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門考試滿分兩百分,她考了一百九十八。
被一中的招生人員這樣誇獎自己學校的學生,校長自然與有榮焉,親自去通知了阮蓁蓁不說,還高興地和她姥爺姥姥說了許久。
兩位老人聽得稀裏糊塗的,只知道自己外孫女好像是考試考得非常好,但一旁乖乖坐着的阮蓁蓁卻聽得十分清楚明白,心裏高興得撲通亂跳。
校長前腳出了姥姥家門,阮蓁蓁後腳急忙和姥爺姥姥打了招呼,就匆匆地出門去和吳曉青分享喜訊了。
☆、寬膠帶
幸運的是,一向成績不錯的吳曉青同樣收到了學校通知,也可以去一中讀書。
阮蓁蓁心情十分美好,拉着吳曉青就開始幻想她們以後的中學生活,絲毫沒有發現一旁的吳曉青臉色似乎有些不對。
吳曉青媽媽倒是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了幾句:“是啊,我們曉青學習成績就是不如蓁蓁,雖然說考上了吧,還要交好幾千學雜費呢。哪像蓁蓁,人家學校一共也沒幾個免學費的名額,蓁蓁就趕巧碰上了一個。”
阮蓁蓁遲疑了一下,終于發覺出情況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只能慢慢收起了臉上燦爛的笑容,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吳曉青。
吳曉青假裝沒看見,轉頭認真看起了電視。
房間裏一陣詭異的沉默,電視機哇啦哇啦的聲音吵得人心煩,阮蓁蓁坐立不安地張望了一會兒,最後只能借口說自己要回家吃飯了。吳曉青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她立刻匆匆出了堂屋門。
吳曉青媽媽正在院子裏洗衣服,看見阮蓁蓁出來,笑着打招呼:“蓁蓁,這麽快就回家啦?不再玩會兒?”
“不了。”阮蓁蓁輕聲回答。
吳曉青媽媽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你說話怎麽一直都這樣啊,跟沒吃飯一樣。電視裏說這叫什麽來着,娘娘腔是吧?”
阮蓁蓁皺眉,她明顯地感覺到了吳曉青媽媽的惡意,卻有些不明白這惡意突然出現的原因。
發現她不說話,吳曉青媽媽撇嘴:“行了行了,你回家吧,我還要洗衣服呢。”
阮蓁蓁心裏發堵,一言不發地出了她們家大門。
之後她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晚飯後姥爺照常出去溜達的時候,特意把她給叫上了:“你明天不是就要回家了嗎,以後說不定就見不着那個吳曉青啦。晚上再去跟她玩會兒,到九點的時候我去接你回來。”
阮蓁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點頭。吳曉青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們總不能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疏遠了。
吳曉青家裏今晚格外得熱鬧。她媽媽喜歡打麻将,這天晚上照常在家裏支起桌子,叫了幾個人過來玩,打麻将的和串門來聊天的一群婦女們大多數都帶着孩子,阮蓁蓁到的時候,吳曉青正領着這群小屁孩一起玩。
看到阮蓁蓁進門,吳曉青眼睛一亮:“你來得正好,快來和我一起哄哄這群小屁孩,我媽她們打麻将,這群小孩兒就交給我了,真煩人。”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白天兩人之間尴尬的氛圍,阮蓁蓁心裏默默松了口氣,不禁嘲笑自己實在太過敏感,總是喜歡多想,吳曉青這不是根本就沒怎麽樣嘛。
兩個人帶着一群鬧騰的孩子,又是玩游戲,又是屋裏屋外地一起捉迷藏,總算是沒讓他們跑去打擾打麻将的大人們。
快到九點鐘的時候,有些孩子開始犯困,鬧着要回家,大人們的麻将算是徹底打不成了,只能無奈地收了場。阮蓁蓁看看牆上的挂鐘,姥爺應該也快來催她回家睡覺了,時間剛剛好。
兩人哄着一群孩子玩了這麽長時間,還是挺累的,她們半癱在吳曉青家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就等着姥爺來喊人了。
畢竟來了那麽多人,屋裏有些亂,吳曉青媽媽收拾到一半,突然驚訝地問:“櫥櫃裏那卷大膠帶怎麽不見了?”
阮蓁蓁和吳曉青都沒出聲,她就拔高嗓門,再次問了一遍:“吳曉青,問你呢!那卷大膠帶怎麽沒了!五塊錢一卷買的,還沒用過幾次呢!”
