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喜歡我

第84章 084結局（上）

084結局（上）

聶明庭母親掌握的線索，是江川給她的。

程淨被拘留的時間，是晚上十點。那時孟買是下午七點半，江川還在開會。八點，會議結束，江川在返回酒店的路上将手機開機，屏幕剛剛亮起來便接收到了宋楊的來電。

當時和警.察一起抵達現場的，還有晏青書的律師。宋楊幾乎是立刻就從朋友那裏聽說了這件事，要聯系程淨，但程淨不回應他。宋楊轉而聯系晏青書，表示自己是程淨信任的人，要求替程淨辯護，但晏青書也沒有同意。

宋楊覺得這兩個人的态度不對勁，覺得事情一定不是表面上的那麽簡單。他将事情扼要地告訴了江川之後，江川也同樣認為一定有問題。

而他的理由更簡單：“程淨不會開車。”

這個理由讓宋楊一時失語，江川脫口而出：“我之前有一次喝了點酒，沒忍住開車去見他，他就說要讓別人送我回去。無證駕駛這種事情，程淨是不會做的。”

江川深知，程淨一貫的只會利用規則，不會破壞規則。然而說出這幾句話的瞬間，江川的腦子裏訇的一聲，這幾個月裏郁塞難解的心結忽然便松開了，風灌了進來，他腦中一片清明。

謊言或許無法被識別，但愛一個人的心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江川覺得自己傻逼透了。

江川剛剛到了酒店，直接走向大堂前臺查詢最近一班回國的航班。教授見他焦急，走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江川沒有隐瞞，一五一十地說了。教授的目光凝了凝：“你要放棄這邊的工作？”

孟買是印度的金融中心，在亞洲城市中排到了前四。這次的調研活動，雖然不是政府直接部署的，卻攸關着亞洲乃至國際金融經濟格局。江川深知，調研結果一旦發表，自己的名字會備受世界金融圈的矚目。

只需要再挨一個多月……

想到程淨現在就有可能進了拘留所，江川連一秒都無法多待。他看着欲言又止的教授，說道：“當初跟您自薦，是程淨的意思。程淨覺得跟着您有出息，所以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去做。我這人毛病就這樣，自己沒腦子，別人讓我走哪條道，我就悶頭走到底……”

小時候奚雲帶他玩牌，他就玩；知道好成績能讓靳敏高興，就争取拿滿分；不願意江星被人欺負，就對着比自己小的孩子兇神惡煞的；南西池覺得自己是個死同性戀見不得人，他就說沒關系要被歧視我擋你面前……他的确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應該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江川說道：“會議還沒有結束，我現在退出，今後別說很難再有類似的機會，即便有也不會很容易就拿到參與資格。可是我現在，就是很想去見程淨……教授，我要救程淨出來。”

他曾經，想過要追上程淨的。從一片泥濘之中，從一片黑暗之中，拼命跋涉，追上那個有着翅膀的人。

命運将他們玩弄，折斷了那人的翅膀，如今又推向懸崖。

他要飛洋越海，跑去懸崖邊上，将墜落的那人拽上來。

江川的飛機還沒有落地，宋楊已經到了S市。兩個人直接在機場見面，江川殷切地喊了一聲“哥”之後便再也沒有廢話。宋楊開車，兩個人在路上把整件事梳理了一遍。

當初程淨離開，宋楊是知道的，因為江川找過他。他重新和程淨取得聯系，也是在江川和程淨重逢之後。

宋楊認識程淨的時候，程淨也不過才十一二歲，算是看着長大的。他知道程淨這個孩子禮數周全，從來沒有出錯的時候，可是性子偏又孤靜。倘若沒什麽事，更願意一個人待着。

程淨和江川又見了面之後，程淨主動聯系了宋楊，讓宋楊別怪罪他這麽久不聯系。宋楊哭笑不得，是程淨的風格，先發制人，周全謙遜，讓人沒辦法覺得被怠慢。

他并不認可程淨和晏青書混在一起的行為，卻也無可奈何。如今程淨出了事，他需要想辦法将事态的發展遏制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而江川的态度則是：“不能讓程淨坐牢，盡快把他保出來。”

這偏偏是現在最棘手的事。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程淨是否故意撞人未知，但他屬于無證駕駛。聶明庭的母親雖然更恨晏青書，卻不是要放過程淨。程淨沒有直系親屬，也沒有旁的可以依靠的勢力，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獲得取保候審的機會。

