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林瑟帶人勘查完現場,把寺廟方圓一切有可能兇手會出沒的地方通通走了個遍,能作為證據帶走的東西全部給收集了起來,其餘不正常的情況也通通由專人做了記錄,等回到許州府衙的時候,天色已經暗的不像話了。
街上的行人半個也沒有,路上安靜的要命。
衙門裏燈火通明,看來大家當是也還在按部就班的做事,屍檢報告要第一時間做出來,熬夜通宵自然也是正常,林瑟沒起什麽別的心思,正正常常的往裏走。
哪曉得屍檢做是在做,那堂上竟然還坐着兩個腦袋快甩去了太平洋的兩位冤家。
“這是……”林瑟愣了愣。
一旁的官差連忙跑來解釋道,“大人,事情是這樣的,早上一接到您的吩咐,咱們按章法辦事的便是去請諸葛家的大少爺來接人了,誰知道人到現在還沒來,所以這少夫人就走不了。”
“夏侯輕音走不了,那你們扣着蕭青林在這兒做什麽?”
“大人,不是我們扣的人,是少夫人非得說自家相公肯定會來,蕭少爺非不信吶,所以就留下來陪着一起等了。”
林瑟,“……”
林瑟心裏笑道,這倆傻子。
許州府衙是有專門的驗屍房,可自從林瑟來這做老大後,便給府衙內的所有公職人員都下了一條硬令,那便是現場勘查時期要第一時間做的基礎工作。
簡單來說也就是,一旦有人發現屍體報案之後,第一批到達現場的官差就要立即做現場搜查,嫌疑人鎖定,以及屍體的死因,死亡時間,傷痕鑒定,以及驗毒等。
不要慢吞吞的等仵作來,自己先去現場就把能做的都給做了,不要想什麽抓人的只抓人,驗屍的只驗屍,記錄的只記錄,大家沒事兒就多學點兒技藝傍身,要徹底貫徹螺絲釘的精神,要做到哪裏需要就釘哪裏。
這樣的硬令剛下來的時候,衙門裏是怨聲載道,個個都不滿意的厲害。
林瑟也明白大家不樂意的根源在哪裏,你想啊,本來以前只管抓人的,現在還得去搞搞驗屍,提筆寫寫口供,工作量直接翻了好幾倍,這工錢還不給漲,那換誰誰也不樂意呀。
于是知道了下屬們工作不積極的原因之後,我們一貫慷慨大氣的林大人大手一揮,幹脆把府衙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工錢全部給上調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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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沒辦法嘛,要說許州城實在是太有錢了,就單是這諸葛家和蕭家每年交出來的稅款,那都是這衙門裏上下所有人三四年都吃不完的銀子。
漲了錢,改了令,衙門裏上下那瞬時間都跟打了雞血似得,大夥兒一見着驗屍房裏有屍體進來,便全都是一窩蜂的奔着去學習驗屍的功夫的人,人擠人的弄壞了驗屍房的好幾扇木板門後,林瑟無奈又才下令說,以後驗屍就在大堂驗吧,等大家做完筆記後,再把屍體給擡回去。
于是許州特色在公堂上驗屍的習慣,便又這麽傳承了下來。
林瑟上前去蹲在那屍體的身旁,仔細看了一圈那脖子上的淤痕之後,才擡頭問那仵作道,“只是窒息而死?”
仵作擡頭剛要說話,身後便蜂擁而至的全是拿着本子做了筆記的其他官差們,大家一個搶着一個的說。
“死因應該是窒息而死沒錯,因為除了脖子上的傷痕之外,死者身上再也沒有其他的致命傷了。”
“但是死者生前肯定和兇手起過非常劇烈的争執,我們在她的左右胳膊都發現了被毆打禁锢的痕跡,以及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的指甲都有輕微的斷裂。”
“死者的咽喉和腹部都未檢測出毒性,可以排除毒殺再被兇手挂到佛堂橫梁上的猜測,同時發現死者的頸部有大小和深淺都不一樣的兩道淤痕。”
兩道?
林瑟這才又忙忙的伸手去擡起了屍體的下巴,雖然痕跡有重疊的部分,但确實是兩道沒錯,如果說一條是繩子挂出來的,那麽另一條……
林瑟拿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張開,大致比了一下那個傷痕,他問,“死者的平時的人際關系調查清楚了嗎?”
