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此等醜陋的姿态冒犯博雅殿下并非我意。”三日月宗近苦笑,他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眼中的痛楚清晰可見,“我等雖然憑借着天然靈力現形,卻無法長時間維持人類的姿态——說是付喪神,也不過是一種物怪罷了。”
“但是有一種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與人類建立契約,即尋找有靈力的人類成為‘審神者’,作為交換,我們可以為‘審神者’完成許多人類無法完成的事情……但是,身為刀劍的我們,低估了人類的野心,力量較弱、或者不願聽從人類惡行的刀劍付喪神們被随意驅使、折辱,甚至被毫不留情地舍棄、斬斷……這就是我等淪落至此的原因。”
衆付喪神們:“……”
不愧是天下五劍之一的三日月宗近!
完全利用了剛剛被增加的設定還自己補全了半真半假的劇本,該說姜還是老的辣嗎?
而聽到三日月宗近這麽說的源博雅不負衆望地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雖然付喪神并不是什麽高位神靈,但是竟然被人如此對待,未免也太過分了一些。
“喂,三日月,真是難看啊,這樣乞憐的你還配得上‘天下五劍’的稱號嗎?”雙手環胸站在一邊的鶴丸國永十分不耐煩地說道,他的眼中充滿了嘲諷,對着博雅露出了一個充滿了血腥與惡意的笑容:“再說了,你又從何保證,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是值得信任的家夥?”
突然一頂“不值得信任”的帽子扣了下來,雖然失去了記憶,但自覺還算是個“好人”的源博雅摸了摸鼻子。
“如果是博雅殿下成為我們的審神者的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壓切長谷部用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博雅,信誓旦旦地說道。
“博雅殿下身上的靈力非常純淨,一個心懷惡念的人是不會有這樣的靈力波動的。想必三日月也是這麽想的吧。”一期一振用着輕柔的聲音說道,他看了博雅一眼,深深地俯下身去,卻将眼底翻滾着的黑暗隐藏了下去,低聲請求道:“拜托了,博雅殿下。”
跪坐在他身邊的藥研藤四郎也沉默地垂下了目光。
而一直在角落裏默不作聲、沒什麽存在感的山姥切國廣更是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有些破爛的白布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形,只發出了沉悶的聲音:“傷痕累累的樣子,更适合我這個仿刀才對。”
“如果不是會打扮我的人的話……”加州清光話說了一半,語音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麽不美好的事情,臉色難看地閉上了嘴。
鶴丸國永撇了撇嘴唇,不再說話。
就算是內部有了共同協議,但是這些家夥們似乎有點演技爆表了吧,就連是鶴丸都快要被這“可憐”的請求給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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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我……”看到衆人如此反應,博雅頓時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一圈。
他苦惱非常地抓了抓頭發,又因為牽扯到傷口而呲牙咧嘴了一會兒,“也不是我不想幫你們,只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恐怕幫不了你們什麽……”
但是,就這麽放任不管的話,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審神者的工作并不複雜,此事博雅殿下無需困擾。”聞言,三日月宗近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安撫道。
聽他這麽說,博雅稍微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那麽,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還請多指教了。”
聽到他這麽說,三日月宗近等人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
“主公真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呢!”壓切長谷部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望向博雅的目光裏泛起興奮:“如果是博雅殿下作為主公的話,壓切長谷部願意奉獻出一切!”
莫名其妙有些熟悉的話語讓博雅陷入了短暫的恍惚之中,不過還沒等他想到這句話到底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就聽見肚子裏傳來“咕……”的一聲巨響。
博雅面紅耳赤地捂住了發出不雅聲響的肚子,“抱歉……請問有吃的嗎?”
他好餓。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剛剛說話的時候就覺得肚子裏空落落的,現在終于忍不住發出了抗議。
“是我疏忽了,居然讓主公餓着肚子!”壓切長谷部起身,“廚房裏應該還有些食物,還請主公不要嫌棄。”
“當然不會,麻煩你了。”
博雅忍不住微微露出了笑意。壓切長谷部的态度不知道為什麽讓他聯想到了會一直圍在主人身邊轉來轉去的狗狗,就差身後具現出一條尾巴來了。
“哪裏。”壓切長谷部笑着退了出去。
“我去給長谷部幫忙。”藥研藤四郎低聲說,他飛快地看了一期一振一眼,但是自己的兄長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新任”審神者。
藥研藤四郎垂下視線,退了出去。
***
廚房。
說是只有些食物,其實廚房裏也就有一點點之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帶回來的大米而已,畢竟,付喪神們并不需要通過食物來獲取靈力生存。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是對廚藝比較擅長的壓切長谷部,也就只能煮一大碗米飯來讓新任的審神者來飽腹了。
“藥研,你有心事嗎?”壓切長谷部将熱騰騰的米飯盛到飯碗之中,搭配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腌制好的鹹菜,這已經是這所本丸中最“豪華”的飯菜了。
“……”藥研藤四郎的目光微微晃動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是在想主公的事情嗎?”壓切長谷部并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置之不理,他将飯碗放到托盤之上,繼續問道。
“……是的。”
藥研藤四郎回應了他的猜測,然後黑發紫瞳的少年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掌,再度沉默了下來。
壓切長谷部也不催促,自從博雅答應接任審神者的身份,他的臉上就一直保持着笑意,此刻看着藥研藤四郎糾結的樣子才稍微收斂了一些。
聚集在這所本丸裏的幾位刀劍付喪神們,只有藥研藤四郎是短刀。但是這位少年平日裏個性嚴謹認真,做事也是有條不紊,讓人完全不會把他當做未經世事的少年來看待。
半晌,只聽藥研藤四郎用有些茫然的語氣說道:“我們的做法真的是正确的嗎……”
“為什麽會這麽說,藥研。”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壓切長谷部愣了一下,問道。“這個計劃,你不也同意了嗎?”
