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酒店
075酒店
十月初,江川要準備研讨會上的彙報材料,忙得連江星那兒也沒去,只抽空打了幾個電話問一下治療的情況。這次他是項目組的主講人,其他的師兄們也會一起去。教授不再整天罵他是廢物了,扯上其他人吐槽:“江川是三等廢物,你們這一群二等廢物。”
不怕死的問:“一等廢物是誰啊?”
教授的白眼翻上天:“你争取一下就是了。”
項目組的核心自然是教授,學生們在配合他研究的同時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觀點和思考。但大部分的想法,在提出來的時候就會因為種種漏洞而被否決。未被否決的也不代表着就一定是正确,正如江川提出來的設想一樣,僅僅只是值得一試。說來殘酷,但研究就是這樣。教授才不管這幫孩子的玻璃心怎麽破碎一地的呢,三年都熬不下來,以後的三十年還能幹什麽呀。
這次的研讨會地點在沿海一座花園城市,江川想帶上程淨。學校不給家屬報食宿,那他就自己墊錢。程淨把兩個人的賬單給他看,說道:“我們沒有交通方面的開支預算,除非能撿到特價票,不然我們這個月的生活費就沒多少了。”
項目每個月的補貼很少,但江川另外還有獎學金。大三才開學沒兩個月,上個學年的獎學金還未發下來。他撲過去把程淨顯示着賬單的手機奪走,說道:“又不是徹底沒生活費了,你這是不要跟我一起嘛?”
他這麽控訴,程淨也沒轍了,只得收拾了點行李,把金毛托付給樓下理發店照顧。黃毛聽說他們要去的地方,眼睛頓時就亮了:“那裏的騎兵特別帥!”
程淨笑着看黑臉。
黑臉默不作聲地收拾行李去了。
于是,金毛交給寵物店托管,四個人坐同一班飛往花園城市的航班。黑臉把黃毛服侍得舒舒服服的,結果這小孩上飛機之後非要跟程淨一塊兒坐。
不出門不知道黑臉是土豪,他訂的是頭等艙。黃毛跑去跟程淨坐經濟艙,黑臉的臉黑得跟碳似的,忍了忍,自個兒去跟程淨換了座位,把兩個小孩塞去了頭等艙。江川的機票跟教授他們一塊兒訂的,這會兒好不容易打完招呼要坐到程淨旁邊,擡頭只看到了冷碳似的黑臉,他默不作聲地又回了教授那裏。
有黃毛和黑臉陪着程淨,江川就沒那麽惦記了,在酒店辦好入住手續之後就跟師兄們一塊兒開小會。
這種研讨會,他這兩年也參加了不少,只是作為主講人還是頭一次。怕倒是不怕,反正他從來都是膽兒特肥的那種,就是非常興奮。明明知道研讨會是一個會議廳裏幾排桌子連在一塊兒,牆上挂個紅底白字的橫幅,特別沒有美感,腦補自己發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自帶了聚光燈效果,感覺自己到時候一定巨帥巨拉風。
教授見他整個晚上眼神都亮得跟染了卡姿蘭似的,忍不住一腳踹過去,說道:“你今兒晚上要是失眠影響明天的發揮,我直接把你扔樓下去。”
兩個人住一間,回房間之後,江川洗完澡跟同寝的師兄打了聲招呼就跑去了程淨那裏。黃毛正在跟程淨臉對着臉玩游戲,江川很嫌棄:“黑臉沒來喊你?”
黃毛瞥了一眼時間:“他還要等十五分鐘才過來喊我回去。”
江川帶了一沓明天要彙報的文件,蹭到程淨身邊看。其實他已經看得滾瓜爛熟了,就是可憐這會兒程淨不理自己,找點事情解悶兒。好不容易黑臉準點把黃毛拖走了,江川立刻撲到程淨身上,說道:“我好像有點興奮,要睡不着了,先哄你睡吧。”
程淨看他炯炯有神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我有褪黑素,你要不要來一點?”
江川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吃,等程淨洗漱好了,他直接拉上窗簾關了燈,跟程淨在黑夜裏厮磨了會兒。他沒敢做得太狠,洩了一次之後抱着程淨,腦袋擱在程淨的脖頸處,感覺腦海裏有很多話翻滾着要跳出來,心裏面卻是漸漸平靜了許多。最終在程淨平穩的呼吸聲裏,他也進入了夢鄉。
研讨會在九點開始,八點半集合動身,江川和程淨六點不到就醒了。黑臉和黃毛沒動靜,江川也沒去打擾師兄,跟程淨一塊兒吃了早飯,磨蹭到七點半,師兄們終于陸陸續續起來了,他才回房間換衣服。
換完了衣服,他才發現電腦沒了。
同寝的師兄更是一臉迷茫,壓根兒不知道江川有哪些行李。他是第一嫌疑人,比江川還着急,裏裏外外找了一通,拉上人繼續找。
江川把帶去程淨房間的一沓文件拿出來,又從背包內側裝錢包的口袋裏翻出一個U盤,安慰火急火燎的師兄:“我這兒還有備份,沒備份也沒什麽,我都背下來了。”
他這段時間全在忙這次的研讨會,發言的每個字都已經滾瓜爛熟了。這會兒沒慌,就是有點舍不得,那是程淨的電腦。一群人找了會兒,時間太緊,沒辦法調監控,只得先集合去研讨會,回來再說。
黑臉和黃毛要出去玩,程淨就沒跟江川走,留下來和他們倆一塊兒。程淨目送江川一行人離開,在酒店外面站了會兒,目光放空地想着什麽,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是黑臉。
程淨回過神:“你們都起來了?”
