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諸葛臨沂肯主動承認是她夏侯輕音的相公,這倒也是頭一遭了。
琢磨不出來這男人大清早的又來發什麽瘋,只是諸葛臨沂看着夏侯輕音身旁的溫墨不舒服,那夏侯輕音看着諸葛臨沂身邊的小風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想着若不是自己從小養成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技巧,稍微再晚上那麽一小步,這死丫頭不還得先自己一步進門嗎?
心裏恨恨不平,本就對諸葛臨沂這幾年的所作所為極度不滿,夏侯輕音便是面色不善的把食盒用蓋子一蓋道,“只有兩碗粥,相公還是自己去廚房吃吧。”
諸葛臨沂咬牙,完全沒有把夏侯輕音這不客氣的态度的原因往自己身上想,反倒是覺着這死丫頭居然敢在別的男人面前給自己難堪?什麽意思?當着自家相公的面兒給別的男人送粥?這世道,還真是活久了什麽都能見着嗎?
“只有兩碗粥,本少爺一碗,溫先生一碗。”心裏生着氣,面上自然是一片雲淡風輕,諸葛臨沂搖着扇子道,“夫人你好歹也是熟讀聖賢書的,讓自家相公餓着肚子在這兒看你吃?你那滿身刻着的三從四德,賢良淑德都是被狗吃了嗎?”
說起狗,夏侯輕音就想起了諸葛臨沂養的那條‘堂堂’。
那死狗,整個諸葛府上,見誰都是乖乖巧巧的搖着尾巴,唯獨瞧見她夏侯輕音的時候跟發了狗瘋似得,跳着腳的非得來咬她一口,想着若不是當年自己在少林寺待過一段時間,要不是自己這一身的武功拿來對付一條狗還綽綽有餘的時候,那夏侯輕音非得被那狗攆個沒命不可。
還好後來諸葛臨沂跑路的時候怕這狗叫所以就沒帶走,他前腳跑路,後腳夏侯輕音就找人找了個鐵籠子把這狗關了起來,關起來先餓它個三天,然後由夏侯輕音專門定時的每天去喂,若是那狗敢亂咬人那就是一頓爆錘,愣是用這種暴力手段把那狗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從此以往,‘堂堂’便養成了只要一見着夏侯輕音就立刻慫的沒有了狗樣的習慣。
見夏侯輕音不動,諸葛臨沂便又道,“夫人一貫說道天天盼着為夫回來,如何現在人回來了,又連口粥都舍不得給呢?難道這些年在父親母親面前,說的做的那些情義,全都是表面功夫不成?為夫在夫人心裏連位教書先生的地位都不如?嗯?你家相公餓肚子便餓肚子,夫人并不在乎的嗎?”
這些年夏侯輕音如何在長輩面前努力做出一副通情達理、秀外慧中的假象,諸葛臨沂這次回來便是下定了決心要一棒子給她敲個粉碎的。
“自然是在乎的。”夏侯輕音臉色突變,險些忘了此事,她手裏拿着的飯盒子松了些,忙忙将裏頭的粥碗端出來遞給諸葛臨沂道,“相公可真是愛開玩笑,我就是自己餓死,那也不能餓着你不是,快嘗嘗這粥合不合胃口?若是喜歡,那以後我便天天做給相公吃。”
總歸是做戲要做全套,不然這諸葛臨沂一回家自己就漏了餡兒,那不是很尴尬了嗎?
夏侯輕音賠着笑臉,盡管在心裏已經把這諸葛臨沂給千刀萬剮了一遍,可臉上還是挂滿了‘和善’的笑意,然後眼睜睜的看着諸葛臨沂就這麽幹掉了兩碗粥。
吃飽喝足,惡心完人,諸葛臨沂只覺得自己是神清氣爽啊,接過小風遞過來的絲絹擦了擦嘴後,便潇灑自在的搖着扇子站起身來,“夫人手藝不錯,只是這姜絲切的還不夠細,明日做飯的時候記得注意些,本少爺現在要去許州的鋪子裏轉轉,小風,前方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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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爺。”
過來搶了兩碗粥喝後,一仆一主二人就這麽留下一個欠揍的背影又走了?
夏侯輕音把空碗往食盒裏收的時候,手都被氣的發抖,溫墨還是嘴角含笑的望着她,像是并不生氣,也并不在意。
夏侯輕音怒罵道,“該死的諸葛臨沂,吃吃吃,吃死你最好,明天姐姐給你炒一碗的姜絲兒,辣不死你,混蛋。”
“你們夫妻感情不好嗎?少爺昨日剛剛回家,我以為他是接納你了才……”溫墨說話的聲音十分清淺,聽着便是能讓人身心愉悅的那種舒服,這話若是讓別人說出來,那夏侯輕音鐵定就是一句‘關你屁事’給扔過去了,可說話的人偏偏是溫墨。
偏偏是肩上還落着杏花的溫墨。
那就是看着這張臉,這份氣質,夏侯輕音也好不意思給人家發脾氣不是,于是伸手拍掉了那肩上的花,夏侯輕音道,“就吵吵嘴呢,我們感情很好的,今天雖然天氣不錯,可昨夜畢竟下過雨,樹下水氣大,我還是推先生回房間休息吧。”
溫墨這人來路不明,但夏侯輕音又直覺對方不是什麽簡簡單單的普通人,還記得自己剛嫁過來諸葛家沒一個月的時候,諸葛臨沂的父親便上門來拜托說,自己家遠方親戚的一個孩子,父母雙亡沒人照顧,雙腿又是天生的殘疾,想帶回家來養着,但是又怕諸葛臨沂的母親不同意,所以讓夏侯輕音想個辦法。
夏侯輕音從小熟讀聖賢書,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那是樣樣都會,甚至是少林寺的十八般武藝,那她也能簡簡單單的耍出個幾招來,你說要找個什麽借口把人給弄進府裏來照顧呢?
