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火葬
姜檸是姜家大小姐的身份被揭開了,長香琳琅閣的繡娘們炸開了鍋, 個個目瞪口呆。
“安兒就是……姜家大小姐?!天下第一美人?就是……安兒?!?”洗華良久未懵過神來, 委實不能消化這樣大的消息。
浣月到底是大繡娘,性子略沉穩些, 雖她心裏着實訝了一把,倒也未如洗華那般驚得合不攏嘴。
伸手拍了拍洗華不太靈光的小腦袋, 溫柔笑道:“你這傻妮子, 想想如安兒那樣博學多識,明眸善睐的姑娘,又與咱們掌櫃是故交, 怎會出自一般人家的小門小戶。”
池音搖搖頭, 感慨萬分:“怪道直覺得那安兒渾身遍是矜貴絕塵的氣勢,你們可還記得上回徐氏那幫子來咱鋪子裏訛錢,瞧她始終不慌不忙, 有條不紊的, 嗆得那些人半天憋不出個鳥語,當時我便覺得她實在不一般。”
洗華忙跟上附和:“記得記得, 還有之前明玥縣主的事,出了那樣大的岔子,安兒只去縣主府上不過半個時辰便解決了。”
“可不, 難就難在安兒她不精通女紅, 卻真真是處理事情的一把好手。”池音又道。
……
“小臭妮子又趁我不在,在背後編排我什麽呢?”洗華和池音兩人正說得起勁兒,忽聞一道細軟清越的嗓音自外頭飄了過來。
“呀!天下第一美人!”洗華一瞧, 瞬即樂了,忙不疊地跑到姜檸面前,仰着小臉兒咋咋呼呼地直接一把摟住了她。
“這麽愛我啊?”姜檸唇角挑笑,擡手捏了捏她嬌滴滴的小臉蛋兒,朝她緩送了個媚眼兒揶揄道:“只可惜我是個女兒身,若不然,定要将你這小嫩娃兒娶回家。”
“啊呀安兒你都跟掌櫃的學壞了!”洗華連忙從她懷裏鑽出來,揉了揉自己被蹂.躏的臉頰,撅唇嗔怪道。
“有嗎?”說着,姜檸又趁勢拍了下她的小屁.股,跟着細長眉梢挑了挑,學起陸紹人平日裏的油腔滑調,輕挑一笑:“喲,真嫩~”
洗華被她摸了這下像是踩了尾巴的小花貓,忙捂着屁.股驚叫地跳起來,而後躲到浣月身後佯裝委屈:“浣月你看安兒呀,只知道欺負我嗚嗚~”
幾人皆被她這副嬌羞女兒家的小模樣給逗樂了,紛紛哧笑出聲。
玩鬧過後,姜檸與浣月對視了眼,浣月會意,正了正神色,“掌櫃的近日要出趟遠門,今早遣了人來吩咐,他出門在外的這段時間,鋪子裏的事暫由安兒主理。咱們幾個要與安兒打好配合,帶着底下的繡娘們認真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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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華與池音點頭應下,之前陸紹人常不在鋪子,她們這些人也習慣了拿不準的事就去找姜檸做主,因而不疑有他。
“昨兒個我與浣月察看了近些個月咱們鋪子的賬簿,除去嫁衣那部分進賬數目有所提高,其餘收成都未見變動。停滞不前那便是在倒退了,故此掌櫃的不在的這段期間,我會帶領大家大規模的整改一番。”說着,姜檸擡手朝淨餘示意了下。
只見淨餘拎了摞卷宗,一一鋪展了幾案上。
姜檸走上前,順便招了招手喚她們幾個人過來,雙手撐在案沿兒上,不緊不慢地分析道:
“你們瞧,鋪子平日裏最大的進賬收成是定制嫁衣,可嫁衣往往是大活兒,局限性太大,耗時耗力,且出一套的周期太長。”
“那安兒你想如何整改?”池音疑惑問道。
姜檸勾了勾唇,“放出消息,今個年底前咱們鋪子限量只接五套嫁衣,且以拍賣的形式接單,價高者得。”她放緩了語速,字字清晰。
洗華幾人皆面面相觑,唯浣月最先反應過來,“搞得動靜越大,來得人越多,屆時價擡得越高,”
“沒錯,這只是其一。”姜檸盈盈一笑,複又道:“按照工期将這五套嫁衣依次列了順序,那騰出來的空當兒,咱們可以再額外多撈一筆。”
洗華一時有些懵住,摸不着頭腦道:“此話何意?”