黑臉沒說話,沖他點了一下頭,然後示意他跟過來。
兩個人走到保潔值班室,黑臉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串鑰匙,開了門。裏頭沒有窗戶又沒開燈,有點暗,但程淨還是看到了單人床上綁了個人,以及桌上熟悉的電腦。
他剛要開口,黑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個人退出房間,黑臉把那人的工作銘牌丢給程淨,只是一名普通的保潔人員。程淨什麽都明白了,拿着銘牌開始查酒店內部公共衛生間、電梯等區域的當日值班名單,最後回到一樓大堂,看牆壁上的管理人員照片和姓名,一一拍了照片。
他覺得可以了,兩個人便又重新返回值班室。黑臉一把撕開那名保潔嘴巴上的膠帶。眼睛還蒙着,那人凄慘地悶哼了一聲,不等程淨問話就說了一個人名,哭訴道:“是他讓我幹的!”
保潔說話帶着方言口音,程淨辨別着翻出他所說的經理的照片,讓黑臉扯開保潔眼睛上的遮擋物,從身後将手機舉到他的面前:“是這個人?”
保潔的腦袋被黑臉按住,看不見人,只能看到亮着光的手機屏幕。他哪裏知道程淨把所有人的照片都拍下來了,以為程淨已經調查清楚,立馬就哀求着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被要求把1307房間的筆記本拿走,完事了得五千塊。當時還沒進電梯呢,後脖頸上就挨了一下,整個人暈過去了。
黑臉用膠帶把保潔的嘴巴重新封住。兩個人走出值班室,程淨淡淡道:“報警吧。”
黑臉沒有動:“是晏青書。”
“我知道。”程淨點頭,“警方介入,指使這個保潔人員的經理要麽是被處分,要麽是被開除,影響不到晏青書那邊。我想知道的是,這個經理是直接跟晏青書聯系呢,還是通過別的紐帶——我要掌握晏青書的人脈滲透手段,更确切地了解他。”
說着瞥了黑臉一眼,忽然道:“我們之間的相遇,只是巧合吧?”
黑臉的目光紋絲不動:“這個世界上,巧合占了絕大數。”
黃毛懶懶散散起來的時候,警察已經過來了,他叼着肉包一臉懵逼地看着一樓大堂裏滿滿當當的人,非常乖巧地把自己融入進吃瓜群衆裏。
對于酒店高層來說,這件事的處理越低調越好,出多少錢都可以,但程淨完全不妥協。他是電腦的真正持有者,完全算得上是當事人,此刻和黑臉俱是平靜而冷漠地看着那位經理在警察面前咬定只是保潔一時貪念。
他們倆都沒說提前審問過保潔,等保潔被人找到的時候,因為已經被吓了一次,又說不清楚是誰把自己綁起來的,老老實實地供出了經理的名字。這下好了,兩個人各執一詞,雙雙被警方帶走。黑臉看着收到通知去會議室集合的酒店高層們,輕輕将手搭在程淨的肩膀上:“這邊我盯着,你跟Yoyo好好玩,注意安全。”
要待六天,其中五天江川都在開會。晚上他回來,看到程淨心情特別好的樣子,忍不住問白天幹嘛去了。
程淨不告訴他,非要等過幾天再說。江川被勾得好奇心大起,但也沒追問,更放寬心讓他自個兒玩去。
一開始江川開會還是挺輕松的,任何問題都應對自如。哪裏知道從第二天起,有個人就開始針對他提出很多刁鑽的問題。那人是C大的碩士生,16歲就上大學了,學歷比江川高,然而年紀跟江川差不多大,一點都沒有其他人那種慈祥看後輩的态度,嚣張狂妄得狠。
江川被他堵得啞口無言,當場就要反擊,于是仔細聽這個人的彙報。也是研究比特幣的,方向是ICO節點标記。江川研究的是比特幣在區域內的産出數量,這個人研究的則是比特幣在節點傳輸上的情況。雖說兩個人都通過實踐驗證了自己理論的可行性,然而丢進大數據裏就會産生很多不可控的問題。江川被這個人嚣張的态度搞毛了,回到酒店之後就在梳理反駁點,直接在下一場會議上反擊。
兩個人多少都是少年心性,說話又直白,半點迂回都沒有。研讨會的後半茬兒,基本大家都是人手一只茶杯,坐那看倆小孩争得面紅耳赤,教授還特別壞地錄了視頻,留着當江川的黑歷史。
江川這邊為了一争高下而忙得不可開交,程淨那邊也沒閑着。警方帶走了兩個跟偷電腦有着直接關系的嫌疑人,酒店這邊一直在跟程淨交涉,希望他不要在網上散播出去。