不是完全無計可施。但宋楊不是程淨的辯護律師，連跟程淨見面的可能都沒有。

“不能讓程淨待在那種地方，他撐不住的。”江川拜托衛展去替程淨做過檢查，衛展被程淨拜托不要将結果透露出去。衛展夾在中間感覺很為難，但江川已經從這為難裏知道程淨的抑郁症應該是又複發了。他看着宋楊，問道：“如果你替程淨辯護，能把他先弄出來？”

宋楊點頭，目視着前方。

兩個人對目前要做的第一步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江川不相信程淨會無證駕駛，甚至撞死人。程淨那種性格，真要遇上車禍，肯定是自己擋在前面不讓別人出事。如果有證據證明晏青書做了假口供，之前的一切都會被推翻，宋楊也有機會取代晏青書給程淨安排的辯護律師。

江川沒有回自己家，也沒有去跟南西池打招呼，和宋楊直接去了程淨長期居住的酒店。房間的登記者是晏青書，如今已經退租，但東西都還沒搬，由酒店的工作人員保管，包括程淨的那條金毛。

車禍的涉案人員都不是普通人，酒店處的住所也不是什麽秘密。晏青書為了避開麻煩，搬去了另一家酒店。江川在心裏罵了一句大爺的，沖金毛喚了一聲。

金毛看見他，搖頭擺尾地沖了過來。

這狗子看着溫和，卻特別忠誠，尤其是對程淨。江川很少看到它對自己這麽熱情，一時有點受不了。金毛舔完了他，扭身去舔宋楊，舔得盡興了才又走到江川的面前，擡起腦袋眼巴巴的。

江川彎腰拍了拍它，金毛扭身吧嗒吧嗒往酒店的花園走去。江川看了宋楊一眼，兩個人一齊跟上。

花園裏假山假水，水聲潺潺，種滿了君子蘭和杜鵑。金毛一頭紮進假山裏頭，叼出來一堆雜七八糟的紙團，噠噠走到江川的面前，吐在地上。

江川用腳尖踢了一下，發現了不對勁，蹲下來直接撿起。是他之前寫給程淨的信，算是埋怨，算是告白，也算是分手。他有些覺得奇怪：“程淨扔這兒的？”

江川還沒來得及委屈，金毛忽然又噠噠地往外跑。酒店的工作人員要攔，江川連忙喊道：“這狗是我家的！”

趁着工作人員沒反應過來，他跟在金毛的後面跑到了大街，然後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家咖啡館。宋楊開着車過來的時候，咖啡館的店員已經在跟江川說道：“昨天晚上八點多，您說的那位先生來過。點了一杯藍山，然後一直坐在窗邊寫什麽。後來續了一次藍山就走了，在門口直接上的車。”

看了一眼守在垃圾桶旁邊的金毛，又道：“這只狗是快打烊的時候過來的，沒有主人跟着，它自個兒在那兒翻垃圾桶。昨天值班的同事以為哪家走丢的，還給它準備了點吃的，不過它沒吃，叼着垃圾就跑了。”

咖啡館打烊是夜裏十一點。程淨被拘留是十點，八點多的時候還在這裏，而聶明庭的死亡時間差不多也是那個時候。這樣的線索讓江川和宋楊都大喜過望，江川騰地抱起金毛，摟在懷裏舉高高。金毛白眼亂翻，無奈地用爪子緊緊地攀住江川的脖子。

江川是程淨出事的當晚轉機回國的，到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薄暮時分。他也就在飛機上吃過，這會兒在咖啡店裏随便塞了幾口蛋糕，跟宋楊說道：“面上聶明庭是聶奕之的公子，但聶奕之幫助更多的還是晏青書。我擔心警方那邊會有聶奕之的人，我們手裏的線索不能這麽直接公布出去。”

宋楊也有這一點考慮，略微驚訝地看了眼塞甜點塞得一臉糾結的江川。江川在跟警方打交道這塊上吃過虧，現在倒是長起了腦子。

兩個人直接待在咖啡館裏面商量對策。江川回來的事目前還沒多少人知道，萬一有人查到這裏，他們還能保住“人證”。

江川不太管別人說什麽，宋楊倒是擅長從輿論裏獲取有效信息。這件事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發酵，各種陰謀論都出來了，聶明庭的母親更是直接聯合聶家的一些親戚質疑警方的調查結果，認定主謀是晏青書。

聶奕之一貫是老狐貍的做派，慣于不卷入任何風波，哪怕主角是自己的兩個兒子。因此，聶明庭的母親直接以聶家的權勢向調查此案的警.察的上級施加輿論壓力。

了解到這一點，宋楊對江川說道：“聶夫人現在靠的是第六感，她的律師團應該也挺焦頭爛額的，我們可以拿我們的線索跟她談條件。”

