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諸葛臨沂身上傷的有些重,夏侯輕音脫了自己的外衫折起,替他捆住背脊上的刀傷,強行止了血之後才扶着人一路繼續朝前逃跑。
還好當時兩人跑路的時候天色尚暗,四周辨不清模樣,人家十來個人追着自然不如兩個人跑着方便。
夏侯輕音把自個兒的裙子往上一提,拽着諸葛臨沂就是撒丫子的跑路了,起初兩個人還保持着一樣的頻率,可是越到後來,諸葛臨沂的身子便是越發扛不住了。
“沒事兒吧,要不找個地方先躲一躲?”夏侯輕音用手指頭小心翼翼的替對方抹去額間的細汗,心裏眼裏的擔心全是真的,要說諸葛臨沂雖是身手不錯,可如何也是從小嬌生慣養了二十多年,這麽細皮嫩肉的一個大少爺,又哪裏是挨得住這麽一刀砍下來的。
“沒事。”因為失血過多所以現在眼前已經有幾分發黑了,諸葛臨沂使勁兒搖了搖頭,身體的重量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全數壓在了夏侯輕音的肩上。
身後追趕的腳步聲隐隐約約能聽見一些,夏侯輕音心裏頭也慌張的厲害,這背後的幾個人也不知道跟諸葛臨沂是什麽仇什麽怨,倒像是真要拿命來賠不然都難解心頭之恨了似得。
“錢給你們,錢全都給你們,求求你們放了我娘子……別傷害她了。”
“把這小子給我捆起來,哭天搶地的鬧的老子都沒興致了。”
“別傷害我家相公,你們要什麽我們都給,別害人,只要不害人,要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你還哭什麽?乖乖躺回去,誰讓你起來了,老四,繼續辦事兒。”
夏侯輕音跑的一個踉跄,要不是諸葛臨沂手裏握着力,她這一下子非得滾出四五米遠不可。
前方樹林子裏隐隐約約能瞧見星星點點的火光,以及男人猥瑣的賤笑怒罵聲,姑娘家受辱的低泣,和那不堪入耳的‘啪啪’聲響。
諸葛臨沂及時剎住腳,伸手捂住夏侯輕音的嘴,拖着她往黑暗裏藏的更深了幾分。
這是什麽情況?
夏侯輕音有幾分驚恐的回頭去看,可這麽深的黑夜讓她根本瞧不清諸葛臨沂的模樣,對方明顯也是聽見了前方的動靜,所以才會有這樣下意識的一個躲閃的動作,諸葛臨沂壓着夏侯輕音嘴巴的手指頭更用力了幾分,他的意思很明确。
別管。
“別這樣……別這樣……啊……”
“不要……放了我相公,放了我相公。”
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總之慘叫聲是一波蓋過一波,夏侯輕音聽着那尖叫就是被吓得幾個哆嗦,像是覺着冷,她彎着身子直往諸葛臨沂的懷裏躲。
身後的土匪隊伍很快就趕了上來,許是前邊的動靜鬧騰的太大,所以這一行人是直接忽略了在草堆裏躲着的諸葛臨沂和夏侯輕音,沖往了前方。
“走。”
等到對面的兩撥人一碰面,諸葛臨沂便是抓準了時機拽着夏侯輕音起身往回逃。
“那邊還有人。”
“管不了了,先走。”
裙子提的很高,但是跟着逃命的時候還是左腳絆右腳的摔了一跤,動靜有些大,但身後的人不知道起了什麽沖突,所以壓根兒就沒人察覺到後頭還有人。
夏侯輕音的手指被諸葛臨沂牢牢握在手心裏,從小長大這麽大,不講理的刁民也見過不少,但是這樣喪心病狂的血腥場面,夏侯輕音是真的沒見過幾回,就上次和林瑟在八寶街瞧見的那兇案現場,都吓得她好幾天晚上沒敢睡覺,更別說現在這樣的歹徒還活生生的站到了自己面前。
甚至,甚至還有可能當着面的發生了一起奸……奸/殺案……
夏侯輕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從諸葛臨沂嘴裏說出那句‘管不了’的時候,她的心裏頭就跟灌進了一團冷風似得,吹得整個人都跟着僵硬起來。
……
林瑟走過第一個案發現場,又走過第二個案發現場,最後走到第三個案發現場時,小腿肚子都跟着酸了好一會兒,因為是野外,所以收集證據和腳印本來就是十分困難,尤其是這樣人來人往的公共區域,幾個犯罪現場離的還非常遠,再加上他的初步斷定,在場的被害人加嫌疑人再加目前還沒有行蹤的失蹤人員,至少是四十個人往上。
一死就能死三十個,這怕是有些官員在位小半輩子都碰不着的大案。
比起前頭那十五個單方面被虐殺的諸葛家下人來,這邊的十五個看着倒至少是有反抗過的,渾身上下都是與人厮殺過後的傷痕,雖然最後的結局仍是不敵,但從這一步來看,是不是至少能判斷另一夥作案的歹徒身上是有負傷的呢?
林瑟跟着一路瞧過去,最後視線落在了一棵大樹之下。
他伸手撥了撥那有明顯翻動過的痕跡的土壤,手指頭沒挖的太深,便是已經觸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
“林大人,林大人,前方五百米山洞裏發現了一具裸/體女屍。”
靠,這到底是死了多少人?