“清楚了清楚了。”又有一個小官差舉着自己的‘筆記’本上前道,“為這事兒我特地跑了趟蕭府,确認了蕭府下人的作息安排,按照規定,府中下人一年只有十天的探親假,也就是說,王大狗和二丫兩口子,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蕭府過的。”
林瑟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蕭青林,卻發現人家只顧着跟夏侯輕音鬥氣來着,壓根兒沒工夫朝這邊兒瞧。
那官差繼續道,“而今年,兩人的假期還沒用,沒有回過老家,那就不可能和老家裏的人有沖突,所以也就是說,兇手作案的矛盾點,極有可能是蕭府之內日常接觸的人。”
“哼哼。”夏侯輕音總算是舍得把自己的腦袋往回擰了擰,沖着那蕭青林便開口諷刺道,“聽見沒有,極有可能是你們蕭府的人作的案。”
“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就問一句,你家相公什麽時候能來。”蕭青林氣的只搖扇子,這嘴上還偏是不肯服輸。
“這不正是飯點兒呢嘛,我家相公腸胃不好,你就不許他吃了飯再來?”
“吃飯?吃什麽飯?這個點兒吃飯?”
“我們家就是這個點兒吃飯的。”
這怎麽又吵起來了?
林瑟剛要伸手制止,身旁便蹿出了一個官差道,“大人,您別管了,他倆一直這樣吵了一整天,越勸越來勁,咱們假裝聽不見,一會兒倆人吵累了就自己知道休息。”
“行吧。”放下手,林瑟放棄勸架的這個念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死者身上,打算再問點兒別的事情。
夏侯輕音和蕭青林兩個人吹胡子瞪眼的死盯着對方,本來是生意上的夥伴,雖然關系不算好,而且頗有幾分競争的意思,可礙着對方同樣都是家大業大的份上,所以這些年大家都是心裏瞧不上對方,可面上的假動作還是做的相當到位。
直到諸葛臨沂回來調了一層物價之後,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又才重新熊熊燃燒起來。
蕭青林冷嘲熱諷道,“林大人,都這麽晚了,這保釋人一直不來,夏侯輕音這麽個嫌疑犯是不是得請去大牢裏呆着啊?”
夏侯輕音緊咬後槽牙道,“姐姐我去不去大牢也礙着你的事兒了?”
蕭青林道,“當然了,你這一直不進大牢,我怎麽能安心的回家躺進那張紫檀木雕花紅帳床裏蓋着綿軟的鴨絨被睡覺呢?”
夏侯輕音道,“我家相公一會兒就來了,你要等不住就自己滾回去。”
蕭青林道,“說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人諸葛臨沂巴不得你被關一輩子再也別回去了,他會來接你?你怕別是腦子燒壞了。”
夏侯輕音拍桌子起身道,“要是我相公今天來了怎麽說?”
蕭青林道,“他要是來了?他……那我就承認你們夫妻恩愛呗。”
諸葛臨沂不在的這三年,蕭青林也是沒少拿夏侯輕音守活寡這事兒擠兌她,回回欺負的人家姑娘張着嘴也硬是怼不出一句話來,夏侯輕音憋屈歸憋屈,可人家說的終究是實話,她也只能咬牙認了。
“這可是你……”宣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夏侯輕音餘光一瞥,竟是真真實實的看到了衙門口來了個白衣服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睛确認自己沒瞧錯之後,眼前一個模糊,這淚眼朦胧的恰到好處。
“相公啊。”尖叫着破音的聲線就這麽響徹了整個許州府衙。
驚得驗屍的家夥們都吓得紛紛停了手朝外望去。
諸葛臨沂剛剛聽着夏侯輕音的聲兒,什麽也還沒瞧的清,就見一團粉色的‘狂風’朝自己身上撲來。
下意識的想要閃躲,可回想起夏侯輕音的那一聲‘相公’之中又夾雜着多少驚喜和委屈,他竟是生生的站住了腳,然後伸手接住了那女人。
夏侯輕音不算重,人姑娘個子不高,身形也偏瘦,可這麽一陣助跑再砸到自己身上來的時候,諸葛臨沂手指頭托着對方的腰,要不是自己學過武,下盤穩的話,這一下兩個人都非得飛出去不可。
“相公。”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夏侯輕音胳膊抱住諸葛臨沂的脖子,雙腿環住對方的腰身,整個人都跟個無尾熊似得吊在人家身上,腦袋埋進諸葛臨沂的頸窩,委委屈屈的就嚎啕大哭了起來,“你怎麽才來啊,嗚嗚嗚嗚。”
這……
諸葛臨沂手足無措,若是平時他可能順手就把人給丢了出去,可今天一慣嚣張跋扈如夏侯輕音,卻是突然跟個小女孩兒似得朝着自己撒了嬌,諸葛臨沂倒是一時抱着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無辜的眼神往前一瞧,林瑟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欺負過你家媳婦兒,那蕭青林更是跟見了鬼似得瞧着諸葛臨沂。
我去,這家夥真來了?怎麽回事兒?他不是不喜歡夏侯輕音嗎?他不是巴不得夏侯輕音趕緊滾的離自己越遠越好嗎?他來幹什麽?他難道又喜歡夏侯輕音了?
看不懂,看不懂。
這真是讓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