眼看她媽發火了,吳曉青沒出聲,沉默地轉頭看了一眼阮蓁蓁。
阮蓁蓁莫名其妙地回看過去:“你看我/幹什麽,我也不知道呀。”
聽到她這樣說,吳曉青媽媽突然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語調松緩下來:“原來是蓁蓁拿的呀,那沒事兒,你現在拿出來還給我們就行,偷東西可不是好習慣。”
阮蓁蓁驚訝地瞪大了眼:“你說什麽呀?我根本就沒看見過什麽膠帶!”
吳曉青媽媽語重心長地說道:“沒事,阿姨不跟你計較,你把膠帶還回來就行。”
“怎麽就變成我拿的了?”莫名奇妙被冤枉成小偷,阮蓁蓁氣得眼圈都紅了,“曉青,你說話呀,剛剛咱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你看見我拿你家膠帶了?”
吳曉青縮了縮脖子:“我不知道,你們別問我,我怎麽會知道誰拿了誰沒拿呀。”
被背叛的感覺和被冤枉的恥辱感簡直讓阮蓁蓁崩潰,她噙着淚,努力瞪大眼睛看着吳曉青媽媽,難得大聲質問了一次:“你說我拿了你們家東西,你有證據嗎?”
吳曉青媽媽卻根本不理會她,只是撇嘴嘟囔:“行了行了,不承認算了,不就是個膠帶嗎,不還算了。哭什麽哭,就會哭。”
阮蓁蓁對她這種油鹽不進的中年潑婦做派束手無策,只能氣憤又委屈地轉身就跑。
出大門的時候,姥爺剛好走了過來:“蓁蓁啊,你怎麽自己出來了?”
阮蓁蓁小聲回答:“困了,想睡覺,不想玩了。”
姥爺點點頭,點燃一支煙圈,在前面慢慢走,阮蓁蓁低頭跟在後面。
“你們今天一塊玩了什麽啊?”姥爺問。
“沒玩什麽。”阮蓁蓁擦掉不小心掉出來的眼淚,心不在焉地回答。
姥爺突然停住了腳步:“到底怎麽了,蓁蓁?”
阮蓁蓁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吳曉青她媽非要說我偷了她們家的膠帶,我怎麽說她都不聽……”
姥爺沒說話,悶悶地抽了一口煙,然後突然轉身,拉起阮蓁蓁的手就往回走。
阮蓁蓁被他拉扯得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她還從來沒見過姥爺這麽着急,不禁有點害怕:“姥爺,姥爺,你怎麽啦?”
“我去問問她,誰敢說我家蓁蓁偷東西!偷他們家什麽了!”
“啊?不是,姥爺,你聽我說……”阮蓁蓁再也顧不上委屈,被姥爺拖着已經進了吳曉青家門。
“同林家的,你給我出來!”姥爺站在吳曉青堂屋門口怒喊。
阮蓁蓁震驚地看着姥爺,她見多了姥爺沉默寡言的模樣,還從沒見他發過這麽大火。哪怕總是被姥姥各種唠叨埋怨,他最多也就是沉默地抽幾口煙,從來沒有真的發過火。
屋門本來就是大開,正在掃地的吳曉青媽媽很快走了出來。
見到這樣的狀況,她多少已經明白了幾分,話還沒說就先帶上了幾分笑:“叔啊,這大半夜的,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我不能來啊!”姥爺狠狠抽了一口煙,掐滅煙頭,“蓁蓁脾氣好不跟你吵架,來,你跟我說,我們蓁蓁偷你們家什麽東西了!”
“叔,你看你,至于生這麽大氣嘛。”吳曉青媽媽半是尴尬半是不以為然,“我們家一卷新膠帶找不着了,我就是問蓁蓁有沒有看見,誰說她偷東西了?這孩子的話哪能全部當真啊,看您這火兒發的,都把我給說懵了。”
騙人!阮蓁蓁盯着她滿臉的假笑,心裏非常生氣。她從姥爺身後走出來,剛想要說話,被姥爺扯着手再次擋在了身後,只好暫時閉嘴。
“我不管你怎麽說,我們家蓁蓁從來不會騙人。這孩子說你說了那些話,你就是不認也沒用!”姥爺扔掉煙卷,“這種事情是你能随便栽到一個孩子身上的?更何況兩個孩子從小玩到現在,你一個大人,懂不懂事,有沒有一點良心了!”
