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女人便是從南鄉出來的,從小到大無所事事,自己出行打扮倒是個人模人樣,可家裏亂的那跟豬窩似得都沒法下腳。
早前就撥款下去說要給南鄉建堤壩防水災,可是安排的工程隊一到地方就遭受多方阻攔,磚頭落下去砸死一只雞也得賠個天價出來,路過人家的田地踩了腳印兒還得數着腳印兒給過路費。
這刁民的作風真是氣的林瑟當即就把工程隊給撤了回來,結果這頭走了不到三天,那頭就下暴雨把南鄉給淹了。
得,賭氣沒賭出個什麽結果,這下子還得繼續救災了。
畢竟是這麽大的個事兒,林瑟想着自己也不好天天在府衙裏待着,何況受災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是沒有傷亡,但房屋田地還是受了不少損失,于是他便親自往那南鄉走了一趟。
誰知這一去,就招惹了一個禍害回來。
那女人名喚桑優妹,也是個從小父母雙亡的可憐姑娘,跟着人家旁的男人便是吃着百家飯長大的,或許是受了環境影響,又或許是天生的骨子裏就帶着的天性。
總之是好吃懶做,總覺得自己能攀上個有錢的男人。
林瑟去南鄉的時候還特地慰問了一下正在做月子的桑優妹,哪知道人家一看林大人是風流倜傥,玉樹臨風,溫文爾雅,一甩手還撥款了好幾百兩銀子下來的時候。
愣是月子都不做了,直接扔了還抱在襁褓裏的嬰兒,自家相公根本就是不管不問……額,倒是不該叫做相公,畢竟這兩個人也沒拜過天地,或是去府衙簽過聘娶的文書,總之是潇灑自在的給人生了個兒子,又潇灑自在的跟着別人走了。
林瑟本來就算是脾氣差的,好說好勸的桑優妹也不聽之後,幹脆一甩袖子就乘着馬車直接走人,這說出來可能都沒人信,一個剛剛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的女人能跟着馬車徒步幾十裏的山路。
聽到這裏夏侯輕音也是沒忍住直皺眉頭,她道,“合着你嫌麻煩的女人,就可勁兒的往我家相公身邊丢?”
“考驗你的時候到了。”林瑟鄭重其事的伸手一拍夏侯輕音的肩膀道,“這惡人自有惡人磨,本官不好做的事兒,正好借你的手處理一回,算是欠你的人情,下回一并還。”
人家林瑟如何說也是個父母官,這麽把一個沒有勞動能力的弱勢姑娘無情的從衙門裏掃地出門,名聲傳出去肯定是不好聽,本來就愁着是沒法安置,這下正好能把麻煩丢出去。
兩全其美的好事兒,他自然是樂得去做。
只不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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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輕音臉色一變道,“林大人,我知道你頭腦聰明,可是你聰明歸聰明,人家也不是傻子不是。”
夏侯輕音倒不是怕惡人,這以暴制暴那是她慣常愛使的手段,可怕就怕的是桑優妹這種不講道理的,你說留個姑娘洗洗衣裳,做做飯什麽的,諸葛家也不是養不起這一口飯。
可是張口閉口就是要給諸葛臨沂生兒子。
這……
這是瞧不起她夏侯輕音不會生嗎?合着這世上就她一個女人會生孩子?人家諸葛臨沂這麽有錢還缺個生孩子的?這是怎麽能做到這麽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呢?
這一身的自信感以及不要臉的資本是從哪裏來的?
夏侯輕音氣的厲害。
林瑟也是知道自己這事兒做的不地道,于是便又許諾了一句道,“你放心,那姑娘的事兒你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只要不殺人放火,剩下的,本官替你撐腰。”
切……犯得着要你撐腰?
不屑的扔了林瑟一個白眼,別的不說,她夏侯輕音就是專治各種不服,像那什麽鳶尾和小風這樣的角兒,都休想能攀着諸葛臨沂往上爬,就更別說一個提不上排面的桑優妹,要真惹毛了夏侯輕音,安排着人擡着往外一丢,大家便是各走各的陽關道,從此陌路不識。
跟着林瑟進了內堂,夏侯輕音規規矩矩的和林家人吃了一頓早膳。
此前林夫人說過特別想去許州城外白青山上的那座佛堂,這怎麽着都是在許州住下的最後一天了,那便是說什麽也要去瞧瞧的,夏侯輕音也知道自己這回是怎麽着都逃不掉,作為‘兒媳婦’陪着‘婆婆’去拜個佛是多麽理所當然的事兒啊。
連個拒絕的理由都找不出來。
于是偷摸着找了個機會拽着林瑟躲出來說話道,“林大人,我陪你娘出去拜佛是沒問題,可你說什麽也不能跟着我們一塊兒去。”
林瑟和夏侯輕音在許州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個為官,一個為商,這兩人要是湊一塊兒還帶着倆長輩出現了同一個場合,鬼知道外頭旁的人瞧見了還得傳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很顯然人家林瑟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不緊不慢的扯下了夏侯輕音那雙扒拉住自己胳膊的爪子道,“本官今日約了你家相公在鋪子裏品茶,你就放心去吧,祝你好運,可別在路上遇着什麽旁的熟人。”
這話怎麽聽着怎麽覺得虧心了。
哦,我裝着你相好的陪着你娘去拜佛求平安,你倒是黑心眼兒一翻就找了個由頭把我相公扣着還得陪你喝杯茶。
心裏頭那股子對不起諸葛臨沂的感受來的洶湧又猛烈,夏侯輕音只想着,以後還是得對那家夥更好些才是啊,省得這事兒被他曉得了,那還不得一口氣上不來就這麽被活活給氣死?