程淨沒吭聲。
輿論其實是最不可控的一種,他沒想把自己搭進去。只是态度強硬地要求警方一定要問責,然後順着這條線往下挖,挖出酒店種種疏漏之處,接着把這些消息抛向股市,引起酒店持股方的注意。
聶家涉及的行業非常多,每個想要走到權力中心的人,手下負責的都不只是一種項目。聶明庭不經營酒店,但他手底下在全球各地有數十家私人名義經營的民宿。這種民宿不是規模性質的,他的目的不在盈利,而是人脈。至于晏青書這邊,習慣了跟聶明庭對打,中高檔的連鎖酒店遍地開花,大筆大筆的錢入賬,意義明顯的不差錢。
程淨就從這一點入手,直接讓晏青書的酒店股份下跌。并且他沒有把消息完全公開,而是先滲透持股方。普通股民只看到酒店的股票出了問題,至于出了什麽問題,那就需要各種坊間消息自動來填補了。一旦形成跟風,股票只會跌得更厲害,需要啓動緊急公關,說不定還要吃官司。
這事讓晏青書一陣惱火,下令查出來是誰幹的。這種手段,以及針對的事情,他起先沒想到程淨,只是琢磨着出了內鬼。然而等他查出最初的消息源IP就是自家酒店的時候,研讨會已經結束,程淨跟江川正在商量着回去的事呢。
坑了一把晏青書,程淨的手上沒沾半點灰。他心情很好地陪黃毛四處亂逛,買了一些禮物。給教授的是一罐茶葉,他從一個小巷子繞進去,在人家茶館裏買的,只買到二兩,包裝也很簡單,內行人卻看一眼就知道是上品。靳敏和江星則是當季的衣服和鞋子,宋楊的是鋼筆。給南西池準備的是車鑰匙挂件,他打算讓江川自個兒送。
臨走前江川看着程淨買的這些,眼巴巴地等着給自己的。
兩個人的行李都放在一個拉杆箱裏。程淨怕不夠放,所以買的禮物都是小件的。這會兒給江川展示完了,一件件收進拉杆箱裏,末了手伸進口袋裏,掏出來一塊巧克力。
江川:“……”
江川盯着那塊巧克力,有點兒委屈:“你來的時候說沒有交通預算,這會兒買了這麽多禮物,預算很充足的樣子嘛,為什麽就是沒有我的。”
程淨忍笑:“其實這個巧克力是Yoyo給我的,我嘗了一塊覺得挺好吃的,剩下一塊想留給你……你不要就算了。”
他三兩下剝了包裝紙,剛剛放進嘴裏還沒含住,江川撲過來伸着舌頭那麽一卷,就把巧克力從程淨的嘴裏卷走了。
特別細膩的口感,江川吃得很滿足,完了又親了程淨幾下,說道:“誰說我不要的,你給我什麽我都得要着。”
他的唇齒間一股巧克力的暖烘烘甜膩膩的香味兒,程淨沒推開,任他膩歪了會兒之後才又默默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
江川二話不說就接過來,看到裏頭的東西之後一臉莫名地看着程淨:“這是什麽?”
“胸針。”
“我知道啊,給我的?”
“男士胸針。”程淨給江川解釋了一下,然後讓江川去把西裝穿上,拿起胸針別在了胸口處。
江川連領帶都有點覺得別扭,胸針就更有點接受不了,說道:“我好像只看過女生戴這個的?”
程淨也懶得跟他解釋配飾不分男女,直接說道:“這個牌子是貝克漢姆代言的。以後的正式場合,你就戴上,放心沒人會說你的。”
他其實最初的打算是買皮帶,然而想到之前江川為了逼他哭出來,直接就抽皮帶綁住他的手腕。後來他不需要那樣哭了,江川卻還是偶爾會這麽做,手段太磨人,他就恨不得把所有的皮帶都扔了,更別提主動買。想到這一茬,程淨就忍不住磨牙,拽着江川西裝的領子說道:“胸針還有個用處,我要看你不順眼了,直接紮你沒商量。”
“哎喲你終于會用暴力解決問題了呀。”江川笑,一點都沒覺得是威脅,把人抱起來往床上扔。
他這幾天光顧着在研讨會上跟人吵架,也不知道程淨都跟黃毛黑臉他們幹嘛了,只感覺得出來心情很好。待會兒就要去機場,他按捺住心思,只抱着程淨聊天,問這些天都去了哪些地方。
程淨就撿了些好玩的說着,忽然想起電腦的事,便道:“電腦找回來之後我也沒動,你記得幫我查一下有沒有問題。”
江川這就要翻身拿去拿電腦,程淨按住他,雖說沒在笑,表情卻透着一股愉悅,口氣輕快極了:“不急,離開這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