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雖然嘴上總是叫着不醉不歸, 博雅的酒量真的只能說是一般,又被幾人輪番灌了幾杯之後,就已經有些暈了, 抱着酒壇在那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麽。
“博雅?”晴明伸手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如果再不扶着他的話, 博雅恐怕就要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山姥切國廣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幫忙, 卻被身側的膝丸抓住了披在身上的白布, 他回過頭,卻見膝丸搖了搖頭。
山姥切國廣沉默地抿了抿嘴角。也對, 博雅大人已經和這位大人重逢了, 他這把仿刀的話,就更沒有什麽存在的必要了吧。
一看他瞬間沮喪的神色,膝丸頓時就明白了這位刀劍付喪神又陷入了自卑的怪圈之中, 他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實在是無法理解山姥切國廣的腦回路。
“晴明……”博雅已經有些喝暈了, 聽到晴明的聲音, 便迷迷糊糊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白發陰陽師面帶微笑地看着他,暗金的眼底映着他的身影, 仿佛那就是整個世界。
見到熟悉的身影, 他便不再堅持, 将醉軟的身體卸去了重量, 整個人靠在了晴明的身上。
“你喝多了, 我帶你回去休息吧。”博雅毫不設防的姿态讓晴明眼底暗色更濃, 他攬着博雅肩頭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些, 又擔心被博雅發現異樣,于是只有飛快地一觸即分。
“我沒有喝多,我還可以大喝三百杯!”博雅晃了晃懷裏的空酒壇,吐字不清地說道,“晴明,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說。”
他真的是喝多了,手裏的酒壇打了個滾,滴溜溜地滾到了桌子底下。博雅試着抓了抓,眼前卻一片重影,根本抓不到酒壇,便頗有些孩子氣地一腳把酒壇踢開了。
“什麽事情?”晴明被他這一番動作弄得哭笑不得。
就算是失去了記憶,有些習慣還是不會消失的。比如說這種喝得酩酊大醉之後就突然降智的可愛一面。
博雅吃力地轉過身,讓自己成功地面對着晴明。
皎潔的月光柔柔地勾勒出陰陽師清雅俊秀的輪廓,眼角眉梢帶着的笑意似乎比這月色還要溫柔許多,近在遲尺,讓人伸手便可以觸碰到。
這麽想着,博雅便順應了自己的心意,将這一掬月光攬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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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博雅這一抱,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邊來。
他們本來就對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晴明充滿了好奇,此刻看博雅這番動作,自然都是目不轉睛地看了過來,生怕錯過了什麽。
這位傳說中的陰陽師,能夠為了博雅大人跨越時空的界限遍尋而來,難道說這兩人是……
和妖怪們滿腦子旖旎的想法不同,刀劍付喪神們的反應卻是直接了很多,表情帶上了幾分古怪——他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之前手入時那讓人哭笑不得的一抱,完全不知道這次博雅還會說出來什麽驚人之語。
晴明當然注意到了其他人的視線,不過他并沒有想要解釋什麽的意思,他看着博雅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暗金的眼底閃過暗色的流光。
“你能來到這裏,實在是太好了啊,晴明。雖然我還沒有想起來過去的事情,但是,只要看到了你,我就滿心歡喜啦!”
喝了酒之後更加豪氣萬丈的博雅用力地拍了拍晴明的後背,來表示自己的喜悅之情,而那沉重的鈍響不禁讓人有所懷疑看起來十分瘦弱的陰陽師會不會被他拍出來骨折。
晴明眼底的喜色還未來得及浮現,便聽見博雅口齒不清地繼續說道:“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博雅,你真的喝多了。”晴明嘴角一抽,忍不住以手扶額,無奈地說道。
居然對這個傻子有所期待,可能是他也被這傻氣傳染了吧。
如果再讓他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所以晴明習以為常地脫離了博雅的“懷抱”,輕聲道:“我帶你回去休息。”
他沖着花開院秀元與奴良滑瓢點頭示意:“那我們就先離場,叨擾了。”
“那博雅君就交給晴明君了。”看着博雅東倒西歪地挂在晴明的身上,花開院秀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意略微濃厚了幾分,不過他并沒有說些什麽,只是吩咐下人将兩人帶去客房。
“我沒有喝多啦!”博雅抗議道,不過他的抗議顯然沒有什麽效果,還是被看似瘦弱的陰陽師強行帶走了。
“晴明大人,不然将主公交給我……”見兩人就要離開,壓切長谷部連忙上前了一步,自告奮勇地說道。
“不用了。”晴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扶着博雅離開了酒席。
明明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眼,壓切長谷部卻感覺自己從那雙暗金的眼瞳中看到了地獄,瞬間就驚起了一身冷汗,一時間連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直到晴明扶着博雅的身影遠去,他才像是被解救了一般,急促地喘息了起來。
“長谷部君?你怎麽了?”藥研藤四郎注意到他的異樣,輕聲問道。