諸葛臨沂心理承受能力極差,夏侯輕音也算是明白了這個弱點。
出門的時候馬車停在府衙門口,人群來來往往的倒也不少,雖然大抵是沒人會注意到這邊出行的隊伍,可是因為心虛,所以夏侯輕音還是差點兒沒把自己的腦袋垂到地上去。
林老爺倒是對拜佛沒什麽興趣,所以幹脆留下來和林瑟一塊兒去找諸葛臨沂喝茶去了,夏侯輕音伺候着林夫人一塊兒出發。
上馬車的時候聽見人家娘親念叨了一句。
“聽說那佛堂求子求姻緣最是靈驗,瑟兒年紀也不小,該是做爹了。”
夏侯輕音一個步子沒踩穩,真是差點兒沒一跟頭栽進馬車裏。
林夫人算是認可了夏侯輕音,所以這一路上過去兩個人手握手聊着天也是顯得十分和諧溫馨。
做母親的都是疼兒子,尤其是養了林瑟這麽個年紀輕輕就位居高官的寶貝,想必當年一朝高中,也是給這林家祖上增了不少光彩。
林夫人總是喜歡給夏侯輕音講林瑟小時候。
說這個瑟兒啊,打小就和旁的孩子不一樣,人家家裏的小男孩兒都調皮的不得了,爬山坡滾泥坑什麽的半分不講究,哪像林瑟啊,從來都是最愛幹淨的,一群孩子出去玩,回來就他一個穿戴的整齊,其餘人便都跟那小泥猴一般。
別人家的孩子打架鬥毆,林瑟便在旁邊乖乖看着,絕對不會加入戰鬥,等到大人來了,他便淡定自如的把事兒的始末全數交代一遍,看着別的小朋友挨完揍,自個兒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
愛讀書,愛寫字,眼睛長到了頭頂上,誰家的姑娘都瞧不上。
長這麽大,夏侯輕音是頭一個入了他的眼,也是他非常正式的介紹給了父母的一個對象,林夫人道,“本來這次我同他爹爹過來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是那信裏寫的夏侯輕音的身世就略顯幾分奇葩。
生意失敗。
父母雙亡。
家道中落。
人林瑟家好歹是背靠朝廷的,人家在朝為官,那自然是希望仕途坦蕩,能找個在未來可以互幫互助的那種伴侶才是最好,她夏侯輕音能做個什麽?不拖累林瑟估計人家父母就得謝天謝地了。
林夫人道,“來這裏之前啊,瑟兒他爹就已經和人家穆家碰過好幾回面兒了,那家的小姐對瑟兒是一見鐘情,鐵了心的要嫁過來,人家女方都主動上門來提了好幾回親事,瑟兒他爹又有心結交穆家,所以一直沒拒絕。”
夏侯輕音算是聽明白了,合着人家父母也是刻意要把這兩個人分開,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提前給她夏侯輕音打預防針。
這話說出口的潛臺詞便是,‘父親母親也很喜歡你,來這邊瞧了之後發現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優秀很多,可是你這身世吧,實在是對林瑟沒什麽幫助,畢竟這在朝為官不容易,而且我們家兒子這麽優秀,喜歡他的人也很多,倒是不缺你這一個,你看看,另外一家的姑娘我們也沒法拒絕,你要是樂意呢,你就做個妾,你要是不樂意,那我們也沒辦法放棄別人家更能帶來利益的那位。’
夏侯輕音聽人家話裏話外的意思那最是一把好手。
這也是回回親自下場去談生意鍛煉出來的技能,談話的藝術嘛不是,要是人人說話都是直來直去的,那這面子上得多挂不住啊。
繞着彎子就不一樣了,聽得懂大家便是一路人,聽不懂你就是個笨蛋。
雖然林瑟娶親不娶親的和這夏侯輕音确實是沒什麽關系,她只要這回把二老好好生生的送着走了,然後再等林瑟随便編個什麽話,說她死了也好,跑了也好,總之往後再也不再相見便是了。
可是吧。
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就這麽在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時候,那連續兩晚都會跟着送她夏侯輕音到牆角邊,然後拿着她因攀爬不便而脫下的外衫站在月光下的林瑟的臉,就突然這麽一下一下的在腦子裏晃悠了過來。
夏侯輕音想。
他,肯定還是希望未來能找個相愛的姑娘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