吳曉青媽媽一向兇悍,什麽時候被人指着鼻子教訓過,當時臉上的笑就撐不住了:“我看你年紀大喊你一聲叔,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還教訓我,先管好你們家孩子吧!小小年紀就手腳不幹淨,誰知道是跟誰學的,以後還說不定變成個什麽樣子呢,您可多操點心吧!”
姥爺從來沒和人吵過架,這會兒被一個小輩這樣拐彎抹角地罵,氣得全身直哆嗦:“我不跟你擡杠,你就說,你說我們蓁蓁拿了你家東西,誰看見了?”
吳曉青媽媽撇嘴:“沒人看見就算她沒偷?反正我們家膠帶是不見了,今天晚上我們家那麽多人,我沒看見,說不定有其他人看見了。你別鬧了,領着她回去吧,一會兒人家聽見聲音出來,再當面指出來她偷了東西,那可就不好看了。”
姥爺狠狠瞪她一眼,低頭問阮蓁蓁:“今天晚上都有誰來他們家了,你還記得不?”
阮蓁蓁點頭:“記得。”說是來了一屋子人,其實加起來也就是六個大人帶了五個孩子而已,她當然還記得。
“行,姥爺帶你一家一家去問,看看到底誰能昧着良心說,我們家蓁蓁偷東西了!”
吳曉青媽媽有些心虛地叫嚷:“去就去呗,嚷嚷什麽,真要是我說錯了,我給這死孩子道歉!要是我沒錯,你們就要賠錢!賠我的新膠帶!”
姥爺不再理她,牽着阮蓁蓁就往外走。阮蓁蓁回頭看了一眼,吳曉青正躲在門後面,目光閃爍地偷看。她失望地低頭,跟着姥爺出了門。
☆、小白臉
阮蓁蓁沒有拿所謂的“新膠帶”,因而詢問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夜晚九點鐘被敲開家門的幾戶人家感覺十分莫名其妙,不懂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這個老頭怎麽就樂意這麽小題大做。就連阮蓁蓁,也覺得這樣似乎太過火了,幾次想要勸說姥爺和自己回家。
但這位沉默了一輩子的老人顯然有着自己的堅持,他緩慢而鄭重詢問每一個打開家門、面露詫異的村人:“今天晚上,你看到有誰拿走吳同林家裏的膠帶了嗎?那個人是誰?是我家蓁蓁嗎?”
黃土地裏勞作了一輩子,他的脊背早已微微佝偻,但此刻他努力地挺直了脊梁,堅持要從每個在場的人口中聽到确切的答案。
大家詫異而驚奇地看着他,阮蓁蓁眼眶紅紅的,不再多話,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終于,他們敲開一位今晚去吳曉青家裏串門的鄰居大門時,她很詫異地回答:“那是吳同林家裏的?我說我們家孩子今天回來,怎麽一直在玩一卷寬膠帶,原來是從他們家拿的啊。”
事情終于弄清楚了,姥爺牽着阮蓁蓁的手,拜托她去還膠帶的時候說清楚,這件事情和蓁蓁并無關系,她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兩人沒再去吳曉青家裏,只默契地并排散步回了家。像是終于了卻了一樁重要的心事,姥爺重新點燃一根煙卷,沉默地抽了起來。
委屈不需忍,但得理也要會饒人。
阮蓁蓁仰頭看着姥爺被那點細微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臉,心裏的委屈難過突然全都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似乎從骨子裏都在散發着的甜。
這天晚上,她和姥姥睡覺時,她主動提起了那件仍然讓她忍不住心懷芥蒂的事情:“姥姥,你知道咱們村最西邊住着的那個老婆婆嗎?聽說她兒子喝藥了?她家院子還有點破,是土牆,沒有大門,你知道她嗎?”
姥姥年紀大了,沾床就困,此刻聲音裏已經染上了朦胧的睡意:“嗯……知道,那個瘋婆子……她兒子媳婦離婚了,女的帶着孩子跑了,兒子自殺了,從那會兒就傻了啊……我想想,聽說她現在糊塗得厲害了,總是把別家孩子當成她孫子孫女呢,你沒事可別去那兒玩……”
阮蓁蓁心髒跳得很快,她抖着聲音問:“真的?她還把別人家孩子當她孫子孫女?那她會給人家塞錢塞東西,還非要拉着人家去她家嗎?”
