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A-07-36(3)
“嗯。我等她答複。”
“處理的很好。她是特別關照的人。”
“誰的關系?”
“不知道。”
“什麽關系?”
“不知道。”
“那你到底知道什麽?”
一問三不知?王平有些郁悶了,一翻身坐在書桌上,居高臨下,看着他的眼睛。
“你以什麽身份來問我?”
王平一挑眉,盤膝而坐,像一尊被高奉在幾案上的神像,鎖定地上的蝼蟻,讓人無處遁形。她涼着聲音,道:“你說呢?李伯伯,李處,李将軍,李茂偉同志?”
李茂偉看着王平,随後站起來,規規矩矩的給王平行了一禮。王平沒有躲避,心安理得的受了這一禮,她看向他的目光帶上了威嚴,而不是先前那個頑皮的小女孩兒模樣。
李茂偉靠近王平,在她的手掌心劃了一個X。
王平眼睛一跳,整張臉瞬間冷了下來:“誰?”
李茂偉又劃了幾筆,寫了一個“方”字。
王平屏住呼吸,真的成了一尊像。雖然她的面上看不出什麽,李茂偉卻清楚的知道,這個答案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這是因為這女孩的大眼睛從未如此冷冽過,事出反常必有妖。要知道,即便當年得知家裏那場變故時,她也只是暗了眼眸而已。
眼大易無神,更遑論殺氣,王平,終究太年輕,眼睛太大了,李茂偉心底一哂,真沒想到她竟如此輕易就洩露了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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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她才吐出一口濁氣:“這事都有誰知道?”
李茂偉搖頭,指了指王平,又指向自己。
“我去會會那個人。”
“不可。”李茂偉立刻拉住王平,勸慰道:“不要輕舉妄動,暴露不得。”
王平翻身從書桌上下來,直接坐上李茂偉先前坐着的大椅子上,她閉上眼睛,藏起那雙洩露心聲的窗戶,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思考了片刻後,問道:“李文凱是什麽情況?”
“不過是一個自視甚高的兵痞子。”
王平不動聲色,卻暗自蹙起眉頭。
“這個,你看看。”李茂偉抛開關于李文凱的問題,從書桌旁拿出一份文件,放到王平手上。
後者瞟了一眼,把文件放回桌面上:“一個人事調動而已,怎麽特地拿出來?”
“我以為你會關心。這下他們翻不起浪了吧!”
“陳安國只是一個小角色,犯得着嗎?”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王平擡起眼皮翻了一眼意有所指的人,嗤了一聲,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立刻轉道:“跟你沒法溝通。這幾天上班注意安全,希望他們不會跟過去。做好文書保護。”
“這是五隊長在跟李處說話?”
“連口水都不給我喝!小心年終考評給你打叉!”這話說的又嬌又嗔,哪裏還有先前那個上位者姿态,這讓李茂偉弄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說什麽了。
“……”
“走了。”
“你別去找她,聽老人家一句勸。”
王平沒有回答,轉眼一陣寒風随着被打開的窗戶侵襲而入室內,還沒來得及卷起書桌上的那張文書,窗戶又被人關上。關窗的人一翻身,像一片雪花一樣,消失在夜空裏。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來的很突然,又似乎正是該來的時候。
城市另一頭的某個小區,是城中村改建房。雪花飄在某一戶的回廊上,落在回廊上跪着的人身上。
她一動不動,是跪了很久的模樣。旁邊靠牆站着一個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利秦。
兩人到家後發現奶奶帶着孩子走了。追到奶奶獨居的家,卻不被允許入內。林苗跪在奶奶家門口忏悔,跪到天黑,跪到飄雪,跪到心灰意冷,身體僵硬,眼睛幹涸。
毫無征兆,那門卻突然開了。
“如果是你爸爸犯了錯,我會親手送他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這話讓林苗一震,搖搖欲墜,利秦從旁邊抱住她,哀求道:“奶奶!”
“可你,不是他。”
利秦松一口氣。這是不追究林苗犯下的錯誤了。
林苗卻沒有被原諒的僥幸,反而更加擔憂了,她掙開已經放松了的利秦,狠狠的沖長輩磕頭,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哭着道:“他是我爸爸!”
“也是我兒子!”
“奶奶!”
