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治療
071治療
游輪在清晨返航,程淨沒有回酒店,直接坐私人飛機回了S市。在機場,晏青書的人要送他回米果街,他冷冷地說:“不用了。”
他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可是一點暖意也沒有。從機場回米果街的路上一直在堵車,他蜷縮着身子,幾次想要嘔吐,可是只感覺胃部往上猛的移動了幾寸,要被掏出來似的梗在那裏,說不出的難受。
司機遞過來一瓶水和嘔吐袋,程淨連謝謝都說不完整。
很多人返鄉過年,米果街沒從前那麽熱鬧了。黑臉和黃毛在打掃着理發店的裏外,轉身看到程淨弓着腰從出租車上下來。黃毛跑過去,還沒說什麽,眼前一花,從樓道裏竄出來的金毛已經撲到了程淨的面前。
程淨彎腰揉着金毛的腦袋,黃毛也彎腰,仰着臉觀察程淨的神色,有些懵懂地擔憂道:“你昨天是沒有回來對嗎,去了醫院?”
他見程淨的臉色煞白一片,連忙伸手挽住程淨的胳膊,要扶着進理發店。程淨輕輕地推了推他,聲音低低的:“我回去就好了,不打擾你們。”
黃毛下意識撒手,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又重新挽住,有點小孩子的善良和固執:“那我送你回去啊。”
他扶着程淨進屋,手忙腳亂地開空調暖氣,找熱水壺燒水。程淨也不上床,默默坐在地毯上,縮成了一團。黃毛走過去,在地毯上跪下來,有些無措:“程淨你怎麽了,很難受嗎?”
“幫我沖一杯蛋白.粉,可以嗎?”
黃毛站起來去找蛋白.粉,沖好之後和藥盒一起放在地毯旁邊的椅子上。程淨靠着抱枕,有些疲倦地說道:“Yoyo,謝謝你。”
黃毛守了一會兒,見程淨快要睡着的樣子,悄悄挪過來一張毛毯,然後出去了。他把程淨的情況跟黑臉說了一遍,抱着肚子在理發店裏發愁地轉悠:“怎麽辦,程淨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我也好難受。”
黑臉伸手按住他的腦袋将他定住:“你難受什麽。”
程淨眯了一會兒,被金毛用濕濕的鼻子拱醒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去拿泡着蛋白.粉的杯子,才喝了一口,胃裏像被人狠狠塞了一拳似的,他連忙站起來沖進衛生間狂吐不止。
一杯蛋白.粉,他喝一口吐幾口,反反複複直至杯裏不剩半滴,最後直接将維生素的藥片塞進嘴裏,強迫自己咀嚼着咽了下去。
金毛跟在他的身後,嗷嗚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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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臉忽然推門進來,看到程淨弓着腰靠着衛生間的門,雙目緊閉,面色煞白。
“晏青書又找你了嗎?”
程淨擡着眼角看他。
“你有什麽把柄在晏青書的手裏?”
程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重新縮進地毯裏,黑臉始終看着他。
沉默了一會兒,黑臉轉身要走,程淨忽然道:“別告訴江川。”
江川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回來,那時程淨的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喝了一點粥,面色也恢複了正常,只是江川還是察覺了一點異樣。
項目組安排了值班表,有兩個研究生不回家,江川要到年後才輪得上。他也沒有什麽東西要去辦公室收拾,下了飛機不等學校的專車過來,直接拖着行李箱坐地鐵回來了。
那時程淨就待在理發店裏,黑臉在給客人弄造型,黃毛拿着自己的面膜在給程淨敷,一邊敷一邊嘟囔:“程淨你的眼睛真好看啊,就是黑眼圈有點明顯,我要幫你弄掉。”
江川在外面看到程淨的背影,大步走着推門進來,自身後摟住男生,正要吻下去,被滿臉的黑泥吓了一跳,動作就變成了薅頭發,一臉無奈的笑。
程淨沖江川彎起眼睛,黃毛沖着他舉起面膜棒一臉嚴肅:“不準笑。”
江川直接在程淨旁邊坐下來,拿下圍巾塞進程淨的懷裏,脫掉呢子大衣塞進程淨的懷裏,程淨像個倉鼠似的被團在一堆衣物裏,江川盯着他看。
弄造型的客人被暖氣熏得直打呼嚕,程淨偏頭對着江川的耳朵小聲的:“你看什麽呢。”
江川面不改色:“看你。”
臉洗幹淨了,江川也不再逗留,直接拖着程淨就上樓了。關了門,不及說什麽,抱着人就吻起來,從嘴唇吻到脖子,再一路往上,到鼻尖到額頭。吻得氣喘籲籲,舍不得停下來,雙雙倒在床上,身子壓着身子,情動難耐。
江川卻沒有迫不及待地更進一步,摩挲着程淨的臉,一邊烙着細密的吻一邊啞着聲音問:“你怎麽了?”