林瑟聽的心裏一抖,像是有了什麽不好的預感,手下的動作也跟着加快了好幾分,果然不出十秒,那被刨開的地面便是已經露出了一只男人的完整的手臂。
林瑟,“……”
心裏壓着一團火,覺得這夥匪徒挑釁官府的意圖實在是太過明顯了,林瑟皺着眉頭起身道,“搜索範圍繼續加大,把所有屍體全部擡回府衙,派人去許州城周圍的村莊和小鎮大力搜索諸葛家的少爺和少夫人,另外,把此案與前兩樁惡性案件并案,将卷宗送去幽州,漳州,蘭陵,讓他們配合調查昨夜之後有沒有陌生的可疑人員靠近入城。”
可惡,實在是太可惡,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傷害無辜百姓已經是不能用‘喪心病狂’這四個字來形容了。
林瑟氣的手指頭都在發抖。
“報……”官差急急忙忙的從身後趕來,“林大人,剛剛衙門裏傳來的消息,說是諸葛家的少爺和少夫人已經回家了。”
“他們回家了?”
“對,走水路游回去的,諸葛少爺重傷,少夫人一進家門口就暈倒了,現在師爺正帶着人過去問口供,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帶人去保護好本案唯一幸存的兩位目擊證人……算了,我還是親自回去看看,你們勘查好現場,做好記錄,安排的事情務必辦妥。”
“是,林大人。”
官差恭恭敬敬的目送了林瑟上馬,然後繼續動手去挖起了林瑟還沒有完全挖開的那個埋屍坑。
一路快馬加鞭的趕回許州城後,諸葛家已經又被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給團團圍住,林瑟翻身跳下馬背,衙門裏的官差立馬迎上來道。
“林大人。”
“人呢?”
“少夫人還沒醒,諸葛少爺倒一直是清醒的狀态,不過他負傷嚴重,現在大夫還在包紮傷口,師爺沒能問到話。”
林瑟往裏走了兩步,又想到了什麽于是回過頭來吩咐道,“記得多安排些人過來守着,門口圍觀的百姓讓他們早些散了。”
現場目擊證人平安回家的事兒,在場這麽多人瞧見怕是也瞞不住,林瑟沒辦法保證說嫌疑人現在是不在許州城或者是跑去了別的什麽地方,但畢竟面對着這麽一幫亡命之徒,多留心幾分也是好的。
真的不能再出人命了……
林瑟掐的時間點正好,前腳踏進院子裏,後腳便遇着大夫出門。
諸葛夫人哭的眼珠子紅通通一片,衙門的人按規矩守着不能讓她進屋,大夫出門來安撫了幾句,說是大少爺無礙後這才讓人的情緒平複下來了幾分。
林瑟這厮慣常不近人情,尤其對許州的各家商戶們更是嚴苛,雖是個好官,但威嚴在這裏擺着,即便嚣張如小姨那般的女人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咋呼。
林瑟招呼人清場,目不斜視的徑直進了諸葛臨沂待着的房間,師爺一路跟着他。
進門遇見小丫頭端着裝滿了血水的盆子出門,林瑟微微側身,還給人家讓出了一條路來。
諸葛臨沂面色慘白的坐在床沿邊,身上的衣裳都還沒完全穿好,許是失血過多,也許是身上疼的厲害,林瑟瞧見他把衣服往上拉的時候,手指頭還抖的厲害。
“諸葛少爺身體可還好?”
林瑟示意師爺去拿紙筆,自己便是一撩衣擺在那床前坐下。
諸葛臨沂有氣無力,看起來連說話的心情都不再有,他安安靜靜的坐了一小會兒之後,這才艱難的開口道,“我沒事,你問吧。”
“出于人道主義,本官還是多說一句,若是大少爺身體實在不舒服,今日便還是好生休養,本官明日再來問話也是一樣。”
“早些問吧,早些結案……免得,許州上下……人心惶惶……”
“那就麻煩大少爺先仔細的同本官講講案件發生的前後,你們打算去做什麽,中途遇到了什麽,最後又是怎麽回來的,細節描述,越清晰越好。”
于是諸葛臨沂就把為什麽要去江州,以及路上遇到土匪劫道,想了辦法讓下人們先回頭逃命報案,自己這邊跟人硬打了一架後,最後實在是雙拳難敵四手所以帶着媳婦兒跑路的事兒,給一五一十全部說了一遍,包括之後逃跑又遇着一場惡性案件的發生,然後還借了人家的光趁機從左側河道溜走的事兒。
他說完,師爺也是幾乎同時停的筆。
原話謄抄了一遍,林瑟接過那筆錄,粗略翻看了一遍後,點點頭又給還了回去。
“你說,攔你路的那幫匪徒,承認了幽州和許州的入室搶劫殺人案是他們做的?”
諸葛臨沂道,“他是這麽說的,原話大概是,你們許州城的林大人這麽出名,不也還是抓不到我,我照樣能大搖大擺的進進出出,然後我問他,許州城的命案是你做的嗎?他說是……他說……他說是又如何?”
“說的是還是是又如何?”
“我……也不能太斷定。”覺得頭有些疼,腦海裏浮現的全是不堪入目的血腥場面,諸葛臨沂的眼神稍微有幾分動搖。
“不确定也沒關系。”林瑟安撫道,“慢慢想,總能想到,對了,你剛剛說,你們是先出城,然後遇見的十五個匪徒,和匪徒談判之後他們答應放走你們家的十五個下人,然後下人的逃跑路線是朝許州城的方向跑,你們逃跑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一條路,匪徒是追着你們走的,并沒有追着你家下人。”
“對。”
“你們跑了一段距離之後,遇到了另外一批人,有個姑娘,有個男人,這兩位應該是被害人,另外的嫌疑犯,能确定人數嗎?”
“沒看見,只是聽見聲音了,記得有個叫老四的,其餘……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