這事兒真是想到讓人禿頭,好不容易某天在院子裏練字的時候,那腦袋頂上突然落下來了一只毛毛蟲,蟲子本身不可怕,但是掉下來的那個瞬間,夏侯輕音則是控制不住的手腕一抖,宣紙上落着一只毛毛蟲,而夏侯輕音的那一筆,也變成了一只‘毛毛蟲’。
望着紙上的兩只‘毛毛蟲’,夏侯輕音那是靈機一動,頭腦發熱的拍着腿跑去諸葛夫人房裏說,‘娘,我這字兒實在是太醜,該找位先生回來教教練字才是。’
于是溫墨就被這麽接進了府裏來。
夏侯輕音一早上都待在家裏沒出門,招呼着府裏的下人先把房間裏這床給換了,床單被褥也通通給加了個大,因着兩人這算是頭一回圓房,所以按照規矩,床單得送去給諸葛夫人過目才是,夏侯輕音先前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丫頭來拿也就給出去了,誰知不出半柱香,便有人來請說。
‘夫人請少夫人入閣一敘。’
要說平日裏喊她便是喊她,何時還多加個請字不請字的,夏侯輕音直覺自己莫不是又犯了什麽錯兒,惹的這位婆婆生氣了?難道是早上給溫墨熬了粥沒給她那寶貝兒子熬的緣故?這也不該啊,要知道那兩碗粥可都是進了他諸葛臨沂的肚子不是。
雖然心裏犯着嘀咕,但夏侯輕音還是乖乖去了那‘邀月閣’。
這諸葛家雖說是個半路出家的暴發戶,但是也架不住人家就愛這麽一股文藝的架勢,什麽小花園,觀景臺,假山瀑布的,能擺弄進府裏的那通通都要擺弄進來,古董字畫自己分明看不懂吧,還非得要花大價錢淘一堆亂七八糟的全部擺回來。
時不時還邀請個親朋好友一起來賞字賞畫,也說不上這物件精致在何處,值錢在何處,意義在何處,總之一場看下來唯一說的兩個字便是。
“好字。”
或者是。
“好畫。”
夏侯輕音參加過幾回這樣的場合,也同樣覺得無聊的厲害,當然這并不排除後來她偶然看見過一次溫墨拿着那珍藏的畫卷,細細查看的模樣,雖然人家一句話也不曾說過,但是夏侯輕音想,他一定是能看懂這畫裏畫外的意境吧。
到了閣樓,見了自家婆婆,諸葛夫人雖然還是笑着,但比起以往來看,夏侯輕音總覺得疏離感更甚,包括看到自己床榻上的那條床單還在諸葛夫人手旁放着的時候,她便能敏感的察覺到,這事兒,一定是和昨晚自己同諸葛臨沂睡覺的事兒有關。
“輕音,坐吧。”伸手一指,語氣裏的淡漠也比之前更加嚴重。
婆婆就是婆婆,婆婆永遠都不是你娘的道理,夏侯輕音自然也是明白。
面上恭恭敬敬的聽話坐下了,腦子裏卻在這個瞬間翻騰起了無數個念頭來,她為什麽突然這樣?她拿我睡覺的床單做什麽?她專門約在這個地方有什麽目地?她想對我做什麽?她……
念頭想了一大堆,最後鎖定的結果便是,看來自己昨晚和諸葛臨沂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的事情被發現了。
難道是因為一人蓋了一床被子的原因?不對啊,她們拿走的只是床單啊。
難道是有人爬牆縫在聽?
不會吧,這要是真的,這這這……這也太那啥了不是。
“輕音今年二十了吧,娘親記得你是十七歲過的門。”
“是,今年,已經二十了。”
“臨沂那孩子也快二十二了,要說隔壁蕭家那大公子,就比他年長一歲,可人家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
這……
夏侯輕音一時接不上話來,于是只能愣着。
諸葛夫人笑笑,然後伸手拉過了她的手來握住,“娘知道臨沂剛回來,你們小兩口之間還有很多要磨合的地方,他畢竟是個男人嘛,整天跟在女人屁股後頭轉也不成體統,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事兒只能由你遷就一些,努力一些,你要多和臨沂溝通溝通,若是那孩子敢欺負你,或是在外頭胡來,那你便告訴娘,娘來替你收拾他,外頭的野花野蝴蝶娘來替你打發,至于回了家關上門,如何把臨沂管教的服服帖帖,便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要早些生養,男人才知道收心。”
合着還是為了生孩子的事兒。
只是這婆婆是怎麽知道自己和諸葛臨沂就是蓋着被子幹幹淨淨的躺了一晚上的?
夏侯輕音回房之後想了一整晚都想不明白。
難道那人是有什麽讀心術或者是透視眼不成?
諸葛臨沂晚上一回家,推開房門就看見夏侯輕音坐在大床上冥思苦想的模樣,本以為今天去鋪子裏查賬,這女人還得跟着來鬧上幾回,誰知道回來一問才知道對方今天壓根兒就沒出過門。
他還順路閑逛了一趟‘醉心閣’,那地方說來說去到底還是沒拆,果然女人就是女人,知道給自己留面兒,夏侯輕音算是上道兒的。
諸葛臨沂心情不錯,坐下正要說話的時候,夏侯輕音卻是一個激靈的坐直了身子,像是看見諸葛臨沂才想起了什麽事兒一般,只聽她大喊一聲道。
“糟了,醉心閣那地兒還等着我發話拆樓呢。”
諸葛臨沂身子一晃差點兒沒從椅子上摔下去,合着夏侯輕音根本不是給他面子,人家就只是單純的忘了這事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