宋楊沒辦法直接跟這種深宅貴婦聯系，卻是可以通過關系聯系上對方的律師團。想妥了之後，他立刻約對方見面。都是同行，而且對方更加資深，宋楊還是玩了一把玄虛，沒有直接約在咖啡館，換了個地方。聶家那種上一秒一起參加高級酒宴下一秒能直接撕逼的血緣關系，宋楊不能不多留一點心眼。

江川自然同去。

兩個人身份掉轉，這會兒江川給宋楊當司機。

他雖然也在金融圈裏混了幾年，卻跟那些金融精英們不太一樣，沒渲染出什麽逼人的精英氣質，談項目的時候也不會玩機鋒，直接把你賺多少我抽多少這些利益擺在明面上，風險也從不掩飾。這會兒江川聽宋楊跟聶明庭母親的私人律師交談的內容，腦袋快要炸了。

宋楊要求見聶夫人，那律師要先知道是什麽線索，兩個人你來我往，語言百轉千回，江川在旁邊雖然聽明白了，還是挺佩服這兩個人的，太有耐心了。

耗時太久，宋楊還能繼續忍耐，但程淨的處境只會更加煎熬。他說道：“你們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晏青書撒了謊，再這麽拖下去，此事只會直接定案，翻盤機會渺小。晏青書逍遙法外，未來直接成為聶家人，和聶夫人共處一室。”

他悄悄開了錄音。

已經說到這一步，對方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否則只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可疑。

那律師看了一眼宋楊，起身微微彎了一下腰，說道：“抱歉，我去打個電話。”

宋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直接呼了一口氣，偏頭沖江川笑了笑，知道搞定了。

聶明庭母親有專業的律師團，他們從宋楊這邊得到了線索之後立刻開始行動。然而談判耽誤了太多時間，江川心裏不舒坦，說道：“晏青書去了哪兒，會不會跑了？”

他對晏青書不僅僅是恨可以形容的，特別想把這個人碎屍萬段。宋楊算了一下時間，也有些擔憂：“如果晏青書逃走了，會變得特別困難。”

“日。”江川罵了一聲，“剛才那個律師的态度讓我很不舒服，我怕出意外。”

車是宋楊的，江川出門攔了一輛出租，直奔自己的公司。他知道程淨從來都不贊成自己使用非法手段，可是現在，沒人知道晏青書轉到了哪個酒店裏，他不能眼睜睜看着晏青書溜走。

黑臉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入侵酒店住房登記系統對于江川來說不算什麽難事。這種系統都是跟公安的系統相連的，江川小心抹去自己的痕跡，剛剛查到晏青書的地址，抓起車鑰匙就往電梯走，一直到B3的停車場。

車燈閃了閃，江川正要去開車門，車門忽然被人從裏推開，黑臉面無表情地沖他點了點頭：“等你好久了。”

江川：“……”

江川吓得心髒都快吐出來了，倒退兩步指着黑臉，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吐槽：“你怎麽進去的？在這兒多久了啊？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黑臉道：“走過來的。”

江川：“……”

黑臉往副駕上挪，江川坐過去，一邊發動引擎一邊說道：“看來回頭我要換一輛車。”

黑臉：“換什麽車都沒用。”

江川：“……”

黑臉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打開一個追蹤軟件，說道：“一個月前，程淨在晏青書的幾輛車裏都裝了定位。就在剛才，一輛車上了高架，你要再不來，我就自己去找他的。我找他，他基本就不會留命。”

江川：“……”

兩個人在機場高速上攔住了晏青書。

江川是很想直接撞上去的，可是程淨竟然提前在晏青書的車上裝了定位器，程淨到底想幹什麽呢。

撞上了高速防護欄之後，晏青書暈過去了。江川對黑臉說道：“我給宋楊打個電話，聶夫人那邊如果跟警方交涉了，我們這邊可以直接把晏青書帶過去。”

識破騙局、抓住晏青書，兩件事都進行得太順利。可是僅僅這樣的話，程淨哪怕沒有無證駕駛，也涉嫌做假口供。晏青書如果是有預謀地撞死聶明庭，程淨至少也是脅從犯。

程淨不會這麽做的……江川站在高速應急車道的邊上，擡頭看着遠處閃爍着星辰的黑夜，程淨留在晏青書身邊，僅僅是因為被脅迫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

還剩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