壓切長谷部搖了搖頭。
這位傳說中的大陰陽師……遠不像是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溫和無害。
膝丸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表情,面上不禁顯露出幾分譏諷的神色。既然博雅都已經離開,他們自然也沒有待在這裏的必要,便拉着山姥切國廣也離開了宴席。
三日月宗近若有所思地看着膝丸二人離開的背影,眼底隐含着的新月流轉出潋滟的光芒。
月色稀稀落落地投入到房內,為一片漆黑的夜晚籠上了暧昧的微光。
“晴明……”被扔到了床上的銀發青年發出無意識的呼喚,發出充滿了醉意的呓語:“我還要喝酒……”
站在床前的晴明沒有出聲,用着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青年。
如果有任何一人出現在這裏,恐怕都會為這樣的“安倍晴明”而覺得恐懼——他眼底盈着的惡意,比起羽衣狐孕育出來的安倍晴明,根本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目光中充斥着扭曲而執着的情愫,仿佛想要借着這樣的目光,将躺在床上的青年徹底吞吃入腹。
在這朦胧的月色之下,連氣息似乎都變得有些暧昧,而某些藏在心底的、蠢蠢欲動的邪念便也悄無聲息地爬了上來。
博雅。
源博雅。
他用盡了一切辦法,終于找到了博雅的所在了。
那些在深夜中夢魂深處的恐懼,在失而複得的此時此刻終于減淡了幾分,卻化作了更為執着的情感。
晴明控制不住地朝着床上的博雅伸出了手,撫上了博雅沾染着酒液的唇。
指腹之下感受到的是和他想象中一樣的柔軟,晴明眸色一暗,略微用力往下擠壓了一些。
“唔……”
這樣的舉動似乎讓半醉半醒的銀發青年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了,晴明剛準備收回手,對方竟然微微張了張嘴,就将那按壓在唇上的手指含入了口中。
柔軟的舌舔了舔那如玉的指尖,又輕輕咬了一口——似乎察覺到并不是什麽好吃的東西,便咂巴了一下嘴,将放過了探入口中的異物。
晴明只覺得有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快感從被他舔過的指尖一路卷席全身,變得和那被咬過的地方一樣酥麻不已。
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的博雅咕哝了一句什麽,翻過身去了。
晴明的手在原處停了半晌,最終飛快地收回了手,狠狠地閉上了雙眼,似乎是想要借由這樣的動作将徹底浮現出來的邪念壓制下去。
将他占為己有吧。
讓他的眼中只有你一個人,這樣的話,就再也不能從你的身邊離開了。
晴明聽見一個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如此說道,試圖引誘着他陷入到黑暗的深淵之中。
這個誘餌實在是太過美味,就算是晴明也不禁為其心旌搖曳。
只是——他還不能這麽做。
依照博雅的性格,如果他這麽做的話,不僅無法得到他,甚至還有可能徹底失去這個“朋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背對着自己的銀發青年,在無法控制自己的妄念之前離開了這個房間。
***
“痛痛痛——頭好痛啊……”博雅雙手抱頭,用着有氣無力的聲音呻、吟道。
“家主,你昨天晚上實在是喝了太多酒了啦!”膝丸将奴良滑瓢派人送來的醒酒湯給博雅灌了一碗下去,“明明酒量不怎麽樣,卻偏偏喜歡逞強,每次都要和人大戰三百杯、不醉不歸,真是不知道家主你是怎麽想的!”
“下次我會注意的,膝丸,你就不要念叨了……”被膝丸婆婆媽媽地念叨了老半天,博雅覺得更加頭痛欲裂,連忙求饒道。
“總覺得這樣的保證沒有什麽可信度。”山姥切國廣在一邊小聲說道,完全不給博雅面子地拆他的臺。
“晴明呢?怎麽不見人了?”沒想到連乖巧的山姥切國廣都不站在他這邊,博雅強行把話題轉移,“其他人都在哪裏?”
“晴明大人昨天晚上将家主送回來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今天早上還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雖然知道博雅是在轉移話題,膝丸還是回答了博雅的問題:“其他人的話……都在外面等着,等着家主跟他們回本丸去呢。”
說到後面這句,膝丸的聲音裏不禁帶上了幾分嘲諷。
“那正好,等晴明過來的話,我們就出發吧!”博雅似乎沒有聽出來他語氣裏的不滿,爽快地下了決定。
“家主為什麽要跟着他們回本丸?那些家夥……”膝丸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在他看來,那些刀劍付喪神們根本不懷好意,而這樣博雅還居然要回去,就有些無法理解博雅此舉的意義。
“……”聽到他們談論這個話題,山姥切國廣拉了拉頭上的白布,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沒有什麽發言權。
畢竟他曾經也是那些不懷好意的家夥中的其中一員。
“如果我們一直待在這個世界的話,恐怕還會像是之前一樣,引來時間溯行軍和檢非違使吧?”
山姥切國廣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博雅的猜測。
他們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如果一直待在這裏,就算是盡量避免與人交往的話,也會在無形之間改變這個世界裏的某些走向,更何況,現在還和奴良滑瓢、花開院秀元這樣的大人物糾纏不清。
“而且,晴明說,他的法陣短時間并不能再次使用,既然這樣的話,不如暫時回到本丸,再作打算。”說到這裏,博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發出噠噠的聲響,臉上的笑容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随随便便欺騙我的家夥,怎麽也要給一些教訓看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