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秦科看許慕像只小鴕鳥一樣的弓着身子,并未注意到他緋紅的臉頰,擡手捏了他的背脊,提醒他:
“直起來。”
許慕哦了一聲,又直起身子,大抵是因為昨晚哪個夢境,現在也不敢再看他了,沒聽到秦老師和自己說話,許慕便主動挑起了話題,問他:
“秦老師,你打架挺厲害的啊。”許慕自小就很佩服會打架的男孩子,所以才會和自己的哥們王曉混的很熟絡,因為王曉也是個打架很厲害的家夥,許慕人長得不錯,是學校裏好多女孩子的愛慕對象,和女孩子關系倒是挺好的,反而在男生群裏特別容易招仇恨,王曉在學校的時候一直都袒護他,或許這就叫哥們義氣,許慕對王曉同樣也是仰慕的。
他想起昨天自己在秦老師手底下得救,心裏一直沒忘記這件事情,也一直沒有道謝。這時候想和秦老師說聲謝謝?想了想,又說服自己,算了吧,他也不像是那種需要謝謝的人。
秦科把棉簽丢到垃圾桶裏,拉下他的衣服,順手輕輕的撫平了一下,看許慕轉過身來,回答說道:
“會打架并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這種事情人類天生就會,如果你的人生一輩子都在打架中混過去了,就像我說的,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秦科知道許慕本性并不壞,只是自小缺乏家長的管教,随心所欲慣了,或許還接觸到了不良的社會風氣,現在正處在眼裏容不下任何人的叛逆期,這種孩子,要是走偏了,就是步步錯。
“你有沒有對自己未來的人生規劃過,遐想過?”
許慕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包括小時候,老師讓小朋友起來回答将來的夢想時,他站起來,想了很久才說:
“我的夢想是趕緊長大。”
趕緊長大,成為一個不需要何慧蘭喋喋不休的人,成為一個獨立的,可以離開何慧蘭的人。長大對于許慕來說,就像是逃離牢籠那樣,僅管後來他知道這不叫夢想,也依然把想長大,想離開家,這樣的想法常挂在心上。
“現在也還來得及,可以定個短期內的目标,一步一步的來。”秦科翻開昨晚準備好的備課本:“我從高二學年的第一篇和你講起,盡量詳細。”
現在開學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許慕班裏的課程早就講到了後面,高三學年的課文都是站在曾經學習過的課程上再做鞏固,許慕肯定從未打過基礎,只能從頭重來,不期望這孩子能考上一本,上二線是秦科給許慕定的目标。
許慕一聽秦科說的這話,馬上心如死灰,果然,這人不當他的家教老師時,還像偶像那樣的崇拜,現在擺出老師的身份,他的眉頭馬上就皺了起來,趴在桌子上,壓根就不想學:
“這太困難了啊,這不是要我死嗎,我一直覺得出語文題目的人有毛病,像那些古詩詞,一樹黃鹂鳴翠柳,需要什麽翻譯啊,意思已經很明确了啊,何必畫蛇添足。”許慕說起厭煩的事情來就格外的啰嗦,完全沒注意到秦科從書頁裏摸出一把小戒尺,放到他面前,打斷他的吐槽,擡眸看了他一眼:
“學不學你自己看。”
他這人看起來本就嚴肅,這下眉目也收斂了,帶了疏離和冷漠,許慕被這樣一個審視的眼神看的直冒冷汗。看了看面前大約有兩個巴掌那麽長的折疊尺子,這就是戒尺啊,這人真的帶戒尺過來了?