“我會查,而不是掩藏,因為我相信他。林苗,我很後悔。”
林苗癱坐在地上半天沒有動靜。利秦似乎意識到什麽,不可置信的看向白發蒼蒼卻一絲不茍的老太太。明明是風一吹就會倒的年紀,這老太太卻依舊精神抖擻,氣勢逼人,一雙眼睛顯現出初見的冷漠,冰涼的駭人,她還是那個狠心的角色,而這一刻,利秦一點兒都不懷疑,這個狠心的人,是真的不管她了。
老太太把孩子放到利秦手上,轉身回屋:“你們走吧,不要來了。”
“奶奶!”
可是這一次,任憑林苗怎麽呼喚,怎麽求,再沒有任何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孩子被凍的哭了起來,兩組聲音夾在在一起,随着寒風在黑夜裏飄蕩,更多了幾分冷意,讓聽到的人都心酸難過,恨不能趕緊給這母子溫暖。可是,他們卻沒有得到屋裏人一點點憐憫。
林苗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被奶奶看一眼,她只得放棄了,抱着孩子靠近門口,道:“奶奶,您保重。”
她沒有收到任何回複,轉身離開。
“求人先自問,靠他不如己。”
這是林苗最後一次聽到奶奶的教導,她想明白回來再找奶奶的時候 ,老人家早已搬離此處,再沒有見過。
林苗在寒冷的雪夜掙紮煎熬,搖擺不定,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像是被剪斷了扯線的木偶,失去了能動的源泉,像是被剪斷牽扯自己那根繩的風筝,只能随風而逝,她連動都不會了。
利秦靠近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攬着她。
隔着厚重的衣服,其實覺不出男人手心的溫暖,她卻能安心,靠上那個肩頭。
有的人是樹,自力更生,自給自足;有的人是草,不論如何,都能堅強重生;有的人是花,惹人呵護,引人心疼;有的人是藤,沒了依賴的樹,就無法生存。
王平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相處了這麽些日子,李文凱卻越來越不懂了。他從未想過,這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她像是科學家們精心制造出來的機器,又像是別人臆造出來的假人。可這個假人、機器人卻偏偏會呼吸,會吵架,會生氣,會給人煮面吃,也會笑着誇獎別人,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似乎有很多限制,很多規矩要遵從,誰能相信她那樣張揚的人居然也會刻板的服從管制。她雖然服從,偏偏又似乎百無禁忌,打架罵人抽煙喝酒她似乎都樣樣拿手,對男人女人各種角色、人物也都信手拈來。
她散發着光彩,吸引很多人,像情聖一樣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又像沒有心得死物,似乎不動真感情也不懂感情為何物。她可以深情款款的親吻,也能夠薄情冷性的看別人情動,卻無動于衷,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白良看着李文凱一個人癡傻發呆,從他的表情不難看出,他也在想她的事。這個認知讓白良有些難過,他們對同一個人上心了,這應該不是什麽好事吧!
他苦笑了一聲,掙紮着準備偷偷從被子裏爬起來。這種時候被強行套上的毛絨絨軟綿綿暖呼呼的家居服的不實用性,就完全突顯出來,它讓他很難行動,他像一只笨重的狗熊在翻滾,一個重心不穩,他歪到一旁。
李文凱回神,就看到爬在床上掙紮的白良,為什麽一個瘦子可以圓滾滾的趴着?小良在賣什麽萌?白良怎麽可能賣萌!李文凱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看着呆傻可愛的人,突然他又想起昨夜那一幕,她對白良又是怎樣的想法呢?她舔着白良的傷口時,抱着他溫柔的叫寶貝的時候,只是任務還是……情不自禁?
為什麽會出現這個問題呢?李文凱甩了甩頭,像丢開這突然而至的問題。他們二人青梅竹馬,就算有什麽也是正常,哪裏容他在這裏胡思亂想!他恍然覺得自己很八卦,特別八卦!他趕緊收回胡亂飛奔的神志問道:“你想起來?”
“……”白良點頭。
他雙手叉在他的腋下,把人撈起來:“要去洗手間?走的動嗎?我扶你?”他的猜測再次得到首肯,這一回他不再過問白良的意見,像在搬一個行軍包一樣,他一把把這個圓滾滾的瘦子扛在肩上,剛走了幾步轉了個身,白良就被放到洗手間裏,他站在他身邊,開始吹口哨。
“……”白良有些無語,他不是應該回避嗎?還有,這麽大的人了,誰會需要吹口哨把尿啊!吹的是什麽?白良仔細辨認了一下,《運動員進行曲》,他尴尬的站了半天,尿不出來,正常人都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