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便是沒命活了。
這話說的,未免有幾分誇張。
要說夏侯輕音這人嚴苛歸嚴苛,性子生來就比旁人冷漠幾分,自視過高幾分,所以同他諸葛家的下人不夠親近,同差那麽丁丁丁點兒就成了諸葛臨沂填房小妾的小風丫頭不夠親近,自然也是無可厚非。
可偏是這話落到了人家諸葛臨沂的耳朵裏,夏侯輕音身上便又被多打上了幾個标簽,嚣張善妒已是平常,這女人壓根兒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諸葛臨沂正想說什麽,又被小風生生打斷道,“少爺,您若是不願意回家就快些走吧,別再管小風了,小風生來就是要照顧少爺,伺候少爺,為少爺上刀山,下油鍋,肝腦塗地,死不足惜,若是這一回少爺為了小風,搭上了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命運,那小風才是這天生的罪人。”
“胡說什麽罪人不罪人的?”諸葛臨沂皺起眉頭,聲音不自覺的放軟了幾分,看着小風哭的是‘一枝梨花春帶雨’,他的那一顆心也是無奈被化軟了幾分下來,一方面是覺着人家這苦是為了自己受的,另一方面也是覺得夏侯輕音最近是蹦跶的有些過分高了。
小威瞧着這場面,便順勢勸道,“少爺,您再不回去鎮鎮場,只怕這少夫人得騎到您頭上了。”
諸葛臨沂不屑道,“就憑她?”
小風哭道,“少爺,這三年您不在家,您根本不知道少夫人是如何欺負我們的,她當着老爺夫人的面兒是一副面孔,當着我們這些丫頭奴才的面兒又是一副面孔,往常您在家的時候,諸葛府上何時何地不是語笑喧阗,可自從您走了,這府上便只聽得到少夫人罵人的聲兒。”
這……
夏侯輕音還真是把諸葛家當成她自個兒的家了?
諸葛臨沂咬牙,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他一甩袖口,麻利的彎腰上了馬車,“愣着幹什麽?還不回家?”
“是是是,回家回家。”小威喜笑顏開的催促着小風上了馬車,自己則是充當了車夫的角色,一甩鞭子,馬兒便揚蹄朝前走去。
想着在外折騰了這三年,這一回總算是能回家了,小威心下松了這麽一口氣來。
諸葛臨沂肯回家,夏侯輕音第一件要抓着相公回家的事兒便算是辦成了,現在第二件要救她哥哥的事兒,那也得立馬提上日程來處理才可。
在‘醉心閣’吩咐人去盯着諸葛臨沂之後,夏侯輕音自個兒收拾收拾東西便直接跑去了許州府衙,這府衙內的知府大人好巧不巧正是諸葛臨沂離家出走第二日來走馬上任的新晉狀元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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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瑟。
生于幽州,長于皇都,就職于許州。
據說家底雄厚,背景強硬,可這背後靠的是何人卻始終沒人敢說。
新官上任,按照規矩,許州的豪門大戶那皆是得攜帶重禮來登門拜訪,因着這諸葛家的少爺被大婚當日的惡媳婦兒直接給吓跑了,于是這上門拜訪的人便從諸葛臨沂變成了夏侯輕音。
不過也不知道這知府大人是個不懂規矩的纨绔子弟性子,還是什麽兩袖清風的真正好官,總之是頭一天登門拜訪的各家權貴全部被拒之門外,給的理由很簡單。
大人初來許州,水土不服,不宜見客。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十五天,連着半個月還水土不服,夏侯輕音在心中暗自腹诽道,這小子身體這麽虛,怎地就沒給他直接病死呢?
被拒絕的多了,一來二去的很多大門大戶便也就不願意承他知府大人這個情兒,夏侯輕音第十六天堅持登門拜訪的時候,整個許州府衙門口便也有她一個人,這天的林瑟總算是松了個口,答應見客。
夏侯輕音高興的要命,還當是自己的堅持不懈感動了這回腦回路驚奇的大人,哪知道入大堂的第一眼,第一句話,這知府大人便是賊笑道。
“聽聞諸葛府上家大業大,只是不知道這賬目有沒有按時清,稅款有沒有按時交,本官上任前一天便聽聞朝中好友說,許州是塊兒風水寶地,随随便便什麽人過來做生意都能賺着錢,作為父母官,百姓安居樂業自是喜事,只不過這稅款的事兒嘛……”
于是因為夏侯輕音的堅持不懈,諸葛家十分光榮的當選了這許州第一家被府衙查賬的光榮商戶。
雖說查賬是個麻煩且繁瑣的過程,但也正是因為這次的事兒,才能讓夏侯輕音明明白白的看清楚諸葛家在生意場上的諸多弊端,同時也養成了按時清賬,按時查賬,按時交稅,絕不讓這知府林瑟抓着半分把柄的習慣。
諸葛家被罰了七千兩白銀的稅款,三倍補交不受牢獄之災。
夏侯輕音提起林瑟的咬牙程度不比提起諸葛臨沂要輕,畢竟這兩個玩意兒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總之一個二個活着就是為了給她夏侯輕音使絆子的。
要不是為了自己那不成器的親哥哥,你就是再給她夏侯輕音幾個大耳光,她也不能主動跑來這許州府衙找這林瑟不是。
“大人,諸葛家的少夫人在門外請見。”
“哦?”林瑟拿着自己畫筆正在庭院內作畫,面前那一池蓮花開的正好,沾着粉色的筆尖落到紙上,一片清淺的粉色栩栩如生,他輕微挽起了些自己的白色衣袖,生怕那衣裳落到顏料盤裏弄髒了,“就說本官沒空,請少夫人下回再來吧。”
“額……”報信的小厮顯得有幾分為難。
“怎麽?”