姥姥迷迷糊糊應了一句:“那誰知道,我也不去那邊……行了,快睡吧,明天你就要回家了……呼……”
阮蓁蓁把頭埋進枕頭裏,眼睛濕了濕,又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無憂無慮的暑假過得飛快,阮蓁蓁每天跟在江岚身後,認識了不少的新朋友。兩人之前因為一年未見産生的一點距離感,也在這兩個多月的相處中迅速消失殆盡,并逐漸形成了更加親密的相處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江岚高考超常發揮,分數十分令人驚喜,她考慮再三,最終還是在江父的建議下填報了京市一所不錯的大學,并如願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江岚的大學開學比較早,她臨走的時候還在遺憾沒辦法親自去送阮蓁蓁開學,但最終還是被小姑娘紅着眼睛笑着送上了車。
江岚開學一周後,阮蓁蓁也該去新學校報到了。
媽媽送她去學校,他們學校宿舍十分令人驚訝,一間宿舍居然要住十八個人。宿舍空間很長,兩邊分別排列着六個床位,每個床位分為上中下三層,阮蓁蓁猶豫再三,選擇了其中一張床的中鋪。
幫她安排好一切,媽媽就要回去了,阮蓁蓁對宿舍裏已經到了的室友們羞澀地笑了笑,送走媽媽,回來一頭就鑽進了自己床/鋪,忐忑地聽着未來的室友們說話。
有人問她,她就很快地回答一聲,沒人主動和她說話,她就只是沉默地聽着。很快,室友們意識到這是一個十分羞澀內向的同學,再加上大家并不熟,漸漸就沒人主動和她說話了,她這才緩緩松了口氣。
報到後第二天,他們要在已經分好的教室集合。阮蓁蓁被分在初一八班,順着門口班級提示找到八班教室,她緊張地深吸幾口氣,這才小心地走進教室。
她進班比較早,班裏同學來得只有一小半,看到有人來,好幾個活潑的同學都将視線移了過來。
阮蓁蓁紅着臉笑了笑,她生怕有人和她搭話,因此并不敢和新同學們對視,只在一排排的桌椅間有些窘迫地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在第一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很快班級的同學陸續到齊了,大家紛紛找了位置先随便坐下。他們的班主任是個打扮靓麗的女老師,她宣布了幾件事情,然後讓大家下樓排好隊,一起參觀校園,中午又一起去食堂吃飯。
阮蓁蓁特意在學校裏留意了一下,沒有看到吳曉青的身影,她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輕松地嘆了口氣。
下午班主任給大家調了座位,又發了新書。阮蓁蓁坐在第三排中間位置,同桌是個笑容很甜的女孩兒,她也友善地笑了笑,再低頭看看書桌裏的新書,總算是找到點歸屬感一般松了口氣。
新的學校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樣艱難。阮蓁蓁交了新朋友,是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兒,名字叫宋薔,她皮膚有些黑,很瘦,總是喜歡主動找阮蓁蓁說話,兩人很快就熟悉起來。
第一周結束,阮蓁蓁基本已經習慣了學校的節奏。她很安靜,話不多,要求也不高,每天聽聽課、看看書,再和宋薔作伴一起吃飯接水洗衣服,過得輕松又自在。
唯一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的,就是宋薔的一個老鄉男同學,名字叫葉琤,他總是喜歡湊過來和她們兩個說話。不過宋薔似乎很高興,幾次下來,阮蓁蓁慢慢也就習慣了。
因為是新生開學第一周,很多從未離開過家的學生都會想家,所以學校第一周結束後放了三天假,讓學生們回家。
王麗荷早早地就等在家門口了,一看見她,就忍不住問了起來:“學校怎麽樣啊?習不習慣?學習難不難,學得會嗎?咱們村好多學生都哭着往家裏打電話,你怎麽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啊……”
阮蓁蓁眨眨眼:“為什麽哭着給家裏打電話?”
“就是想家了呗,你也是第一次離家裏那麽遠,是不是也偷偷哭了啊。”
阮蓁蓁搖頭:“我沒哭啊,我不是才在學校裏呆了五天嗎?”