“……博雅殿下是無辜的。”
藥研藤四郎低聲說道。
對于這個“神隐”計劃,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态度,但是同樣的,他也沒有明确地表現出來贊同的想法。
畢竟,與意見一致的衆人一樣,他也同樣沒有立場去反對……
以“可以穿透藥研卻無法傷害主人‘之名而著稱,作為護主之刀的藥研藤四郎說道:“我知道,聚集在這所本丸裏的人,大多都是受到過曾經的審神者的惡意傷害的,可是,做出那些過分的事情的人,并不是博雅殿下,讓博雅殿下承受這樣的惡意,是不是太過分了……”
壓切長谷部擺放碗碟的動作微微一頓,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他才悵然地嘆了一口氣,意味不明地說道:“真是溫柔啊,藥研。”
“只不過……‘審神者’的存在,對于付喪神來說,是必要的。”壓切長谷部拍了拍藥研藤四郎的肩膀,“你也知道,一期一振的情況……”
“我……”藥研藤四郎羞愧地低下了頭。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為了一期哥,為了這所被廢棄了的本丸裏的其他人……
他握緊了拳頭,從顫抖着的肩膀就可以看出他陷入到了什麽樣的天人交戰中,而最後卻無可奈何地在牆壁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可惡……!”
如果失去這個機會的話,他們很快就會因為靈力耗盡而徹底陷入沉睡,留下博雅殿下,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見他已經做好了決定,壓切長谷部端起餐盤朝外走去,“走吧,再不過去的話,我們的新主公可能就要餓死了。”
率先離去的青年眼底閃動着陰冷執拗的色彩,面上哪裏還看得到剛才安慰藥研藤四郎之時的包容神色。
***
“呼,終于活過來了。”完全沒有病人的自覺,也完全不知道在暗處湧動着的波濤洶湧,毫不客氣地吃掉了三大碗米飯的博雅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心滿意足地長嘆了一口氣:“多謝款待。”
“主公說笑了,”壓切長谷部一臉愧色地說道,“居然讓主公吃這麽簡陋的飯菜,實在是……”
“沒有沒有,”博雅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地說道。“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
吃飽喝足之後,之前曾經擔任過近侍的壓切長谷部向博雅簡單地說明了一下審神者的工作。
審神者的工作的确是如壓切長谷部所說一般并不怎麽複雜。
刀劍付喪神可以通過出陣、遠征、演練等來提升自身的實力,而審神者的作用,主要就是在刀劍付喪神受傷時手入治療,提供維持其形态的靈力。
而作為交換,付喪神也可以為審神者實現某些願望作為回報。
——真正的審神者當然不是這樣,只不過,這所被遺忘了的本丸,并不需要“真正”的審神者。
什麽可以讓源博雅知道、什麽不應該讓他知道,這些事情,平日裏并沒有太多交集的付喪神們達成了難以想象的一致性。
畢竟,他們只需要一個提供靈力的“發動機”罷了。
“出陣這些事情平日裏基本上大家都有了合适的安排,如果主公有意見的話,随時可以更改,”将可以說明的事情解釋了一遍,壓切長谷部總結性地說道,“除此之外,主公還有什麽疑問嗎?”
“沒有,”源博雅搖了搖頭,他完全沒有察覺出來付喪神語意之下的隐瞞,毫無戒心地說道:“既然你們已經有安排了,那我也就不多做插手,就這樣吧!”
“好的,既然主公沒有意見的話,就暫時還保持這樣的安排好了。”壓切長谷部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來了紙和筆,目光閃閃地看着博雅,“不知道主公平日裏有什麽喜好?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得好好記錄下來才行!”
“呃……”博雅一時語塞。壓切長谷部的熱情有點讓他招架不住。
“長谷部,時間也不早了,博雅殿下身上還帶着傷,我們還是不要過多打擾較好。”注意到了博雅面上的窘迫,三日月宗近體貼地轉移了話題,語氣溫和地說道。“至于手入療傷一事,我們等了已經這麽久了,也并不急于一時,先讓博雅殿下的傷勢恢複再說吧。”
“沒關系嗎?”并不清楚他們靈力匮乏的程度,博雅簡單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疑問,在得到了衆人肯定的答複之後,便不再推辭,起身準備回房休息片刻。
“那我去給博雅殿下看看傷口怎麽樣了!”藥研藤四郎不敢去看一期一振臉上的表情,低着頭跟着博雅的身影走了出去。
“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