“大人,諸葛少夫人說了,若是您說您沒空的話,那就讓我們報她說是來交稅款的。”
“呵呵,有意思,這求見的內容還能跟着本官的話頭來變的?”
“諸葛家已經連續三年都是許州城內納稅的大戶,雖說大人兩袖清風,堂堂正正,可畢竟這官商鬧的太僵也不合适,要不大人還是見她一回?”
“不見。”林瑟拒絕的果斷。
“大人,諸葛少夫人還說了,若是您執意不見她的話,那她便要主動做媒替您說一門親事兒了。”
說完,報信的小厮腦門上不受控制的落下了一滴冷汗來。
果然,林瑟聽完這話落筆的手指頭便是一僵。
要說許州知府林瑟林大人,那是才高八鬥,滿腹經綸,知書識禮,清秀俊逸,不說放眼整個許州,便是放眼整個西鄞國,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
多少閨閣女子芳心暗許,發誓此生非他不嫁。
本是男才女貌,漂亮姑娘喜歡帥氣官人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兒,可偏偏這許州城內就有那麽一戶奇葩人家,承李姓,祖上做殺豬生意,生了個女兒叫似珠,大抵是因為從小吃豬肉的緣故,所以這身形那長的叫一個圓潤。
這位姐姐對咱們許州知府林瑟林大人的癡迷程度到了何種境界呢?那便是恨不得林瑟天天什麽都別吃,就吃她們家的老母豬肉過活便好,天天做了飯往府衙送,什麽豬肉丸子,爆炒豬腰,涼拌豬耳,饞得夏侯輕音好幾天路過這地兒都跟着流口水。
這姐姐也僅憑一人之力,吓得林瑟林大人連着半個月都沒敢出這府衙的門兒。
揪着這事兒,夏侯輕音便算是揪住了林瑟的一處痛腳,要說他們家也做生意,一來二去的跟李家竟還有了些生意的往來,本來不善與人交往的夏侯輕音,知道這姐姐的心思後,為了捉弄林瑟,還愣是和人家做了朋友。
想方設法的鼓舞李家姑娘,天天洗腦說什麽。
幸福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你不上,自然會有別人上,你不追緊點兒,那人家林大人可不就是得被其他女人追着走了嗎?
為了這事兒,氣的林瑟是連抽了三個月的諸葛家賬本兒來查。
不過夏侯輕音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現在諸葛家的賬本那是幹淨的找不出一絲髒來,想栽贓嫁禍都是難于上青天的程度。
“大人,您,還要見諸葛少夫人嗎?”見林瑟走神,一旁的小厮這才又小心翼翼的多問了一句。
“去請吧。”語氣溫和,手中的筆卻是被憤憤的丢在了一旁。
林瑟洗完手,去了會客的廳堂,夏侯輕音早就在旁坐等着他了,一見人出來,便立刻捧着手裏的禮物站起了身子。
夏侯輕音道,“林大人為國為民,日夜操勞,小女子一介平民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能回報大人的,這裏有一封裝好的千年人參,今日特地拿來孝敬大人,祝大人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林瑟無語一笑,落了座,伸手碰了碰一旁早已沒了熱氣的茶水,丫頭便立馬上前來将茶杯給撤了回去。
“諸葛少夫人這是怎麽了?第一天認識本官不成?”林瑟為官,一不收禮,二不吃請,三不講情,廉明公正,高風亮節,這是許州百姓商戶們皆是公認的事實。
“這可不是行賄的禮物,只是小女子作為朋友,私心祝願大人龍騰虎躍,長生不老。”
“朋友?”
“難道不是朋友嗎?去年許州花燈節,是誰說朋友一場,請求小女子幫忙躲避這瘋狂追求大人的小姑娘來着?”
說起這事兒,林瑟便是一陣頭疼。
當初來許州做官之前,也是有仕途上的好友說,許州這地兒富庶豐饒,雖是奸商橫行,黑賬比全國各個地方加起來都要多之外,其餘的玩樂項目便還是十分有游玩價值的。
比如那四年一辦的花燈節。
比如那三年一辦的詩友節。
比如那兩年一辦的美食節。
比如那一年一辦的桃花節。
林瑟算是運氣好的,來許州的第二年便趕上了花燈節,因着自己此時已是被那李家姑娘給盯死了,所以他出門的時候不得不戴了一只鬼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