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歧路
070歧路
IP解封了,但程淨沒了玩的興致。
晏青書來過之後,程淨頻繁和宋楊聯系。宋楊得到自由不久,飛了幾趟香港,但收獲微小。公司除了董事身份變更之外,其他的管理構架并沒有太大變化,聶明庭也沒有空降心腹。整體看起來,這不過是他涉足藝術領域的一個證明,而公司運營如何,并不挂心。
程宇民出事之後,公司對大陸的商業交流減少,更多都是和海外的合作。畢竟除了謝嘉雨,也經營着其他藝術家,要以最穩妥的方式減少利益損失。
但這些信息只能讓程淨稍感寬慰,不能化解他的擔憂。
晏青書這樣的人,看着是個纨绔,可是手段如何不是一般人能夠料想的。在和江川談論學校裏的事情時,程淨難免要側面打聽一番,确定晏青書是否要對江川下手。
但直到元旦過去,晏青書一直都沒再有什麽動靜,只時不時在網上騷擾程淨。他表現出一副很閑的樣子,程淨不通過好友申請,他就一直不停地發,锲而不舍。
那天下了雪,地上濕漉漉的,江川考完最後一場,跑去超市采購了一堆食材,在理發店裏搭起火鍋戰場。黃毛特別開心,不停地端盤子端碗,圍着打理食材的江川打轉。黑臉拉了幾次都沒用,無奈放棄,只是臉更黑了。
黃毛圍着江川轉,金毛圍着程淨轉。雖然江川一直不允許程淨碰生冷的食物,但程淨還是買了個西瓜,這會兒在仔細切片,金毛晃着尾巴仰頭看他。程淨丢給它一塊瓜皮,金毛跳起來接住,發現被騙了,哀怨地瞪了程淨一眼。
手機響了,程淨笑着掏出來。是晏青書發過來的消息,程淨沒看就直接删了,重新切了一塊西瓜遞到金毛的嘴邊。
吃火鍋的時候,手機依然響了幾次,程淨看也沒看就直接靜音了。江川覺得奇怪:“誰啊?”
“晏青書。”
程淨這麽回的時候,黑臉隔着桌子看了他一眼。江川把程淨的手機拿過來,看到晏青書發過來一連串的:游戲為什麽不上線?微信為什麽還不通過?幹嘛移除我的關注?
江川把手機扣到桌子上,撈起一塊肥牛放進程淨的碗裏,說道:“你以後別用sheep注冊賬號,太好人.肉了。”
“嗯,用JC。”
程淨乖乖地将肥牛放進嘴裏,江川笑着揉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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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臉沒眼看,扭頭去尋黃毛。然而黃毛像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小孩一樣,正在跟金毛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旁若無人。
黑臉:“……”
晏青書的這點騷擾手段,程淨沒放在眼裏。J大這幾天期末,考完的學生已經陸續回家了,但江川還不能走。項目組沒到放假的時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教授要去北京參加交流會,帶了三個學生,其中之一就是江川。
論資歷是輪不到江川的,程淨有點意外。江川也挺糊塗的:“可能是缺個看管行李打雜的吧。”
整個學期,江川在項目組裏的作用也就這樣了,偶爾也會參與讨論,基本只有被怼的份,但他也不在意。他無知無覺地做着這一切,沒有肖想過什麽,卻也就意識不到,教授看中的就是他這一點。
江川說不明白,程淨就難免挂心,生怕有意外。
但正如江川所言,他負責機票購買和跟主辦方那邊聯系食宿等安排,不存在第三方插手。比特幣的研究又和別的金融項目不一樣,交流會上沒有純粹商界人士出席,只會是教授這種大公司聘請的金融顧問,都是被人恭恭敬敬捧着的,不屑為難一個打雜的大學生。
江川這一去需要逗留三天,程淨從他出發那刻起就在懸着心。當天下午,晏青書再次出現。程淨猛然意識到,自己落進了晏青書設下的心理陷阱,一直在過分擔心江川的安危。
但其實,晏青書的目标始終是他。
晏青書依舊開着那輛騷包又矚目的法拉利,只是沒有闖入米果街,而是停在了附近的商場。他給程淨打電話,将人約來了咖啡店。
再次見到晏青書的那一刻,程淨意識到,自己即将踏入萬劫不複的深淵裏。
程淨心弦緊繃,提醒自己不能被晏青書左右。可晏青書提出來的條件太誘惑了——他坐在那裏,閑閑地攪拌着手中的咖啡,說道:“我可以從聶明庭的手裏拿回你媽媽的公司。”
當天他們坐私人飛機抵達三亞,落地的時候陽光明朗,高大的棕榈科喬木綠得蔚然一片。換了夏天的衣服,程淨走下飛機,和晏青書坐車抵達港口。
一艘白色游輪停在那裏。
晏青書并沒有立刻上船,而是先入住附近的酒店。但他偏偏沒有另外給程淨開一間房,反而假意問:“你介意麽?”
