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B-10-28(10)
“必須。這個案子已經引起對方的注意了,再不放手緩一緩,大概我們就會直接被做掉了。”王平理所應當道:“緊鑼密鼓是很好,張弛有度也很重要。”
李文凱忽然意識到,原來是自己太沒有度了嗎?回想起他的搭讪,似乎确實都挺浮誇,太容易給別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這樣的表現對付一般人可以,但是對上一些專業人士的時候,确實是很大的漏洞,容易拖團隊的後腿。
原來他做了那麽多錯事!
“喂,凱哥,問你呢!”白良把李文凱從沉思中喚回:“你怎麽了?”
“沒什麽,想到一些事情而已。你問什麽?”
“隊長問你,休息一下再走,還是現在就走。”
他恍然的看手機,淩晨四點了。
“不休息了,這就走,你呢?我順便帶你一程?”李文凱朝白良說。
白良伸了個懶腰:“好吧,不打擾隊長睡覺了。我們走。”
“等等!”王平突然出聲阻止他們離開,她放下手機,改口道:“你倆今天留在這裏。明天從這裏出發,不要回家,直接去各自應該去的地方。凱哥把車鑰匙給我,我現在出去一趟。”
說着她扯掉頭上的假發,把鼻梁上的眼鏡放進眼鏡盒,從衣櫥裏翻出一套衣服,并解開浴袍帶子。
兩個男人驚訝極了!确定以及肯定她不會回避他們,打算就這麽換衣服的時候,一起自動轉過身,背對着王平。
“隊長,你怎麽還這樣!”
“?你怎麽還這麽羅裏吧嗦的!”
“我看到就算了,畢竟咱倆……有婚約,可這不是還有一個外人嗎?!”
“你們誰敢看?我就敢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信不信?”幾句話的時間,王平已經換好衣裳,并拉上拉鏈,她順手在白良的頭上鏟了一下:“誰是外人,咱們都是一個隊的,哪一個是外人?”
Advertisement
白良嗷的一聲捂住頭,回頭打算繼續說什麽,卻被眼前的王平吓了一跳。她穿着一套深色的保暖潛水服,這樣貼身的衣服才将她的身材包裹的凹凸有致,看的人心驚肉跳。
白良可不敢多看,掩飾的咳一聲道:“你要……”他大概能猜到她要幹什麽,但是不能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你要出任務?”他只能改口:“晨跑還是夜跑?”
可他依然被王平白了一眼,只好低下頭,換了話題:“你這樣不冷啊?”
“就是冷才穿這套,方便行動,要不是冷,我就穿一套運動服了。”說着她轉了頭,沖着李文凱說:“你愣着幹什麽?把鑰匙給我。你回來之前,車我征用了。”
“你們睡吧,明天都按計劃行事。”王平丢下這句話,直接從房間的窗戶翻了出去,留下對着發怔的兩個人。
一陣小風刮過,白良清醒了半分,走過去将窗戶關上。可李文凱怎麽都淡定不了!
十樓,這裏是十樓,她就這麽跳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的時候,李文凱準時在保險公司打卡,然後怨聲載道的抱着一塔資料出門。他不時的四處看,似乎在尋找有效客源,卻不再不停的和別人搭讪。
一個半小時後,他終于在中心廣場站擠下公交車,整理過身上皺巴巴的西裝後,他像是突然被重新注滿雞血一般,他開始了新一輪的瘋狂推銷。
“你好……”
“你……”
……
他的臉快要笑僵了,可是沒有人停下腳步。他只是不停的在說“你好”,甚至有的時候連這兩個字都說不完,他卻依然口幹舌燥了。
他仰天長嘆,優秀如他,為何只能孤芳自賞?可是他很絕望,城市裏的人都很冷漠,根本沒有人理睬他。
他覺得自己是一顆被遺忘的寶石,是一株懸崖深處的小花兒,是獨自在空中翺翔的海東青……他孤獨而美好,卻根本沒有人懂他,這麽與衆不同的他只能淹沒在全是魚屎的海灘上……
不遠處一輛車上戴墨鏡的男人噗的一聲笑出來,耳機裏傳來一聲嘆息:“……”
“抱歉。”墨鏡男立刻正了臉色,道:“根據判斷,這個人只是巧合,他太蠢了,就算真的是有目的而為,這麽蠢的人也只會拖後腿。”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是。”男人應了一聲,繼續觀察在廣場中心發傻的李文凱。
在被第一百個人拒絕的時候,李文凱果然不負衆望的暴躁了,他發洩般将手裏的宣傳資料扔進垃圾桶,可是這不夠讓他洩憤,于是他又使勁兒踢垃圾桶,破壞公物!