程淨被他的熱情烘得迷迷糊糊的:“我怎麽了?”
原本就很白皙細膩的臉,剛剛做過面膜,更顯細滑,還帶着淡淡的香氣。江川用鼻尖輕輕蹭着,說道:“你不開心。”
程淨的眼睫微顫了一下。
“我不開心嗎?”
“嗯,你不開心。”臉貼着臉,江川的眼裏只有男生一個人,“程淨,我感覺得出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程淨是一個特別擅長僞裝的人。可是這麽久的朝夕相處,他雖然猜不到程淨在想什麽,卻是能很快就察覺程淨情緒裏的不對勁。不管怎麽掩蓋,他都能察覺。
程淨的眼睛浮上一層水光,不停閃爍着。他撩開江川的衣服,手搭在對方的腰上,擡着鼓起的胯部蹭過去,忽然閉上眼哼着:“我好想你。”
他始終都沒有說出口,但不管怎麽掩飾,江川都确信他是不開心的。沒幾天就是除夕了,回家之前,江川帶程淨去見了一次衛展。
衛展的心理咨詢所就在S市,員工都放假了,只他還在辦公。江川和程淨過來的時候,衛展正巧收到一份下午茶外賣,邀請兩個人一起喝咖啡。
之前衛展已經替程淨做過兩次的抑郁症檢查,這是第三次。結果出來之後,他有些意外,反複詢問程淨,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前幾次,不管是檢查結果還是觀察結果,程淨的整體狀态都是格外好的。但現在,他再次陷入了重度抑郁。
衛展試着用各種方法誘導程淨說點什麽。可是程淨始終很平靜,以一種讓人無奈的方式拒絕着。縱然衛展是一個格外有耐心的人,對此也束手無策。
避開程淨,衛展向江川詢問:“程淨有多久沒有哭過了?”
“哭?”衛展認真想了想,“他爸爸去世之後,基本就沒有再哭過了。”
衛展擰眉:“最好讓他哭一下。”
江川:“為什麽?”
“人的思想具有欺騙性,但身體是最誠實的。”衛展盡量以江川能理解的語言說道,“程淨藏起自己的真實情緒,但身體不會配合他。他的嘔吐反應,是身體在替他轉移痛苦,但那樣對胃的傷害太大了。最好讓他好好地哭出來,畢竟痛苦流出體外,更有利于情緒的宣洩。”
江川有一些懵懂。
他沒有聽過這種說法,但的确程淨不怎麽哭了之後,他可以很快察覺程淨情緒上的不對勁,就仿佛他的身體已經跟程淨的身體有了某種融合,感知也連在了一起。
他們定在第二天下午回Z城,回到米果街之後就開始收拾行李。江川原本不想讓程淨做什麽,但想了想,任由他進進出出地打掃整理。
黃毛和黑臉就在這邊過年,晚上四個人又一塊兒在理發店裏燒火鍋。江川擔心程淨又吐,沒讓他多吃,另外做了一份魚羹。程淨喝魚羹的時候,黃毛和金毛就在一旁眼巴巴瞅着。程淨喊了一聲yoyo,一人一狗齊齊擡了一下頭,眼睛發亮。
黑臉把黃毛的身子掰過來,盛了一碗魚羹遞過去。
吃完火鍋,身子熱乎乎的,江川弄了一鍋魚湯馄饨留着當夜宵,盛在保溫盒裏裝好,剩下的留給黃毛和黑臉,拉着程淨回去了。
他一直留意着程淨的情緒,很平靜,還能做一些開玩笑的舉動,完全是個正常人的表現。可他知道,程淨不對勁。
程淨先洗澡,之後是江川。出來的時候,程淨正在吹頭發。江川頂着一頭濕漉漉的短發過去,從前面抱住程淨:“幫我吹。”
程淨讓他坐在床邊上,自己站着,一只手拿着吹風機,另一只手撥弄着江川的頭發。
江川摟着他的腰,瞬也不瞬地盯着男生的臉。半晌程淨頓住動作,目光對上:“怎麽又在看我。”
江川依舊摟着程淨,往後直接躺倒在床上,接着翻身用大腿壓住男生。他把吹風機扔到一邊,攬着程淨的脖子,狠狠地吻着唇。
他的吻一直都是由細碎漸渡到深情,讓程淨來得及适應,更容易勾得程淨做出回應。可是今天他沒有那樣做,橫掃戰場似的侵略着,逼迫得程淨張口呼吸,四肢不由自主地纏繞過來,攀得緊緊的。
程淨穿的是睡袍,他直接撩開,一條腿抵在其間,伸手去摸安全套和ky。他叼着安全套的齒邊,一只手揉捏着程淨的胸口,另一只手伸在下面替程淨擴張。得不到吻,身體卻被這樣玩弄着,這是從未有過的,程淨覺得羞恥又莫名興奮,身子扭動着往江川那邊貼過去,卻緊咬着唇不出聲。
江川按住程淨扭動着的胯,戴上安全套,抵在入口處,然後俯身在程淨的耳邊說道:“想要嗎?”