“介意。”
“那對不起了。”
臨近年關,是三亞旅游旺季。酒店大堂的休息區坐滿了人,晏青書的總統套房卻是長期預留的。他們剛剛進了房間,已經有人推着挂滿衣服的衣架過來,讓晏青書挑選晚上宴會的着裝。
晏青書随意看了兩眼,勾着程淨的肩膀吩咐道:“量量他的尺寸,找幾件好看的送過來。”
那人走了,留下衣架。晏青書自顧脫衣服,上身赤.裸着偏頭看程淨。程淨早就走到了窗前,看着遠處碧藍的海和棕榈科喬木,身影孑然冷落。晏青書就這樣走過去,擡手捏住了程淨的下巴,對上視線。
以前馮钰偶爾念叨幾句程淨,晏青書只當小孩子喜歡玩情種那一套,現在算是明白了。程淨這人長着乖巧精致的臉,個性卻是理智又冷靜。有着恣意妄為的資本,卻偏偏守着各種條條框框。太想把這種人從自己經營的一切裏拖出來,一起沉淪,或者完全占有。
摧毀美好的東西是人的惡趣味。
晏青書盯着程淨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漆黑眼睛,忽然俯身。
喉間猛然一痛,程淨伸手緊緊卡着他的脖子。晏青書頓住想要強吻的動作,就那麽看着近在咫尺的男生。
兩個人都沒有松開手,像對峙的野獸。
到底晏青書更疼一些,紅着脖子松開了,視線卻始終粘着程淨,似笑非笑的。程淨面無表情地說道:“強來應該不是你的風格。”
垃圾才幹得出強.奸這種事。他們這些人,什麽都能玩,任何肉體關系都是你情我願。一個不願意,還有幾十個等着,犯不着做出那麽人人不齒的龌龊事。
晏青書微微縮着眼瞳看程淨,半晌扭身,一邊繼續脫着褲子一邊往浴室走去。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笑道:“這邊淋浴的房間很多,我體貼美人,浴缸留給你。”
程淨沒理會,等晏青書光着屁股進了浴室,這才按下私人管家的電話,說道:“進來收拾。”
私人管家離開不久,又有三四個女人過來了,都穿着深V露背短裙,身段妖嬈。她們看到程淨也沒意外,只是打量程淨的眼神格外露骨,仿佛這個漂亮男孩和她們都是一路的。
程淨點了一支煙,淡淡瞥了這些女人一眼,說道:“晏青書在浴室。”
房間多,可以消遣的東西也多,只是程淨沒有興致。他站在窗邊抽了三支煙,晏青書沒有任何出來的動靜。江川發過來短信,說終于到北京了,冰凍三尺,幸好穿了程淨買的羊絨衫,迎風不倒,帥氣逼人。
程淨看着這幾行字,指腹輕輕摩挲着屏幕,仿佛可以看到江川此刻大喇喇笑着的模樣,是心底唯一的柔軟。
他忽然回過神,掐掉煙頭,進客房的衛生間漱口,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天.衣無縫。
晚上九點多,晏青書終于在前簇後擁中登上了游輪。
他們這種的,玩男人還是玩女人,都不是什麽新鮮事。但今天晏青書帶的同性只有程淨一個,而且明顯年紀不大,五官奪目卻神情冷漠。即便被晏青書摟着,也仿佛只是陌路人。
程淨沒辦法阻攔晏青書的這些舉動。
他本就有求于晏青書,此時的晏青書也沒有做出更過分的事,若表現得抗拒,大概就真的看不明白自己所處的境地。
晏青書不介紹程淨的身份,舉動在旁人眼裏又顯得親昵,不像對待朋友。就這麽在宴會上逛了一圈,程淨的身份已經悄悄傳開了。這宴會上來來往往的,除了晏青書這樣的上流纨绔,還有一群打扮妖豔、號稱模特演員的男男女女。他們看程淨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以色侍人的自己人一樣。
很髒。
可程淨也只能忍着。
游輪在海上行駛,宴會的高.潮一輪翻過一輪。無論晏青書他們玩什麽,程淨始終都無動于衷。掌心內側藏着手機,江川的短信隔一會兒發過來,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初次進京的遭遇,隔壁就住着新加坡的學術大佬,滿頭白發可是看起來和善又年輕,他想過去叩門要簽名。
過了零點,忽然收不到任何短信。
游輪進入了公海。
船上的人玩得更放肆了。
十幾個女人脫光了趴在餐桌上掰着自己的屁股,幾個嗑藥磕嗨了的富二代走過去雙手拍打着女人們的屁股,把剛剛開封的瓶口塞了進去,淫.浪聲傳來。
程淨站在二樓的走廊上,俯瞰着樓下的糜爛不堪,轉身背對這一切。
晏青書晃悠悠地走過來,身子貼得極近,聲音裏帶着濃重的酒氣:“這些人,玩一個晚上可以賺幾十萬呢。”
程淨冷淡地看着他:“你到底要做什麽?”
