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進屋的時候,房間裏的燈是熄掉的,不過諸葛臨沂還算是有良心,沒把門從裏頭給反鎖。
夏侯輕音小心翼翼的進了屋,怕驚醒對方,所以也就摸瞎的一路走到床沿邊。
屋子裏的光線很暗,不過好歹是住了三年,什麽都看不見也基本知道從什麽樣的路線走能不撞到東西,諸葛臨沂睡在床榻的外側,夏侯輕音就着窗戶外透進來的一點點星光在他的身旁坐下。
要說兩人平時見面就對掐,互相看不順眼也是好長一段日子,但是無法否認的是,和諸葛臨沂待在一起的時候,夏侯輕音是真的覺得無比的安心。
那三年身邊沒人,可出門見着誰也能豪氣萬千的喊出一句,“諸葛臨沂是我家相公,你不服嗎?”
諸葛臨沂看樣子睡的不太舒服,他蜷着身子,腦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之上,眉頭緊鎖,看起來跟要做噩夢一樣。
夏侯輕音只是輕輕撩開了一些自己的衣袖,然後伸過手指頭去想要撫平對方的眉間。
可冤家就是冤家,這種郎情妾意的場面是如何也不可能順順當當的就這麽出現的,夏侯輕音這頭的手指尖剛剛探入眉間,那頭的諸葛臨沂便是一個猛子擒住了夏侯輕音伸過來的胳膊,還沒等有誰說話或是做些什麽制止的動作,夏侯輕音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被人掀翻在了榻上。
“啊……”這一聲慘叫不是吓出來的,卻是生生被那骨頭撞上床板給疼的腦袋都跟着直抽抽。
兩人的姿勢幾乎是瞬間被調了個方向,夏侯輕音被人一把掐住脖頸給死死按在了床板上,諸葛臨沂的一條腿抵在她的腹部,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扣着她的頸脈……标準擒拿的架勢,一副要謀殺親婦的模樣。
夏侯輕音疼的是呲牙咧嘴。
“輕音?”諸葛臨沂一怔,腦袋湊近一些後發現真是自家人,于是立馬松了手再把人給拉起來,“夏侯輕音?”
“別動我……疼……我的肚子……我的腰好像斷掉了。”
本來說是要找大夫的,不過夏侯輕音堅持說自己只是有些疼,趴一會兒就好,諸葛臨沂一轉身她就在背後哼哼,也是沒辦法把一個姑娘家扔這兒,于是諸葛臨沂便留下來照顧了。
點了燈,看見夏侯輕音脖子那一圈兒都被自己掐出了紅痕來,諸葛臨沂想想還覺得有點兒後怕,琢磨着還好自己留了手,若真是把夏侯輕音當什麽壞人給直接‘咔嚓’了,那他以後還不得去許州府衙的大牢裏蹲個半輩子?
“你說你也是,回來就回來,黑燈瞎火的跑來碰我做什麽?你不知道習武之人最忌諱有人偷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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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襲?”夏侯輕音氣的就是一個激靈,本來是想坐起來,哪曉得腹部一用力,肚子便是一陣抽抽着疼,“誰偷襲了?不點燈是怕吵醒你,看你被子沒蓋好想給你往上拉拉也算偷襲?”
“拉被子?”諸葛臨沂覺得有些奇怪,“我怎麽記得我是從臉上抓住你手的呢?”
“我……我……我看你頭上有蚊子,想幫你抓來着。”
“這是深秋,你抓什麽蚊子?再說這麽黑你還能看得見蚊子?”
“……”
“……”
夏侯輕音張了張嘴,好像找不到什麽借口來辯駁。
安靜的深夜,氣氛逐漸開始變的詭異起來。
諸葛臨沂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突然滿臉驚恐伸過腦袋來問道,“你該不會是想摸我的臉吧。”
夏侯輕音連忙反駁道,“誰想摸你的臉了?”
“那你的手?”
“我……我……我這是怕你着涼所以想把被子給你往上蓋蓋。”
得,這還不如不解釋呢,合着有這麽幫人拉着被子連腦袋一起蓋的。
諸葛臨沂沒忍住笑了一聲,随後扇子在手裏一甩,便是往夏侯輕音的腦袋上輕輕一敲,“白癡。”
倒像是故意逗着對方好玩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夏侯輕音那女人驚慌失措的模樣會覺得格外可愛,所以惡作劇了一回,手确實是從自己臉上拿下來的沒錯,諸葛臨沂這一點還是能夠肯定的,但是……她不會是真想摸自己?
