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反觀諸葛臨沂,他對夏侯輕音态度的轉變确實是從小風那事兒開始的沒錯,因為自己是發自內心的反感這門被硬塞過來的婚事,而并非是反感夏侯輕音這一點,他心裏清楚這個,誤會消除的時候便也不會太過糾結。
算是看明白了人家姑娘雖然是收了銀子才嫁過來,但是好歹也盡心盡力的為諸葛家的生意奔波,而并非是圖銀子想攀上他諸葛臨沂過好日子的時候。
這心裏的排斥感便不似之前那般嚴重了。
夏侯家以往在許州那同樣是能提的上排面的大戶人家,生意做的不算特別大,但勝在每門産業都做的精細,口碑好,質量佳,留得住客戶,進賬的流水穩定。
若是夏侯家那老爺子不死的那麽早,不提前把這家業甩手一扔就給了夏侯輕音那不争氣的老爹的話,說不定夏侯輕音也不至于淪落到一擡軟轎,毫無人權的就被随手一甩扔給了諸葛家的境地。
連半個反對的字兒都沒辦法說出口,一來就得當牛做馬的伺候公婆,照顧生意,守着丈夫。
雖然是定下的娃娃親,可因着後來成婚的時候,男方為了場面好看不得不壕擲千金替女方還下這高築的債臺,所以這婚事怎麽看就怎麽有幾分買賣的意思。
諸葛臨沂跑生意的年紀早,會識字的時候便是跟着自己的父親到處跑,平日裏接觸夏侯輕音那親爹,那親哥哥的時間也比旁的人花的時間要多些。
那倆沒出息的敗家子也真不愧是親生父子來的,敗家的架勢都是一模一樣,諸葛臨沂本也就瞧不上他們,結果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的被通知說,你最瞧不上的那敗家子的女兒,那敗家子的妹妹要來嫁給你做妻子。
這但凡是個正常人那也接受不了的吧,于是大婚當晚兩個人兩句話說不對頭就幹了一架,諸葛臨沂便直接收拾包袱跑去了蘭陵,一待三年,與夏侯輕音再無接觸。
小風的事兒算是一個契機,諸葛臨沂總算明白了平日裏嘴上說的再天花亂墜,願意跟你到地老天荒,不論貧窮貴富也同樣不離不棄的女人,真正遇着危機的時候便是半步都不再肯退讓了。
夏侯輕音相比之下顯得要真誠許多,至少人家不會為了讨好來刻意胡說八道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好聽的話,夏侯輕音是做實事的那一挂,雖然平日裏說話也是欠揍了一些,但這些年為諸葛家操持奔波卻全是真的。
有半分的遲疑,但諸葛臨沂還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指頭搭在了夏侯輕音的肩上,他道,“抱歉,今天早上我不是故意要走的,确實是發生了一些不可預料的事情,所以我……府裏新進來了一個丫頭,你先看看如何處理吧。”
總歸是女眷,自己也不好安排,而且那姑娘腦子跟有毛病似得,說什麽都不聽,就一口咬死了要以身相許,諸葛臨沂也是頭疼的很。
“哪裏來的丫頭?”夏侯輕音注意力被轉移,扭頭的時候眼裏的眼淚都還沒來得及擠出來,“新買的?”
“不,不是,是回來的路上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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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分貝再次提高了個一百八十度,這一聲兒吼的頗有幾分夏侯輕音的風格,這氣也是來不及生了,戲也沒心情演了,滿腦子都是天殺的諸葛臨沂出門竟然就給她再帶了一個女人回來的事兒。
要知道夏侯輕音對三妻四妾這種事兒那絕對是零容忍。
其他的廢話不說,就她那敗家老爹混蛋成那種模樣,也從沒說再給她找過幾個小娘的話,母親雖然懦弱又無能,可好歹是承着一個男人愛,從頭到尾都未曾變過。
諸葛臨沂想養別的女人?
可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拍着桌子就往外頭沖,這架勢估計是十頭大黃牛都攔不住的。
那被帶回來的姑娘就住在小風走的那間房裏,夜裏正睡覺睡的香着,就被一個衣裳都沒來得及穿好,還得邊跑邊系扣兒,進了屋就直接動手把那女人給搖醒了道。
“別睡了,快別睡了,我家少夫人回來了,現在正在廳堂裏等着讓你趕緊過去呢。”
“這大晚上的找我做什麽?我不去,睡着覺呢。”女人懶散的一翻身便是又繼續睡了。
那叫人的丫頭也是一愣,像是從來沒瞧着過這種人似得,要說這模樣身材倒也不是什麽傾國傾城,能讓男人看一眼就走不動道的主兒,如何能恬着臉的非得嫁給自家的少爺不說,這架勢倒是真當自己是女主人了。
這頭的女人喊不動,那頭的夏侯輕音更不是好惹的,一想到自家主子翻臉的時候,那氣勢便是要跟拆房子一般,小丫頭也磨蹭不得,便是伸手把被子一掀,不管不顧的就把那女人給從床上拽了起來。
“哎喲,你這是做什麽呢?”
