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色深了。
屋子裏星星點點的亮着燭火光。
夏侯輕音和諸葛臨沂對坐在床榻之上,兩個人就這麽怔怔的望着對方的臉,面色僵硬,目光呆滞,想着自己如何也是讀過聖賢書的,本着非禮勿視的态度,竟也是不敢再把自己的眼光往下偏移半步。
“你,你……”諸葛臨沂結巴兩句,突然靈機一動,便湊過頭去問,“你洗澡了嗎?”
夏侯輕音也慌張的要命,跟着話頭便瞬時明了了諸葛臨沂的意思,她連忙接話道,“沒洗。”
“那還是明天再繼續為好。”話畢,諸葛臨沂扯過被子蓋到自己身上然後側身躺下。
“對,對,要注意衛生。”話畢,夏侯輕音也扯過被子蓋到自己身上然後側身躺下。
要說這婚床本是應該換一張大的,畢竟一個人睡和兩個人睡,占得這位置大小就是不一樣,但偏偏因為諸葛臨沂新婚當夜,覺都沒睡過一回就直接‘離家出走’跑去了蘭陵,換了夏侯輕音一個人在這兒住,倒是也就沒覺得這張床大小有問題了。
她睡着覺得合适,所以便也一直沒吩咐人來換掉。
直到現在這個時候和那家夥躺在一處,兩個人稍稍挪動一下便可能碰着對方的背脊,對方的腿,對方的腰臀……
光滑細膩的皮膚,輕微一個貼合便是能讓諸葛臨沂寒毛直立,腦袋裏跟炸煙花似得一陣亂轟,能明顯感受到身旁那個人同樣的身體僵直,兩個人都在強忍。
這個時候就是拼耐力的時候,誰先起身逃跑誰就是認輸了,諸葛臨沂咬牙,拽着被子用力的往自己身旁拉拽。
兩個人離的對方太遠,一人挂一邊床沿,這床小,被子自然也小,稍稍一個放松,身上的暖意便就會被別人扯了去,身子中間硬是被拉出了一個空蕩蕩的漏風處進來。
夏侯輕音平日裏再厲害,可比力氣哪裏比得過一個男人,眼睜睜的瞧着自己身上的被褥一點一點的被人拽走,她心裏這股子無名火就升騰起來的厲害。
心想你說讓諸葛臨沂這貨回來幹什麽?這家夥看着就讓她不痛快,現在一回來還跟自己搶床搶被子?
兩個人皆是未着寸縷,夏侯輕音也覺得冷啊,尤其是搶被子還搶不過諸葛臨沂的時候,拽被子拽的自己手疼,心裏一個不高興,便猛的松開了那手,諸葛臨沂那頭還用着勁兒,誰知道對方那股抗衡的氣力突然沒了時候,自己便被一個咕嚕給掀翻在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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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麽?”諸葛臨沂身子砸地,不滿的直起上身指着夏侯輕音吼道。
“你說我幹什麽,你……”夏侯輕音也不管了,掄起枕頭對着這諸葛臨沂就是一通亂砸,“跟個姑娘搶被子你好意思嗎?一回來就欺負我,不回來也欺負我,你這麽把被子拉走了,萬一我要是凍病了怎麽辦?你整天整天的不在家,我病了也沒人照顧我,你……你個混蛋……”
罵着罵着,夏侯輕音自個兒還委屈了起來,一委屈就帶了幾分哭腔,竟還真是活生生的把諸葛臨沂吼愣在了當場。
“那什麽,我不是也冷嗎?”諸葛臨沂小聲嘟囔了一句,然後從地上爬起來把被子丢給了夏侯輕音,他去撿起自己的外袍披在身上,又撿了夏侯輕音的外袍丢進那女人的懷裏,“夜裏涼,你還是把衣裳穿上。”
“你去哪兒?”夏侯輕音繼續喊他。
諸葛臨沂停了往外走的步子,跟個賭氣的孩子似得小聲回道,“我不得再出去找一床被子來蓋?你冷,就你冷,別人都是鋼鐵打出來的身子。”
“切,小氣鬼。”夏侯輕音也跟着嘟囔一句,然後手指頭一直床頭旁邊的衣櫃道,“櫃子裏有,你去櫃子裏拿。”
“你不早拿出來?”
“我哪知道這被子這麽小。”
鬧騰了小半夜,這才一人抱着一床暖烘烘的被子舒服睡下。
諸葛臨沂愛睡懶覺,從小到大都是敞開了睡到自然醒後才會起床,夏侯輕音睡的裏側,早上那女人小心翼翼的從自己身上翻過去的時候,諸葛臨沂其實是有感覺的,不過沒想搭理,便是等人走了之後,自己翻了個身又滾到了裏側繼續睡覺。
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等到腦子裏清醒了一些,諸葛臨沂剛剛從榻上起了身,沒等掀開被褥,那小風便手腳麻利的跟着上前來伺候。
諸葛臨沂按着自己有些發昏的腦袋問,“現在幾時了?”
小風笑道,“回少爺的話,巳時了。”
“我睡了這麽久?”諸葛臨沂一伸手,小風便将衣裳妥妥帖帖的套上了他的身子。
“少爺可是餓了,要小風吩咐廚房送早膳來吃嗎?”