暧昧的氣氛突然開始莫名其妙的在屋子裏蔓延開來。
夏侯輕音的臉皮‘騰’的一聲紅了個通透,諸葛臨沂也不再多言,兩個人就是安安靜靜的一個躺着,一個坐着,尴尬的不得了。
擔心自己那一腳給人家姑娘肚子上再留點兒什麽傷,可是也沒法喊人解開衣裳給自己瞧瞧,諸葛臨沂看了夏侯輕音好幾眼,最後還是被門口傳來的敲門聲給打斷了思緒。
“誰?”
“少爺,出事兒了……”
出事兒了?
諸葛臨沂的第一反應便是難道那幽州的殺人狂進了自己家?
于是急匆匆的上前去拉開了房門,誰知瞧見七八個小姑娘都紅着眼眶低着頭站在房門口,手指頭攪着衣裳邊兒,一個二個跟吃了天大的虧似得,合着這也不像是遇着變态的反應呀。
諸葛臨沂有些奇怪的問,“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大少爺雖然脾氣不好,但是為人還是很不錯的,和府裏上下的關系都處的還行,下人們都敬重這位主子,受了委屈也樂意跑來訴苦。
夜裏風涼,想着夏侯輕音就在屋裏躺着,倒是也沒什麽可避嫌的,于是大少爺大手一揮便是十分客氣的把丫頭們全部都請進了屋子裏來。
諸葛臨沂順着桌子邊坐下,他斜眼瞟了內堂的床帳一眼,這才開口問那些丫頭們道,“怎麽了?”
“……”
“說話呀,這麽晚跑來本少爺房裏是要讓本少爺看你們表演流眼淚的?”
“少爺。”丫頭們之中站出了一個膽子大的來,小姑娘咬着牙上前一步道,“事情是這樣的,昨日少夫人來吩咐說不能再讓那桑優妹在府裏白吃白住,說若是那女人願意留着,就得跟咱們一塊兒幹活兒,若是不願意,那不幹活便不給飯吃,可誰知桑優妹那個女人生性懶惰還極不講理,早上讓她掃院子她不起來,午飯我們就不許她吃,結果下午她又睡了一覺,晚上就跟發了瘋似得又哭又鬧,我們同她講道理,說了這是少夫人的意思不能白養她,結果,結果,結果她就……”
“她就一人抽了我們好幾個大巴掌。”
“我們也打不過她……吃了虧只能來找少爺主持公道。”
“你們八個人還打不過她一個?”夏侯輕音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床上爬起來的,她捂着肚子走上前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上前捏住了一個丫頭的下巴,皺着眉頭看了看那臉上的幾個巴掌印,恨恨道,“真是欺人太甚,走,少夫人給你們讨公道去。”
“你安安靜靜坐會兒吧。”諸葛臨沂一伸手,便是将夏侯輕音給扯了回來,“能不能先顧好自己,人家桑優妹體重都比你重出一半,你這虛虛弱弱的模樣還能和她動得了手?”
“吃咱家,住咱家,還敢打咱家的人,她這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行了,瞎鬧騰。”諸葛臨沂起身去把那門口守着的小威給喊了起來,伸手使喚道,“去把那桑優妹給本少爺叫過來。”
“少爺。”小威哭喪着一張臉道,“我也打不過那女人呀。”
“誰讓你打她了?去叫人,叫不動就多找幾個人把人給請過來。”
蹭吃蹭喝倒是沒所謂,不過打人這個性質就實在是太過惡劣了,諸葛臨沂實在是沒辦法視而不見。
有了大少爺發話,很快就有四個大漢把那殺豬般嚎叫着的桑優妹給四腳朝天的扔進了房間裏,這明顯是要算總賬的架勢,盡管諸葛臨沂身手非凡,可大漢們也還是跟着進了屋,兩兩一組的左右圍在了自家少爺和少夫人的身邊。
“冤枉啊,少爺,我冤枉啊。”
整個過程都沒人說話,可那桑優妹一進屋子便是跟條扔上了岸的魚一般撲騰不停,她一路滾到諸葛臨沂的腿旁邊,抱着那條骨肉勻稱的修長大腿就開始嚎啕大哭。
“她們七八個人欺負我孤零零的一個,打我罵我,還給我分最大的院子掃,不給我飯吃,我實在是餓的不行了,這才跑去廚房拿了個饅頭,誰知道一口都沒咬上,饅頭還被人搶了,這糧食多珍貴啊,寧願扔了池塘裏喂魚也不給我吃……嗚嗚嗚……”
“誰打你罵你了,大家掃的院子都是管家分的,何況我們除了掃院子還得伺候夫人小姐們,哪像你整天什麽事兒都不幹,就掃個院子還這麽鬧騰?”