“限量之後,便該是走量了。”說着,姜檸不知從哪兒轉了副地圖出來,緩緩展開在幾人面前:“京中有這樣幾處地方,每年都會定制大批量女子的衣物挂飾,你們覺得此為何處?”
“……總不會是妓……青樓吧?”池音不敢置信地試探道。
姜檸打了個響指,眯了眯清眸笑道:“正是。”
“青樓???!”
“鵲枝樓??!?”
“春十裏??!?”
衆人皆震驚不已,紛紛錯愕道。
姜檸伸了纖長食指在幾人面前搖了搖,“都不是。”繼而她指節微蜷,輕敲了兩下地圖上的某一處方位,只笑不語。
衆人立刻往前湊了湊,方見赫然兩個大字映入眼簾:
「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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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暾缥缈,隐褪沉沉暗郁,晨曙瞳曚,消弭寒霜纖細。蕭蕭綢缪,眨眼遁入秋。
末了,天際溫吞了寸寸霾灰上來,忽晴忽陰,漲足料峭,漶滿薄涼。不過半晌,似是老天爺抖落了下指頭,霎時,大雨霶霈而起,氣勢磅礴,炸開天地昏晦,清冷上梢頭。
這暴雨僵持了半盞茶的功夫不到,便萎謝下來。濕意未歇,仍淅淅瀝瀝地沛然作雨。
近來宮中不太平,恐坊間作鬧,遂禁衛出動,蟄伏各街頭巷陌,緊密部署,加強了京中的安防巡邏。
“唐少,雨小些了。”衛喆一行人于廊檐下避雨,見雨勢稍收,而身側之人仍沉眸盯了落雨出神,不禁低聲提醒道。
近來自家将軍也不太對勁。唐忱往日裏雖性情寡淡,沉默寡語,至少與手下兄弟還會多少有些交流。可自從那日打湯庭谷回來之後,整個人都陰郁了三分,愈發惜字如金,冷峻淡漠,甚至偶爾還會盯着一處發愣須臾。
這可苦煞了底下的弟兄,個個惶恐膽顫,蹑手蹑腳,大氣不敢喘一個,生怕不留神兒讓那位冷冰冰的爺兒爆發。也有膽大的猴崽子趁其不在,暗戳戳地揣測着是不是因着這幾日宮裏頭的那檔子事,才讓自家将軍心事重重。
然而只有衛喆深知,縱是兵臨城下亦不會皺半分眉頭的人,卻唯獨會為一個小姑娘而恍惚了神。
唐忱眼睑微垂,自雨簾裏收斂了視線,聲色平緩,淡淡道:“走吧。”
衛喆點頭,朝後方禁衛隊比了個前進的手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跟了唐忱身後,照舊巡邏起來。
他撐了手中的黑傘至唐忱頭頂,略瞄了眼身側少年清冷矜貴的漠然氣質,忍不住在心裏感嘆:情字當頭,實在纏人。
也不知那位檸姐兒究竟如何惹怒了這位爺,若再不言和,這泱泱骁勇鐵騎怕是都要凍死在他的冷色裏,還未報國便要先行捐軀殉職了。
可偏巧想啥來啥。
衛喆這廂正胡亂尋思着,無意間擡頭瞥了眼 ,驀然發現對面四五結伴的莺莺燕燕正朝這邊走來。
那為首走在最前頭兒的紅衣女子瞧着那樣眼熟……
他往前抻了抻腦袋又仔細多瞅了兩眼,待看清那姑娘是誰時,登時瞪直了眼。
這、這不是!?!!