晏青書挑着眉,似笑非笑:“寶貝兒我不是說了麽,拿回你媽媽的公司啊。”
二樓是賭場。
籌碼和現金混在一起,山一樣堆着。
有人坐在賭桌前,懷裏卻抱着細皮嫩肉的女人。贏了,大把的鈔票塞進女人的胸口裏;輸了,手在女人的身上使勁地揉捏着,各種淫詞浪語傳來。
聶明庭也是半醉的模樣,手氣卻格外好,已經連贏了好幾盤,笑着把現金塞進身後陪着的幾個女人懷裏。
晏青書晃着身子走過去,一把拎起聶明庭對面的人,然後自己坐下了。聶明庭微睜了一下眼睛,醉醺醺地看着比自己晚兩天出生的弟弟。
這兄弟倆的确長得很像,連微表情都如出一轍。只是聶明庭始終壓晏青書一頭,神色裏不免帶了些勝者姿态。
“我們好久沒有玩過了。”
晏青書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伸腳碰了碰旁邊的椅子,立刻有人将椅子挪到了他的身邊。晏青書回頭看着程淨,拍了拍椅座。
程淨走過去,坐下。
這兄弟倆平時再怎麽針鋒相對,也僅僅是作為商業競争對手,這麽面對面地較量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其他人都撤掉了籌碼,安心看戲,賭桌上只剩下荷官、程淨還有聶晏兩兄弟。
賭的不是現金。
晏青書不知道從哪兒摸過來一盤軟泥飛镖,撿起一支直接插入聶明庭身後一個女人盤着的發髻裏。那女人吓得尖叫一聲,晏青書道:“我贏了,把她送給我。”
聶明庭的身後圍着六七個女人,這麽一把一把地賭下來,全部成了晏青書的所有物。
晏青書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還有什麽可以賭的呢。”
聶明庭的臉色已經有點臭了。
晏青書卻像看不見,歪着腦袋瞧向程淨,話卻是說給聶明庭聽的:“最後一把,你輸了,香港那家藝術品公司就送給弟弟我好了。”
程淨的目光陡然沉了下去。
不知道荷官是晏青書的人,還是聶明庭的牌運花光了。這一把,他依舊是輸。
再惱,面上也不會露出來的。聶明庭大度一笑,讓助手立刻将股權變更的文件送過來,當場簽字畫押,不及一個人變心的時間。
晏青書晃着那份合同,看向程淨:“寶貝兒我說什麽來着。”
程淨卻忽然面色煞白,起身沖向了盥洗間。
他低估了晏青書。
作為一個私生子,不能冠以聶姓,晏青書卻做到了和聶明庭分庭抗禮的地步,除了有聶奕之的暗中扶持,本身手段就足夠厲害。
今天晏青書的目的根本不是從聶明庭的手裏拿到公司,而是徹徹底底地摧毀程淨。
他不用親自開口,但從總統套房到海上游輪,所有旁人的目光都在昭示着,程淨現在不過是個任人拿捏的小角色,想要爬回去就只能依附這些金光璀璨的富二代們。
今非昔比,程淨又何嘗不清楚。
因此晏青書最重的一擊,就是通過賭博這種方式拿到公司。而且他還讓程淨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珍惜無比、誓死要拿回來的公司,在他們的眼裏和那些錢色交易的女人是同一個玩意兒。
人格和自尊,就這樣被人漫不經心地踐踏破碎。
程淨趴在淨手池上幹嘔着。
他沒有吃任何東西,喉嚨裏又苦又澀,嘔得五髒六腑仿佛要被掏出來,身體裏有什麽玻璃似的碎成一片,疼得他無法言語。
晏青書走進來,笑眯眯的:“哎呀不舒服嗎,要不要給你的男朋友打個電話啊。”
他晃着手裏的衛星電話,貼到程淨的耳邊說道:“寶貝兒,跟了我吧。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程淨的一只手撐着淨手池的臺面,另一只手接過衛星電話,面無表情地撥通了江川的號碼。
晏青書臉上的笑容瞬間裂開,等着程淨說分手。
程淨:“喂?”
江川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這號碼誰的呀?程淨你這是剛睡醒嗎,晚上的短信都沒回我,電話也打不通。你怎麽能這個時候醒啊,我跟你講,北京的外面冷死了,室內熱得我一頭汗。我不是告訴你隔壁住着世界級的學術大佬麽,我晚上跟他聊天了!我這破口語,他竟然還能聽得懂。明天早上九點就開會了呀,我有點興奮,睡不着。哎程淨你在聽麽,趕緊睡吧,我明天早上出發前再給你打電話。”
程淨的聲音靜靜的:“江川,你在那邊不要感冒了,出門多穿一點。”
江川:“我知道的。出門就坐車啊,不過我會多帶件衣服,以防萬一。”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江川終于想起來:“你這號碼誰的啊,大半夜跟誰在一塊兒嗎?”
程淨:“晏青書的。”
江川:“他大爺的,半夜找你幹嘛!”
程淨:“沒事兒,我把他扔出去了。”
他最後說了一句晚安,然後把電話狠狠往牆上一摔,趁着晏青書沒反應過來,擡腿抵在對方的小腹上,胳膊卡住對方的脖子,眼睛裏猩紅一片。
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和森然的冷意:“我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晏青書比程淨大了八歲,畢竟多吃了一碗鹽……嗯,程淨的反殺技能讀取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