一聲驚呼後,再反應過來,那女人便發覺自己已經規規矩矩的站在了堂前。
諸葛臨沂一臉丢人的伸手按着自己的額頭,夏侯輕音則是悠閑自在的端着一杯熱茶在旁邊喝。
那女人是林瑟安排過來的,想着有知府大人在背後撐腰,自己自然是什麽也不怕了,長腿一伸,便是鼻孔朝天的整個人傲嬌的抖動起來。
這個動作驚的夏侯輕音是一口茶都差點兒沒噴出來。
“我對少爺是真心的。”那女人張口便這麽說。
夏侯輕音假裝沒聽見這話,只自顧自的問了一句,“你是哪裏人?”
“許州南鄉人。”
“前半個月發大水那地兒?”
“嗯。”那女人點點頭道,“林大人安排了人下鄉救災,我是跟着官差們一塊兒來的許州城,說是這邊富人多,賺錢的機會也多。”
夏侯輕音又問,“你是想來賺錢的?那你會些什麽?洗衣做飯,掃地養花,還是能做搬米扛糧這樣的重活兒?”
“我會生孩子呀。”
“……”
“我真的可會生了,我之前跟過我們村裏的兩個男人,那胎胎都是給他們生的男孩兒,一次也沒差過,就連隔壁村那算命的老神棍都說,我這就是個富貴命,得多給男人生些兒子,将來可要母憑子貴的哩。”
“……”
這回不止是諸葛臨沂覺着丢人了,就連夏侯輕音那麽伶牙俐齒的姑娘也是目瞪口呆的盯着這厮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只是稍有驚恐神色的扭頭看了諸葛臨沂。
然後諸葛臨沂給了她一個絕望的表情。
這眼神像是在說,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會帶她回來了吧,我這也是沒辦法啊,好心帶人去了醫館,這大夫的手指頭剛剛搭上脈,那女人便是一睜眼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那是連哭帶喊,張嘴就開始胡說八道,恨不得把半個許州城都全給吆喝來看熱鬧一般,什麽暖床伺候,生兒育女這些話也是毫不知恥的張嘴就往外吐。
知道這回是碰上不講理的了,夏侯輕音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心裏只琢磨着林瑟這厮咋地就這麽缺德呢?
差不多找個女人裝模作樣演個戲也就成了吧,問題是這姐姐分明是一副老娘就是鐵了心的要留下來的模樣啊。
堂下的丫頭小厮們面面相觑,震驚之後便是覺得好笑,一個二個全都抿嘴憋着。
見氛圍有些詭異的安靜時,那女人便又道,“少夫人您放心吧,我這要求也不高,吃得飽穿得暖就成,我也不挑食,就是想找個好男人安安生生的過日子,等生了兒子之後我就乖乖帶孩子,絕對不妄想同您争寵搶家産這些事兒,我雖然出身卑微,但那什麽,自己的位置還是擺的很正的,您放心吧,以後我一天三次請安一天都不帶少的,一天喊您姐姐就一輩子都喊您姐姐。”
“你還是別喊我姐姐了。”
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妹妹啊。
夏侯輕音欲哭無淚。
第三天翻牆進許州府衙的時候,精氣神明顯是被打壓了下去不少,林瑟還是先伸手接了夏侯輕音那有些礙事的外衫,這才看着那女人穩穩當當的落到自己身旁的空地上。
像是等着對方說些什麽,于是自己乖乖的沒張嘴。
夏侯輕音開口便是一句,“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本官又沒騙你,昨晚諸葛臨沂是不是連屁都沒放一個,你罵他他就乖乖聽着了。”
“他倒是也得有那心情跟我吵架啊,莫名其妙來個女人,說什麽也不聽就非得嫁給你,趕也趕不走,給銀子都不要,來硬的她就又哭又喊說諸葛家要殺人了,這是哪裏養出來的一身毛病,可不會是你在背後撐腰喊人家這麽做的吧。”
“天地良心,我可沒讓她非得嫁給你家相公。”諸葛臨沂擺出自己的雙手以示清白道,“再說這能是哪裏養出來的毛病,好吃懶做慣了的人就是這副模樣。”
“就南鄉那窮鄉僻壤的地兒,還能養出好吃懶做的主兒來?”
“這就是你沒見識了,要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若是人人都肯吃苦耐勞的勤奮耕種,再窮的人兜裏也得有兩個子兒,再說南鄉緊靠着許州,随随便便出來找個活兒那也都是能賺着養家錢的,可人家那裏頭的人就不樂意動彈,指着自己窮就等衙門來接濟,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吃起東西來比本官的意見還多。”
林瑟一直對南鄉那地兒也是頭疼的很。
動員了手底下的官差日日跑去給那傳說中的‘老弱病殘’做思想工作,告訴他們想致富,先修路,要吃肉,多養豬,幸福的生活需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老這麽指望着府衙的救濟糧過日子是沒有出路的。
這麽日日說,夜夜說,說什麽人家都不聽,你不給了錢了吧,那還得嚷嚷這你林瑟堂堂一個父母官,不為百姓謀福祉,便是自私自利,為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