王麗荷哭笑不得:“也是,反正你從記事起就在姥姥家,本來就沒怎麽在家裏待過,看來還是我/操心操多了。”
兩人說着話往屋裏走,終于等媽媽問完了情況,阮蓁蓁眼神止不住地往隔壁瞟:“岚岚姐……“
王麗荷沒好氣地說:“天天惦記你岚岚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親姐呢。她是大學生,離家裏更遠,怎麽會這麽快回來,估計要等國慶節才會回來吧。”
阮蓁蓁只能有些失望地進了屋。她沒有手機,江岚卻是有的,而且江岚走之前特意給她留了手機號碼,只是她一直想不出來打電話過去要說什麽,只好暫時放棄這個念頭。
阮蓁蓁這次回來,還特意回了姥姥家一趟,然後就聽說吳曉青家裏人嫌一中的花費太高,讓她去讀三中了。
兩個人從小學二年級就開始形影不離,現在一下子分開了,結果卻并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無法接受。
開學第二周,一中沒有放假,只給學生留了周日一下午的時間,讓他們自由活動,其他時間正常上課。
阮蓁蓁從教學樓裏走出來,正在微笑着聽身邊的宋薔說着什麽,冷不丁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江岚!她不是在京市上大學嗎,怎麽會突然來她們學校了?
江岚笑着伸出手臂,愣了半天的阮蓁蓁終于忍不住歡呼一聲,興高采烈地跑了過去。
她邊跑邊喊:“宋薔,我江岚姐來啦,今天下午不能和你們兩個出去啦,你們好好玩!”
宋薔一臉懵地看着一向安靜內斂的小姑娘突然變成了個瘋丫頭,連身後走來的老鄉同學葉琤的問話都沒聽清。
葉琤只好又問了一遍:“阮蓁蓁呢?等會兒你們兩個可不要來晚了。”
宋薔回過神來,指了指已經跑遠的阮蓁蓁的背影:“你來晚了一步,阮蓁蓁已經跑啦,有人找她。”
葉琤皺眉看了過去:“誰找她,男的女的?”
“女的呀,好像是她什麽姐,她都快高興瘋了。”宋薔說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這麽問?不會是……”
葉琤打斷她:“行了,那咱們兩個去,你等會兒不要遲到。”
“好嘞!”宋薔高興地答應了。
兩個人此時還不知道,站在不遠處的江岚早就看見了他們兩個。蓁蓁剛剛可是告訴那個女同學,讓“他們兩個”出去,不用等她了。
那另外一個要一起出去的人,就是那個個頭挺高的小白臉?
她上上下下掃了“小白臉男同學”好幾眼,決定一會兒要再和蓁蓁明确一下,小朋友絕對不可以早戀。
作者有話要說: 應編編要求,改名啦~
據說原來的名字,理解偏了的話,會有點……色/氣?
(=′ー`) 希望大家還能認出文來……
剛剛發現掉收了,雖然總共也沒幾個收藏,感覺自己在玩單機(_)
☆、小脾氣
正好是午飯時間,兩人也沒有走遠,只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家小吃店,随便要了幾樣吃的。
阮蓁蓁的興奮勁兒已經消退了不少,想起來自己剛剛的失态,臉色更紅了。
“岚岚姐,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京市嗎,怎麽突然來了?”
江岚笑眯眯地把剛上的飯菜往阮蓁蓁的方向推:“我請假了啊。”
“剛開學沒多久就請假?”阮蓁蓁驚訝地問,“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江岚笑着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還不是你這個小朋友,不聽話,讓你給我打電話,我都等了一個月了,電話呢?”
“才三個星期嘛……”阮蓁蓁捂住額頭,不給她戳,“姐,你回家了沒?江叔叔已經知道你回來了吧。”
“噓,我爸不知道,不能告訴他。”江岚神秘兮兮地湊近她,“要是讓他知道我偷偷請假回來,又該念叨我了。”
“可是……”阮蓁蓁猶豫。
江岚笑着安撫:“好啦,騙你玩的。我爸他知道,我沒回家,但是給他打過電話了。你看看你,小丫頭一個,天天嚴肅着張小臉。”
“我哪有……”
“再皺眉要長皺紋了!”
“哎呀,岚岚姐!”
兩個人在愉快的氛圍裏結束了午餐。
走出小吃店的時候,阮蓁蓁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磨蹭着不肯走。
江岚笑着牽住她的手:“這麽喜歡?那你以後和同學一起以後多來幾次。”
說到一半她頓了頓,“和女同學一起來。”
阮蓁蓁并未發現她話裏隐含的意思,情緒有些失落:“岚岚姐,你什麽時候走啊?”