他把目光落到秦科那邊,看秦科冷冰冰的擡手翻開不知道從哪裏借來的高二學年的語文書,看許慕在猶豫,那人擡起頭來,對上他眼裏擔憂的目光,冷冰冰的。
許慕頓覺後背有點涼涼的,還好沒說謝謝,說個屁。
不能因為這人打架很帥,會維護他,就把他心裏對他的印象來個翻天覆地的改變,歸根結底秦老師還是偏向嚴肅那一款,別想着和他套近乎,順便收買他,簡直白日做夢。
許慕一直以為,那把巴掌大的小尺子是拿來吓唬他的,雖然秦科的補課教程進行的一直都很慢,但秦科對許慕一直嚴加看守,許慕聽寫,做作業,翻譯古文的時候許慕一直都在旁邊盯着,有時候稍微走個神都不行。許慕自然也不敢犯懶,就老老實實的聽寫,背古詩。背不出來的時候,往往會收獲秦老師的一個大白眼。
但這把尺子,始終只是一個警示,從未在他的身上落下過什麽痕跡,就這樣,一直到周五,學校只上了三節課,許慕放學早,被王曉叫出去燒烤店混酒喝,混煙抽。
許慕被秦科像犯人一樣的看管了幾天,好不容易解放了,自然是煙酒不離身,加上哥們王曉一個勁的勸酒,喝了不少,等到了時間,許慕害怕真被秦科打,不得不背上書包,用冷水洗了臉才趕回去,那時候秦科已經等了許慕半個多小時了,看秦科在自家門口,忙走上前去開門,撒謊說:
“我們今天班會,來晚了。”
這小子今天去哪兒混了,一身的煙酒味就是最好的證明,秦科沒戳穿,随着許慕進了裏屋,何慧蘭又有兩天沒回來了,屋子有點亂,許慕吃飯留下的碗碟就随手泡在水池裏,亂七八糟的。
進了許慕房間之後,秦科先把昨晚定好的半命題作文拿給許慕,讓他寫作文,自己則是坐在一邊批試卷,這次考試,他教授的班級分很高,心裏還算舒心。
可那小子哪裏是那種會主動自覺的人,看秦科忙着批卷子,喝了酒,腦子混亂,寫作文也寫的心不在焉,最後寫不下去了,索性在作業紙上塗鴉,畫了個戴眼鏡的小人,這小人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讨厭,還是害怕的秦老師。
等到秦科發現的時候,許慕早已借着酒勁打瞌睡打的歪七八倒,秦科拿起那把小戒尺敲了敲桌子邊緣,許慕猛地睜開眼睛,擡眼就看到秦科盯着他看:
“喝了多少酒?”
許慕腦子還是清醒的,忙搖了搖頭:“沒喝,老師,我是學生,我喝什麽酒啊。”
秦科抽出許慕的試卷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帶着眼鏡的小人身上畫了個王八,大概所有人都有底線,這是許慕第一次碰到秦科的底線,也是第一次看他繃着一張臉,擡眸:
“伸出手來。”
許慕知道他要幹嘛,把手背在身後:“我沒做錯。”
秦科第一次遇到許慕這種比問題學生還嚴重的孩子,難道是平常自己還不夠嚴厲,看得出來,盡管這小子對自己還有些敬畏,但還不夠,他對他的都是敷衍和小聰明。
“伸出來!”
男人的嗓音冷冰冰的,經過喉嚨這麽一吼出來,吓得許慕抖了一下,看他握着戒尺的那雙手,把心一狠,伸出手去:
“你要敢打我……”
這威脅的話剛剛吐出半句,就是戒尺打在手上的啪啪聲,所以為什麽要用那麽細,那麽精致的小尺子,是因為攜帶方便,打起人來更犀利,更疼,許慕第一次嘗到戒尺打人的滋味,喝了酒之後,膽子反而大起來了,不敢對秦科動手,卻敢罵他:
“秦科,你當的這是什麽老師,老師都不打人的,臭烏龜,死眼鏡。”
秦科站起來:“喝酒壯膽,對你挺管用的?”
許慕的左手被打的紅通通的,火辣辣的,脾氣還挺倔的,伸着手繼續讓他打:
“別以為只有會喝酒抽煙的男人才是男人。”
“我就覺得抽煙喝酒天經地義,你不會這些,就不是個男人!”
這歪理從許慕這混小子嘴裏說出來,氣的秦科直冒火,一把抓起丢到床上對着屁股來了幾大巴掌,許慕這下終于忍不住哭了:
“你丫多管閑事,我的未來我自己決定,不需要你來插足,我現在十八歲了,不需要大人再管教了。”許慕哽咽着:
“老子就是讨厭語文,作者在寫這篇散文的時候處在什麽背景下關我屁事,也許人家作者寫的時候就沒那麽想,是編書的人老孔雀,簡直神經病!作文老子想寫就寫,不想寫就不寫,歌頌你娘的狗屁大道理。”
許慕的病根簡直深入虎穴,罵起話來沒完沒了,打的秦科都沒了脾氣,最後狠狠打了他的屁股一巴掌:
“那你滾吧,我不教你了。”
許慕紅着眼睛轉過去,看秦科轉身就開始收拾課桌上的備課本,想了想,把那本高二年級的語文本丢到他桌子上:
“愛學不學。”
他這次是真的被許慕這個問題學生給惹毛了,這混小子那麽惡劣,當媽的是怎麽忍下來的,滿嘴全是歪道理。許慕看秦科陰沉着臉,當真以為他要走了,心裏有點慌,有點後悔剛剛自己借着酒勁撒酒瘋了,站起來,跟着秦科走出門外去,秦科轉過身去看了他一眼,許慕馬上心虛了,直了直肩膀:
“哼,我不是來留你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嘭的把門一關,果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