……
“池音,今個兒晚上喚了鋪子裏所有的繡娘往西廂樓裏,各自帶好手頭兒上正做地活計,到時我會挑一班繡女出來。”
“洗華,去告知青墨染坊,叫他們即刻備下空閑作坊,另外遣人邀玲珑閣的方掌櫃明兒往鄲水舫一聚。”
“是。”池音及洗華二人連忙同時應下。
姜檸攜着幾人朝梅園方向走,一邊仍條理清晰地囑咐分工着。末了似是想起什麽,微側首對浣月問道:“過會兒要報給梅掌櫃的賬簿子可帶了?”
浣月輕笑了下,安撫道:“放心吧,都妥當着。”
姜檸聞言,娥眉微纾,唇角間侵染着軟媚的笑意。顧盼流轉間,美目盈盈,妖冶豐姿,仿若收攏了這天地的濕霭水汽,瑩柔而晶亮。
這時,忽覺衣袖稍動,原是一旁替她撐傘的淨餘停住腳步,暗暗扯了下她。姜檸眸光染疑,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只見淨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随後悄悄朝前方指了指示意她看。
長空遼蕩,溟濛小雨仍淅淅而作,解封了酣睡的十裏長街。
丹楓洗塵,點綴着豐滿的露珠兒,沉澱出,此番兩方對弈,水火交融,但瞧該是哪面率先臣服。
秋水旖旎,氤氲了大片潮霧彌漫。移眸,長睫輕掀,姜檸于這霧澤朦胧中,隐約望見一行皮革鐵甲的铮铮将士,踏着雨窪铿锵而來。腳邊兒漣水随整齊步伐,層層蕩開。
行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甲胄裹身,寬肩窄腰,身形線條修長而硬朗,半隐在潮潤泛繞的雨霧裏,鋒芒盡斂,頗有番兵不血刃的氣勢。
恍惚間,姜檸竟嗅到了幾絲雪松木香的清冽,沁透心肺的好聞,浸泡着蠱惑,叫人欲眠似醉。
這是湯庭谷那晚過後,她與唐忱的第一次見面。未曾想會這樣碰上,着實有些始料未及。
“姜檸見過宣祁侯大人。”
她并未上前,只是頓了步子在原地,繼而微微欠了下身子,眼睫低垂,聲色濕潤,如沾着煙雨的酥軟,卻不難聽出話語間,故意漫了些許客氣的意味。
身後洗華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如今衆人已知安兒是姜家大小姐,自然也知曉她與眼前這位少年戰神青梅竹馬,父母之命,卻又反被退婚的莫測關系,不免皆有些不明狀況。
好在浣月素來與姜檸極默契,感知情況不對勁兒,她立即使了個眼色,不準幾人多言多語,而後領頭紛紛福身,跟着行禮道:
“見過宣祁侯大人。”
尚不說唐忱作何反應,饒是一旁的衛喆都有些懵了神。
香霧山上,姜檸那番挑逗撩撥,勾引厮.磨的暧昧場面仍歷歷在目,他滿以為那姑娘會跑上來誘哄自家将軍,而後兩人言和,誰料人家姑娘壓根沒想理他。
衛喆能隐約感覺到唐忱近日的陰郁與那檸姐兒脫不了關系,但他始終以為是自家将軍冷情在先,這如今瞧着,怕不是那麽個意思。
連衛喆都覺察出姜檸态度的莫大轉變,唐忱又如何不曉。
她語氣裏摻染的淡淡疏離,何其刺耳,讓他一口氣堵噎于胸口,生生悶了鈍痛出來。
他就這樣茕茕屹立在她面前,眉目疏冷,然凝着她的眸眼卻萬般深邃。唐忱的唇色極淺,緊緊抿着,遒勁挺拔地身子繃了幾分僵硬。
“少将軍若無其他吩咐,我等先行一步。”須臾片刻,姜檸唇角勾挑了下,但無往日地嬌軟柔媚,而是始終端着禮數,不溫不火道:“失陪。”
言畢,她不待唐忱有所回應,徑直領人移步欲從其身側繞開,卻不料眼前驀然罩了分陰影下來,只見面前的路已然被那矜貴少年堵了個嚴實。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
大家期待的火葬場安排上啦~
小唐同志,追妻路漫漫,加油!