“小蓁蓁,怎麽每次見面你都要趕我走啊?”江岚佯怒,“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麽樣。”
“不是不是!”阮蓁蓁急着要解釋,一擡頭撞見江岚含笑的眼睛,才知道她又在逗她玩,“岚岚姐……”
江岚揉揉她頭頂的碎發:“我現在不走,下午帶你出去玩會兒,坐最後一班車回家就行。”
阮蓁蓁這才忍不住笑起來:“姐,那你回來到底要幹什麽呀?還有,咱們等會兒要幹什麽?”
“本來打算的是先帶你買點衣服什麽的,算是姐給你的開學禮物。你要是不喜歡衣服,買別的也行,反正我們家蓁蓁的開學禮物我肯定是要送的。然後呢,我等會兒順便回家去,跟我們家老頭商量點事兒。”
“買衣服?”阮蓁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來不及再多說什麽,就被江岚推着走了。
“行了行了,小寶貝,咱們先去步行街,路上再盤問你姐行不行?”
什麽小寶貝……阮蓁蓁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低頭抿唇,不敢說話了。
車站不遠處那條步行街,算是他們縣裏規模比較大的一條商業街了,裏面包羅萬象,自然不會缺乏售賣衣服的店鋪。
這條街上的許多店鋪都裝修的十分精美,阮蓁蓁自己是從來不會去那些地方的。精裝修往往意味着高消費,這一點阮蓁蓁從鄉下的集市上就已經充分體會到了。
“蓁蓁,你以後需要買什麽東西,也可以和同學來這邊。就算不買,逛逛當是散心也行啊。”江岚說着,又忍不住強調一句,“和女同學一起來。”
阮蓁蓁這次倒是注意到了她特意強調的“女同學”幾個字,但她卻沒心情去深思了。說話的功夫,江岚牽着阮蓁蓁就要往一家服裝店走。
高大上的玻璃門,整體色調協調融洽的內部裝修,寬敞的內部空間,擺挂整齊的各色漂亮服飾——無一不在顯示着一個字,貴。
阮蓁蓁拽着江岚,試圖讓她停下:“姐,其實我有衣服穿,真的不用買……”
江岚無奈地握緊她的手:“你是嫌棄我,才不要我送的禮物?”
阮蓁蓁從小在姥姥家長大,耳濡目染,老一輩節儉的觀念早已深入骨髓。
姥姥這麽多年沒給她買過一件衣服,全是親自動手做的,有些甚至是将她媽媽的舊衣服重新拆補,做好了拿給她穿。不過她在這方面有些不怎麽開竅,沒什麽要注意自身形象的觀念。再加上她身在農村,身邊甚至還有些邋遢拖鼻涕的孩子,而她起碼還保持着幹淨衛生,所以倒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三年級的時候,姥爺在地攤上給阮蓁蓁買了兩件新秋衣,為此還挨了老伴一頓罵。不過她倒是高興得不行,硬是把衣服穿到了實在不能穿的地步,才戀戀不舍地讓姥姥給收了起來。
阮蓁蓁家裏加上她一共有三個孩子,個個年紀都還小,要操心的事情多的很。她很小的時候,媽媽王麗荷倒是還有時間,把小姑娘打扮得嬌俏可人,可後來孩子多了,她就顧不過來了。
爸爸阮明輝一向不愛操心,家裏家外都靠王麗荷一個人操持。阮蓁蓁被送去姥姥家,上學再加上寄養,一周才回家一天,家裏又先後有了兩個新的小生命,王麗荷忙得一個頭兩個大,哪裏還顧得上去注意,她不常回家的大女兒,居然就這麽對付着過了這麽多年。
直到阮蓁蓁要去縣裏上初中了,她才恍然驚覺,孩子居然連個合身得體的衣服都沒有,這才急急忙忙帶着阮蓁蓁買了兩身衣服。
家裏情況特殊,衣服肯定買不了貴的,不過即使這樣,阮蓁蓁也很高興了。但她沒有想到,縣裏面的初中,同學們居然都穿得那麽好看,以至于她見到同宿舍的室友和同班同學時,不自覺地就低下了頭。
一向懂事的她是不會和媽媽提這些事的,只能假裝沒有注意到自己和別人的不一樣,假裝一點也不在意這種不一樣。
可是在了解她的江岚面前,這點薄弱的僞裝很快就被看破了。
江岚知道小姑娘家境不太好,但是自尊心卻很強,因此并沒有直接說什麽,只是把本來就打算要送的禮物直接給改成了新衣服。因此她這回是非要小姑娘收下才行,誰說什麽都沒用。
這麽漂亮乖巧的小姑娘,理應配得上最好的東西,只是幾件普通衣服而已,她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小姑娘不自覺地對別人投去羨慕的目光,然後還假裝看不見呢。
“聽我的,咱們多逛幾家,多買幾件,你姐掙錢啦,要給我表現的機會呀。”
“岚岚姐,我知道你好,可是我真的不需要買衣服,而且這種店一看就很貴……”阮蓁蓁努力拽住她的手。
“不貴不貴,都是糊弄人的,其實都一樣。”阮蓁蓁的小胳膊小腿怎麽可能扭得過江岚,她很快就被江岚拉進了店裏。
知道讓小姑娘自己選估計是不可能了,江岚轉悠兩圈,拿了兩件衣服遞給她:“去試試。”
阮蓁蓁搖頭:“我不想要。”
“乖,去試試不行嗎?”江岚誘哄道,“就試一下,不喜歡我們就不要,好不好?”
