫連直到夏寒天走了都沒有再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