“就是,再說你去廚房是拿饅頭的嗎?偷了雞還偷了魚,饅頭也不是我們扔的,那是你自己打人的時候手抖扔進的池塘。”
“你們放屁。”桑優妹死死抱着諸葛臨沂的腿就不肯撒手,“我明明就只拿了個饅頭,再說院子我不是也掃了嗎?那樹,風一吹就簌簌的直往下落葉子,我能掃的幹淨?你們看見幾片葉子就污蔑我沒幹活。”
“你這個女人要臉不要臉?我們全都被你打的胳膊和腿上全是淤青,還有阿喜妹妹,活活挨了你七八個耳光,你還敢喊冤枉?”
“我怎麽不敢?就許你們合起夥兒來欺負人?我是新來的所以不能反抗就必須要受欺負嗎?”
來了來了,又來了。
又開始了……
諸葛臨沂這也是頭一回覺着這府裏頭怎麽這麽多事兒,他手指頭一扶額頭便是低聲吼道,“行了,都閉嘴,吵吵嚷嚷鬧的人頭疼。”
衆人這才安靜了下來。
諸葛臨沂推開桑優妹死死抱着自己的手指頭,他搖着扇子站起身來,“既然你們互相都指認自己被對方打了,那就把被打的傷痕全都露出來給本少爺看看。”
丫頭們紛紛撸袖子的撸袖子,挽褲腳的挽褲腳,還有直接指着自己臉上那幾個紅腫腫巴掌印的就往諸葛臨沂面前湊。
唯有桑優妹屹然不動,找不出來身上的一絲傷處。
諸葛臨沂一一檢查過後,一雙穿着金線繡上的蘭花圖騰的白鞋子就這麽停在了桑優妹的面前,他道,“你的呢?不是被打了嗎?一點兒痕跡也沒留下嗎?”
“我……我……我皮糙肉厚,哪像她們幾個似得,稍微碰一下就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
“阿喜。”諸葛臨沂招呼着身旁的丫頭過來,“給她一個耳光,看她的臉腫不腫。”
“少爺。”
“打。”
雖是乖巧溫順的丫頭,可終歸是記着仇的,那一個大巴掌扇下去,也愣生生的把桑優妹的腦袋打得偏向了一邊,左臉幾乎是瞬間就腫脹了起來。
諸葛臨沂伸出扇子挑起桑優妹的下巴,“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第一,消極怠工,第二,不問自取便是偷,第三,惡意尋釁鬥毆,每一條,都足夠趕你出諸葛家。”
“少爺,我……”
扇子繼續把那女人朝外推,許是眼底的冷漠太過滲人,所以桑優妹那伸出去的手指頭都沒敢再往諸葛臨沂的衣裳上放。
“許州城不比南鄉鎮,這裏的男人不會随便在街上找個女人就回家生孩子,本少爺當初在街上救了你,送你去醫館治病,再帶你回家,不過是起了些恻隐之心想給你留一條過活的生路罷了,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仗着自己的無知和天真不停的挑釁本少爺的耐心,這世上沒有白吃的早餐,天上也不會無故掉餡餅,你要願意繼續胡攪蠻纏,本少爺也不是沒有法子對付你們這些地痞無賴,回南鄉鎮去找你的夫君和兒子,或者聽話留在諸葛家做個侍奉丫頭,選擇權交給你自己,若是下回再敢把這些無理取鬧的事兒鬧到本少爺的面前來,可就不是一個耳光能解決的事兒了。”
收回自己的折扇,諸葛臨沂轉身一個揮手道,“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