程淨悶哼了一聲。
江川:“寶貝兒,說你想要。”
(删一千字)
身下時緩時急地抽動着,江川吻他泛紅的眼角,吻他生出細密汗水的額頭,偏偏就是不和他接吻。程淨哭得越發兇猛,明明享受着極致的性事,可是心裏的委屈一叢又一叢地生長着。
他哭着控訴:“江川……吻我……求求你……吻我……”
他還是第一次說出“求求你”這三個字,江川的動作輕微地一頓,終于吻向他的唇。
渴盼着春日甘霖似的,程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和江川的唇齒膠着着不願松開。眼淚已經完全控制不住了,他摟着江川的脖子,一邊委屈地呢喃着江川的名字一邊親吻着。
兩個人做得格外激烈,停下來的時候,程淨的胸口在大幅度地起伏着,渾身軟綿無力地縮在江川的懷裏,眼淚依舊沒有止住。
江川看他哭得眼角又紅又腫,高興而心疼,低頭淺淺地吻着,說道:“對不起程淨,弄疼你了麽?”
程淨神思混散,只剩下哭。
江川忍不住牽起嘴角,伸手抽過來一團紙巾,替程淨細細清理着。半晌程淨終于不哭了,一雙眼睛水洗過似的看着江川。江川替他掖好被子,然後半側着身子摟住,聲音又低又柔:“程淨,不要再壓抑着自己了……我不是外人,你不要在我面前也帶着面具,那樣我會很難過的。”
程淨瞬也不瞬地睜着眼睛,仿佛第一次看見他似的。
江川無奈笑着,低頭在他的唇上細致地輾轉,嘆氣:“對不起程淨,我好像吓到你了。”
程淨緩緩地搖頭。
江川便道:“那你以後別再壓抑自己了好嗎,難過的時候就哭出來……不然我只能這樣讓你哭了。”
程淨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被窩裏的胳膊搭上了江川的腰,聲音裏依舊帶着哭腔,只是已經平靜了許多:“媽媽的公司……拿不回來了……”
晏青書的做法,對于程淨來說完全是致命一擊。不管程宇民是出于什麽原因将公司轉移到聶明庭的名下,晏青書已經用他的手段讓程淨看清楚了一切。他失去了從前的身份,自此一文不值,只能任人宰割。
只能放棄,否則晏青書會繼續踐踏他的自尊,甚至還可能踐踏江川的自尊。這兩者,程淨都受不了。
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沒有哪一方面不是完美的,即便有着極高的教養,也遮掩不住骨子裏的自信和驕傲。而這一點,偏偏被晏青書識破了。
那是媽媽的心血,是媽媽一輩子燃燒激情和才華的所在,可他竟然沒有能力拿回來……程淨想到這裏,胸口驀然一痛,難過排山倒海地擠壓着,壓得他喘不過氣,卻又沒辦法開口跟任何人哭訴。
程淨沒有告訴江川,自己被帶去了三亞,被晏青書那樣不動聲色地侮辱了一番。他只是把公司在幾分鐘之內易手的事說了出來,江川靜靜聽着,眼神越來越暗。
“完全沒有辦法了嗎?”江川不死心地問。
程淨道:“可以收購股份,但我現在……但我沒有能力那樣做。”
他抱着江川,把自己縮成一團,不再說話了。
江川伸手摩挲他的臉頰,指尖濕濕的,知道他又哭了,便沒有幹擾,讓他默不作聲繼續哭個夠,心裏說着:不,我們可以的。給我時間,程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