終于他被城管抓住了,他卻像是找到了傾述對象,開始不停的講述自己怎樣的生不逢時,怎樣的有才幹卻只能賣保險,別人怎樣的不懂他,他認為所有不為他鼓掌的人都是蠢貨……
第五個被他拉住敘舊的城管工作人員終于忍不住暴跳起來,直接打電話到他公司的老板那裏。
于是他被公司的領導當場電話開除。
他自由了,孤獨而落寞。
他失業了,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墨鏡男遠遠的看着李文凱,突然有些同情他。高大強壯的退伍兵,卻只能賣保險度日,以往的呼風喚雨沒有了,餘下的只有風吹日曬,以及白眼不斷,現在還被炒鱿魚了,太可悲了。
可是,人生而不等。他同情,卻無能為力。
李文凱買到火車票,一臉戚戚然的去候車室,墨鏡男和他擦肩而過,碰了他一下。他一臉茫然而無助,弱弱的拉了一下嘴角,頭也不回的走了。
墨鏡男眼看着李文凱上了火車,火車呼嘯離開,他撥通電話彙報:“老五,他回老家了。我在他口袋裏放了跟蹤器。”
“……收隊。”
“是。”
相比李文凱,墨鏡男覺得自己的人生十分美好,雖然給人做保镖也沒有什麽自由尊嚴什麽的,可是薪水不錯,衣食無憂,如果有機會,給這個可憐人引薦引薦,也是不錯的。可是……墨鏡男嘆一口氣,遺憾的看着手機屏幕上往西部方向飛奔的圓點,受挫就回鄉,他應該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王平帶着白良,在遠處看了這一場好戲,看得白良直抽嘴角:“真沒看出來,凱哥簡直是影帝啊!入戲忒深!”
“你給他說一聲,從河裏出來的時候,這件外套一定不能留。”王平并不評價他的演技,只提醒了一聲。
“好。”
“你準備好了沒?”
“好了。”
王平看着白良的裝扮,有點兒蓬松的假發,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大山深處來的野小子,顯得他整個人都羸弱了。偏偏還漂染成了不正宗的黃色,更顯得low到爆,配着那一身灰頭土腦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很像是偏遠地區的僞時尚派。
她這竹馬也是拼了,肯這般自毀形象!王平笑出了聲音:“行了,保持聯系。”
說着她将車停在路邊,伸手把白良從副座上推出去。白良欲言又止,試着勾住王平的手腕,搶道:“我……”
王平抽回自己的手,不容置疑的打斷他的話:“你回來再說。”看着他有些失落帶着不安的期待眼神,她像小的時候一樣,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去吧,注意安全。”
她依然是那個模樣,看起來很冷,其實很暖。
他還在怔愣,她卻已經發動油門,潇灑離去。
她對他很好很暖,界線也很鮮明,好得冰冷。
李文凱在家門口又上演了一出好戲。他借着壞心情酗酒,又借着酒勁兒撒潑,最後撲通一聲掉進河裏,還是從最危險的地方掉下去的,據說當時濺起來的水花高的令人咋舌。
村民們慌慌張張打撈許久,也只在下游平緩一點兒的石頭上,撿到他那件已經被石頭劃的破破爛爛的外套。那件外套被熱心的村民們埋葬起來,用來祭奠沒有了屍首的亡魂。
新墳堆在田地邊兒上,轉眼到了燒頭七那天,村民們突然發現,新墳居然被人扒了!