連着三年沒回家,倒是快把家裏的規矩忘幹淨了,諸葛臨沂想到自己帶着小威那蠢貨在蘭陵住的時候,雖然也是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又哪裏比得上自己屋子裏住着舒服?何況還有夏侯輕音那麽一個母老虎天天到處放話,吓得都沒有姑娘敢上門來當丫頭伺候。
小威雖然跟着諸葛臨沂跟的久,可畢竟是個男的,自己整日都過的粗糙随意,還哪裏顧得上諸葛臨沂,再加上那蘭陵的飲食同許州的口味差的遠,諸葛臨沂又吃不習慣,唯一合自己胃口的便是渡邊碼頭的那家面館,可連續吃三年,也是吃的人直反胃。
諸葛臨沂問道,“廚房裏有什麽吃的?”
小風道,“清粥,菜包,水餃,湯圓,小馄饨,菜譜都是沒變的,和以前的早餐一樣,少爺若是想再吃別的什麽,小風也可以去廚房去給你現做。”
“就吃個湯圓吧。”說完話,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諸葛臨沂又問,“對了,那夏侯輕音早上出了門就沒回來,她不吃早膳的嗎?”
“少夫人吃不慣府上廚子做的東西,早上都是自己起床做的。”
“她還會做飯?”諸葛臨沂吃驚不已,随後立即改了主意道,“那本少爺不吃湯圓了,讓夏侯輕音把她做的東西送過來給本少爺瞧瞧能不能吃。”
“這……”小風顯得有幾分為難。
“怎麽?”
小風神神秘秘的湊近了諸葛臨沂耳邊道,“少爺,少夫人她每天早上的早膳只做兩份,一份自己吃,一份送給南苑的溫先生吃。”
“溫先生?”諸葛臨沂仿佛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一般,南苑他倒是知道,不過那地方以前不也是沒住人嗎?“溫先生是誰?”
“聽說是位教書先生,長得是文文弱弱,溫溫潤潤的,小風平日裏不怎麽去南苑,所以并不熟悉,不過聽其他姐妹們說,那先生是位特別和善的人,見誰都是笑着的,可就是一雙腿沒辦法走路,少夫人剛來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玩,後來不知怎麽和溫先生熟悉之後,便每日和溫先生一起玩了。”
諸葛臨沂眉頭皺的緊,第一是不知道這溫先生是誰,第二是不知道這夏侯輕音每天給人家做飯算個什麽理兒,第三是這夏侯輕音放着堆成山的生意不做竟還是有空和別的男人玩?
和別的男人玩?頂着他夫人的名義,住在他的家裏,躺在他的床上,還跑去他家的別苑和別的男人玩?
夏侯輕音這女人腦子沒問題吧。
諸葛臨沂心裏頭暗自不爽,卻又不好明擺着表現出來,他只一甩袖子道,“是嗎?家裏來了這麽位客人本少爺都不知道?不去拜訪一下未免也太過失禮了,前方帶路吧。”
“少爺要去南苑?可是少爺還沒用早膳呢。”
“夏侯輕音不是做了早膳嗎?不給自己相公做,倒是去給旁的先生做,她可真是有意思。”
氣勢洶洶的出了門,看這意思倒像是捉.奸去的。
夏侯輕音确實吃不慣這諸葛家的食物,清淡,太清淡……
往他們那做飯的鍋裏放條魚,魚都能被淡死的那種淡。
跟買不起鹽似得,還非得說什麽養生,說什麽油鹽吃多了身體會不好,合着這家人全都是想活到五百歲的妖怪吧,夏侯輕音暗自在心裏頭吐槽。
要說她雖然也是土生土長的許州人,可這吃飯的口味向來是重的,無辣不歡,你讓夏侯輕音就這麽幹巴巴的喝一碗白粥進肚子裏她能當場給喝吐了。
簡而言之一句話,沒味道的東西就是吃不下。
院裏的杏花開的正好,溫墨一襲青衣坐在樹下,面前的石桌上擺着的是一只木質棋盤,也沒人陪他下,自個兒擺棋子看起來擺的也挺開心,夏侯輕音看起來也是剛過來的模樣,臉上的笑意燦爛的跟朵花兒似得,半句廢話都不多說的把自己食盒裏的食物一件一件擺出來。
兩個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的模樣,跟他倆才是一對兒夫妻一般。
諸葛臨沂心裏頭不舒服的厲害,卻又不知道自己鬧這別扭是為了什麽。
“這是自己給自己圍了個死局?”夏侯輕音聲線清亮,順着溫墨的身旁坐下,因着昨晚下了一場雨的緣故,所以這樹上的花兒是稍微過個風就會‘簌簌’的直往下落,夏侯輕音擺盤子的動作一頓,看起來又想将東西放回食盒裏去。
“沒關系,昨晚下過雨,這花是幹淨的。”看出了夏侯輕音的顧慮,溫墨便笑着開口道,“今日又是做了什麽好吃的,聞着這樣的香?”
“我昨日聽大夫說先生病了,所以今日只是熬了粥,加了雞絲姜絲和蔥花,稍微調了一點味道,怕你吃辣了身子會不舒服。”
“只是小風寒,不礙事。”
“先生上次也說是小風寒,結果跟着我吃了辣烤肉之後,嗓子連腫了小半個月呢,話都說不出來,這是又忘記了?”
溫墨低頭笑笑,道,“輕音說的是。”
花香、飯香,美人香,夏侯輕音和溫墨這兩個人坐到一處,便是像極了一幅靜谧優雅極具觀賞性的畫卷。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諸葛臨沂的聲音出現的突兀又自然,他大搖大擺的搖着扇子靠近,想着反正也是自個兒的家,又哪裏會覺得有不舒服的地方呢?于是順着椅子往下一坐,便是對夏侯輕音指點道,“做的什麽?給你相公也盛一碗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