阮蓁蓁想說“不好”,可是對着江岚那樣寵溺的眼神,她根本說不出來。
“真的嗎?我不喜歡就不要?”她猶豫地問。
“當然了。”江岚點頭應諾,順便又忍不住摸了摸她頭頂的碎發,“就知道我們蓁蓁最乖了。”
“姐……”阮蓁蓁躲了躲,沒能躲開這個親密的動作。她偷偷瞄了一眼店員,忍不住臉紅了。
弄得好像她真的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兒一樣,阮蓁蓁氣嘟嘟地想要瞪江岚一眼,想想又舍不得,只能跺腳進了試衣間。
“用我幫忙嗎?”江岚守着試衣間門問。
阮蓁蓁急忙回答:“不用!”
江岚的眼光很好,鏡子裏出現的人讓阮蓁蓁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漂亮過,可是這家服裝店的鏡子似乎有着魔力,讓她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并不是一個醜姑娘。
“喜歡嗎?”江岚問。
阮蓁蓁想起試衣間裏翻到的這兩件衣服的吊牌:“不……”
“蓁蓁,好孩子不可以撒謊。”江岚故意擺出嚴肅的表情。
阮蓁蓁臉紅起來。她确實不擅長撒謊,更不擅長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
“真的太貴了……”她小聲說,語氣裏甚至帶了些哀求的顫音,“褲子和上衣,加起來都快兩百了……”
她小學時期幾乎沒有過零花錢,看着同齡的孩子們一起吃零食買東西,實在忍不住去才和姥姥姥爺要的時候,一般也就是要個一角錢。兩百塊,對于沒花過錢的阮蓁蓁來說,真的太多了。
小姑娘的表情十分怯懦,看得出來是真的舍不得花這麽多錢。
江岚心中泛起酸酸麻麻的疼。
“喜歡就行。”她笑了笑,“這又不是什麽名牌,別怕,姐有錢。”
出店門的時候,阮蓁蓁還在猶豫。她看着江岚手裏拎着的袋子:“姐,現在退掉還來得及。”
“不退。”江岚輕飄飄的一句就頂了回去。
小姑娘覺得自己浪費了錢,又生氣江岚不聽勸,賭氣又愧疚地走到了前面,低着頭不說話了。
江岚身高腿長,幾步就追了上去。看着小姑娘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她蹲下身,終于還是說了些掏心窩的話:“蓁蓁,聽姐的。你有時候不需要太懂事,知道嗎?千萬別委屈自己,你想想看,如果你自己都不願意對自己好,誰還會願意對你好?這兩件加起來才花了不到兩百塊,有的人一件衣服都要成千上萬,她們憑什麽就能穿那麽好的,而我們要委屈自己呢?”
阮蓁蓁紅着眼圈低頭,咬着嘴唇不肯說話。
步行街人來人往,此起彼伏的路邊吆喝和行人的說笑聲交織,十分熱鬧。兩個人置身其中,卻仿佛已經聽不見周圍的嘈雜。
江岚嘆口氣,繼續給小姑娘灌心靈雞湯:“咱們沒錢不怕,怕的是心窮,知道嗎?我知道你是怕姐花錢,可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掙錢了,這是真的,我不怕你花,就怕你跟我生分,懂不懂?”
阮蓁蓁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滾落下來:“姐,對不起……我不是生你的氣,我就是覺得,我花你這麽多錢真的太不應該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