質樸的百姓們惶惶不安,聚集到村長家商量許久,又請了道士重新作法,重新燒足七七四十九天,确定墳堆再沒有被人扒,才惴惴的翻過這篇。
白良再見到李文凱的時候,覺得他根本就是村口第二家那個憨厚老實的張大哥,頓時笑出聲來。李文凱的胡茬已經爬了一臉,有胡須毛孔的地方,都是胡茬,臉頰上還有一道疤,那是從河堤上掉下去的時候被石頭劃傷的。
他咧着嘴,沒心沒肺的大笑白良,說他像極了村西頭王老二家性子孤僻的小兒子。
像這樣鮮明的站在一起,李文凱才意外的發現,白良比他瘦弱多了,就算他不是只瘦雞子也是只瘦猴子,他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來扔的很遠!怎麽以前沒發現他這麽單薄呢!
這讓李文凱多留了個心眼,不由自主就去照顧這個幾度想要拆檔的搭檔。
八處白浪,放蕩不羁還懶散傲慢,風評差到他的花邊新聞足夠門衛大叔不帶重複的八卦個七天七夜。原本是李文凱最不屑相處的那種人。
可眼前的人卻沒有半分浪蕩氣了!
原來白浪不浪的時候,那雙桃花眼是兩盅清酒,不僅不會燒傷人,反而清甜得醉人。
帶着不清不楚的心思,兩人互損着開啓了尋人路。
他多做一些,他只當輕閑些,并不與他争。白良對他說謝謝的時候,他不開心,可白良混不在意了,又讓他憑白多的那些擔當變了些說不明白的味道。
他想不明白這些是什麽,只是時常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挂在天空的旗幟,飄飄蕩蕩的就是落不到實處,卻也說不清楚哪裏才是實處!
幾家人全都搬家了,全都沒有消息了,全都不知所蹤了!原以為一個星期內就能搞定的工作,耗了兩人一個半月。
兩人再次出現在王平的房間時,都灰頭土腦的,誰也吃不下面了。
“那兒全是面,刀削面,手工面,你根本無法想象!”白良終于變回了自己,他癱開自己,舒爽的躺在大床上,貼了三層面膜在臉上,連脖子和手臂都沒有放過,只差在腳上也貼上面膜了。
李文凱原本也想癱在那張大床上,可白良敞成了個“大”字,他沒有可以躺的地方。他也沒有白良那麽放松,能四仰八叉的癱在女生的床上。
他只好靠在房間裏唯一的沙發上,看着沒躺一會兒就往空中翹腳的人,他是沒有往腳上貼面膜,但是他正蹬着腳往上抹什麽東西!
怪不得他那麽白!
“都說好幾年前就搬走了。”見王平看他,李文凱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腳,道:“也都說是跟孩子去城裏享福去了。”
“……”王平沉默了一會兒,問:“還有什麽?”
李文凱想了想,道:“幾家人之間沒有關系,既不是親戚,也不是朋友,甚至從來沒有任何交情。”他說着,默默把自己的腳放下去,有點一言難盡的味道。
“同一個村兒的也沒有交集。”白良已經快睡着了,翻了個身,想起臉上的面膜,又躺回去,迷迷糊糊的補充了一句。
“……”兩個怪人!一個嫌她剛打開的免洗面膜有怪味兒,不肯往臉上抹,另一個卻掰着腿聞自己的光腳!
男人這種匪夷所思的動物!
王平想了想,徐徐道:“……這本身就是問題。同一個村兒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就算是面子上,也還是要打個招呼,過點兒小禮的。一家有事,一村幫忙,這就是咱們國家的傳統人情關系。張村的姑娘,李村的媳婦,陳五的兒媳婦是他三姑夫的二姨的外甥女,這就是傳統的農村家庭關系。你們去的地方正是這種傳統中原文化的發展地區,更是如此。所以這幾家,一定有問題。你們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麽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